六夥伴行至一個傍山的集鎮——富家店,驚見許多的人兒呼招奔走,齊趨一個方向,不明所以然。宮天保扯住一名中年漢子,詢問道:“您們這麼多的人行色匆忙,做啥子去呀?”漢子道:“瞅你便是外方人,不知這裏的事情。近兩個月來,是方鬧妖邪,三十多人遇害,或於家中或在野外。無一不是被開膛破腹,腸肚盡失。鬧得人心惶惶,不能終日。幸在昨日,來了一位聖僧,喚作法明長老,稱自己具降妖伏魅之能,極富神通。願意為是方清除魔障,還得安寧,且不圖任何回報。他道言,白羊屯妖氛濃重,必定潛伏魔怪。這不,今日前往平消。這熱鬧誰肯錯過呀,所以人多趕著去瞅瞅。不與你嘮了,我得隨上那長老。包涵,包涵。”語畢,急急而去。宮天保轉身道大夥兒:“咱們反正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不妨跟著一瞧,開一開眼界,學一學人家是怎樣降妖的。將來好成為一位名副其實的法官。”同樣出於獵奇的心理,認識一下怎樣的長老,又將運用什麼手段掏出並降伏如何一個殘忍至極的妖精,夥伴們無不點頭。
說那位法明長老,相貌極見一般,並生了張血麵顯得有幾分凶惡。既非頭剃得光光,又不披發戴箍,而是於腦稀疏豎著少量細短的毛毫。項垂十八顆素佛珠的串子。袒右胸,裸右臂,半披半掛醬紫色僧衣。灰布半截褲,暴露兩條小腿。腳上亦打赤無履。一副裝束別是奇特。左掌托缽,右手執杖。彼健步行在前,一班看客擁隨於後。富家店距離白羊屯不過十裏地,不須花費太長工夫便到了。至村頭一戶人家門首,隊伍停住,攏聚二百來口子。法明長老用錫杖一指,對群眾言道:“妖氛起於此處。”人們聞而嘩然,無不驚疑,一時間議論紛紛。有那楞頭青好事,不分青紅皂白便上前用力拍打(非叩)柴扉。這裏住的是一位青年郎中,遠近聞名。不敢說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但醫術頗具高明與造詣。許多的人蒙其救治,病恙消除,身體康複。並且,他從來不向前來求醫問藥者大索費資,貧者還可以先賒或根本不向之收取,亦不誇大病情而借機令患疾之人抓取自己配製的所謂秘傳靈丹妙藥發那昧良心的財。因此,在地方上口碑上佳。可又有誰會想到,這麼個大好人今日卻同妖魔聯係在一起,所以一經法明長老指出,大眾方會反應強烈,不敢於苟同。但他們有如何能夠分辨呢?不具這慧根,未備那“火眼金睛”。這些人滿心狐疑,惟拭目看下麵事態發展,期待一個足以接受的結果。
街門方被敲了兩下,便吱扭開了。走將而出一個青年男子,並且還背了個藥箱,好像是要出診。見外頭圍有好些個人,頓時嚇了一大跳。問道:“你們這麼多人在做什麼?莫不成皆是來瞧病?”一個小子應答:“誰有那麼多病生呀?法明長老說了,你家籠罩妖氛,藏著妖精哩。”青年男子即這家的主人,那名郎中,聞聽此言,臉“呱嗒”便撂了下來了,好是不高興,道:“你八成神經了吧?誰家裏養妖精?你們家才會生將出來呢,真是信口開河。”這個時候,那位法明長老走上前來,並開了口:“你倒不是妖精,可你身後那一婆娘卻正兒八百的是。”郎中扭回頭,看到自己的娘子立於身後稍側。大概是聽到外頭喧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來觀一個究竟。這位娘子生得是眉清目秀,宛若一朵牡丹花兒,嬌豔而不妖嬈。男子但睹,百日難眠。郎中麵起憤怒,道法明長老:“你這出家人,為何也這般胡言亂語,類市井中輩?有損於佛門形象。凡事講一個理據,不可憑空臆斷。我這娘子不敢說天上難找,地間少尋,但在我自己、在鄰裏與相熟眼中是一善良、賢惠、勤快絕對的好女人。你卻說她是妖精,哪一點兒像?今天你若指不出來,咱們衙門裏去,官司打到底。”情緒激動,有些個失控。並且,有那曉事的替郎中打腰鳴不平:“是呀,和尚。他家娘子是鄰村的閨女,我看著長起來的。你怎麼白日昭昭地道渾話,誣陷人是妖精,沒睡醒吧?你得將事情講明白。不然,我們都也不答應。”長老顏色不驚,說道:“爾等肉眼凡胎,看得出什麼?又清楚些什麼?那真正的娘子早已經為此妖女戕害。隨後,妖女改頭換麵,搖身而成為‘良家賢婦’,隱藏了自己。這樣她可以更加便利她獵取所好,實施其罪惡勾當,不必出入於山嶺。而且相對較安全一些,不易為法官們揪出。但盡管潛伏很深,縱千變萬幻,也是難逃老衲法眼。要問她是什麼妖精,我這便揭穿其底細,大家都要好好聽一聽。彼——本身為白鶴,修行五百年;性毒心殘忍,隨欲傷眾生;聞仙將來降,倉皇棄巢亡;遁形斂跡蹤,塵凡假人妻。她乃徹頭徹尾一個慣於戮命,下手無情的白鶴精,而不是什麼地地道道的民間婦。你們當中每一個人均隨時有可能成為她的獵捕目標,而被剖腹食腸。禍期不遠,尚還蒙在鼓中,不明就裏。老僧奉勸諸位,擦亮雙睛,不要為妖女親善和悅的外表所蒙蔽。否則,厄運降身,悔之完矣。既非信口雌黃,亦不微言聳聽,望請相信。”一番言語,複引起一陣騷動。隨之而來,便有那頭腦簡單、偏聽偏信的一些庸人造起勢來,怨罵妖女長短,並請長老速些傾施神通滅除後患。郎中則氣生氣死,渾身栗抖,點指長老:“簡直一派胡言,傷生不須刃。我們家哪旁得罪過你?會有怎樣的深仇大恨?素不相識,為何血口噴人,淨紙塗鴉,毀敗善良聲譽至如是?爾必居心叵測。我……碰死你。”上撲,以頭撞擊長老。然而,長老紋絲未動,郎中卻遭一股強大力量衝動,回彈飛跌出去。他那娘子見狀,趕緊扶將而起。郎中心有不甘,二度欲前,但為娘子橫臂攔住。
雖然事態如此嚴重,關己不利,但這位娘子處亂不驚,神情自若,瞧不出半點委屈。對眾人,更是衝長老言道:“道我是妖精,我並不否認,出生確為白鶴。”此言一出,完全超乎意料,人群頓爆驚呼。郎中也糊塗了,道:“娘子,你是瘋了還是中了和尚的蠱術?為什麼要承認自己是鶴精?”娘子道:“夫君,別怪我,對你隱瞞了太多的事情。”這個時候,那邊湊熱鬧的六夥伴當中,宮天保道大夥兒:“真難以置信,看上去這麼端莊溫淑的婆娘居然是個吃人的妖精,應該滅了她。如果那位長老不出手,那麼咱們便盡一份法官之職。”狗兒卻道:“我看不然。方才弟悄悄遛了圈兒,雖說在這位大嫂身上能夠嗅到些許妖氣,但已極其淡薄。而隻有不為惡事反多行善舉的精怪方才會如是,漸至其消失。如果相背,罪惡過疊,妖氣便愈加排釋進趨強烈。我倒在法明長老身上聞到有相當濃重的一股,恐怕他才是深藏不露,慣以禍人的大大害蟲呢。”小豬道:“都先別亂下定論,往後瞧瞧再說。”繼續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