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資料間,剛剛坐定,隻聽見一個聲音說:“老師,我給您講個故事吧。”我詫異地望著張凱,他說:“有一個牧師在傳道,他站著,下麵坐著一群人在聽。講到中間他問大家:‘你們誰想進天堂,請舉手,’大家都舉起了手。然後他又問:‘你們誰想下地獄,請站起來,’隻有一個人不知道什麼緣故忽然站了起來,牧師問道:‘怎麼,你想下地獄嗎?’這個人立刻回答:‘您不也站著,難道您也想下地獄嗎?’”講到這兒,張凱頓了頓,“很多人在說別人的時候,常常忘記了自己。”
一向伶牙俐齒的我,居然說不出話了。
仰望
有個流浪街頭的老婆婆,幾乎每天黃昏時分,都會在我家附近一條小巷邊上的一張廢棄沙發上坐著、喘息著。她灰白的頭發胡亂地用草紮著,渾身上下髒得“像蒼蠅的家”(引自我女兒的話)。
我常常會買一個麵包或一袋牛奶給她,她總是麵無表情地接過去,開始我有點惱,起碼你老人家也得給我一個反應,比如點頭或微笑什麼的,後來,我也習慣了,心想如果她反應強烈,又是跪又是謝的,我反而收受不起,反而給自己平添許多壓力。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徹底的好人,我隻能做力能所及、舉手之勞的好事。
一天,我心血來潮帶著讀4年級的女兒一起去看那老婆婆,想給小孩子一個“教育機會”,以培養她的愛心。
當女兒小心地走過去,羞澀地把麵包遞給那老婆婆時,老人家驚喜地笑了——雖然表情綻放得有點古怪,但我看到她眉宇間有舒展的陽光。
然而這隻是霎那間的事,老婆婆伸出的手不是去接那麵包,而是要去撫摸我女兒的臉!這下可把女兒給驚嚇得尖叫起來,扔下麵包,迅速脫身……
我擔心老婆婆受到什麼刺激,便一個人上前問她:“沒事吧?你!”她卻仍然看著躲在不遠處的我女兒,招著手說:“如果我有個孫女兒該多好!”先是重複著,漸漸聲音小了,像喃喃自語,然後目光又黯淡下來。
正值華燈初上,我心裏有點痛,因為我無能為力,我們不能滿足老人家“撫摸”一個親人的要求。
當我把掉在地上的麵包撿起來重新交到老婆婆的手裏時,我看到了那雙千瘡百孔奇醜無比的髒手。也許它也很溫暖,但女兒害怕它——其實,我也害怕它,我沒有勇氣說:“婆婆,那你摸摸我的臉吧。”
回家後,女兒第一件事是去洗手。我沒有怪她。其實我也洗手了,因為我動了老婆婆的背包,一個黑得發出油光的背包。女兒有點慚愧地對我說:“老爸,對不起,我真的隻能愛到這裏。”我撫著她的肩頭,不知說什麼好。最後我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也辦不到,如果那老人要摸我的話。
我們必須承認,自己的愛心,很多時候隻能做到點到為止。
我們可以是一抹免費的陽光,如果做不了偉大得可以照耀每一個角落的太陽,那就學會仰望吧。是的,除了同情,我們還可以敬仰,敬仰一些我們辦不到的事和比我們更好的人。
半瓶水的風度
我剛進公司,有一次,公司派我去機場接董事長。
那是我第一次見董事長,我既緊張,又興奮,提前很早就到了機場。天氣很熱,我口很渴,就在機場買了一瓶礦泉水。
剛喝了幾口,飛機就到了。我趕忙奔向旅客出口處,這時,手裏的礦泉水就顯得累贅了,半瓶晃晃蕩蕩的水,與我筆挺的西裝顯得格格不入——我怎麼能拿著半瓶礦泉水去和我景仰的董事長握手?於是我把手中的礦泉水扔到了垃圾筒裏。
這時,我看到了董事長。他笑嗬嗬地向我點頭,握手,他是一位隨和的長輩,頭發已經白了。我忽然看到他手中拿著一隻礦泉水的瓶子,像別人一樣,那是一瓶普通的礦泉水。他拿著那隻瓶子和我說話,我注意到那瓶底隻有一口水了,隨著他的手在晃動,但是他沒有丟掉它。
他拿著那隻裝有一口水的瓶子坐上了接他的車子。上車後我問董事長:您是否口渴?他擺擺手,然後把瓶中最後一口水喝完了。
我忽然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風度,真正的風度,就是做最自然的自己,做最自然的事。
那次之後,我懂了很多。
一條魚眼中的海
有一條魚在很小的時候便被捕上了岸,漁人看它太小,而且很美麗,便把它當成禮物送給了女兒。小女孩把它放在一個魚缸裏養起來,每天它遊來遊去總會碰到魚缸的內壁,心裏便有一種不愉快的感覺。
後來魚越長越大,在魚缸裏轉身都困難了,女孩便給它換了更大的魚缸,它又可以遊來遊去了。可是每次碰到魚缸的內壁,它暢快的心情便會黯淡下來。它有些討厭這種原地轉圈的生活了,索性靜靜地懸浮在水中,不遊也不動,甚至連食物也不怎麼吃了。女孩看它很可憐,便把它放回了大海。
它在海中不停地遊著,心中卻一直快樂不起來。一天它遇見了另一條魚,那條魚問它:“你看起來好像是悶悶不樂啊!”它歎了口氣說:“啊,這個魚缸太大了,我怎麼也遊不到它的邊!”
心就是一個人的翅膀,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如果不能打碎心中的四壁,即使給你一片大海,你也找不到自由的感覺。
兩尊雕塑
美國納爾遜中學的大門口有兩尊用蘇格蘭黑色大理石雕成的雕塑,左邊的是一隻蒼鷹,右邊的是一匹奔馬。我一直以為鷹代表著鵬程萬裏,馬代表著馬到成功。可是,當有一天我在一本書上讀到這兩尊雕塑的緣起時,才知道我的想法與這組雕塑的本意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原來,那隻鷹其實是一隻被餓死的鷹。這隻鷹為了實現飛遍世界的遠大理想,苦練各種飛行本領,卻忘了學習覓食的技巧,它在踏上征途的第四天就餓死了。那匹馬是一匹被剝了皮的馬。開始的時候,它嫌第一位主人——一位磨坊主給的活兒多,乞求上帝把它換到一位農夫家。上帝滿足了它的願望,可是後來它又嫌農夫給它的飼料少。最後,它到了一位皮匠手裏,在那兒什麼活兒也沒有,飼料也多,可是沒幾天,它的皮就被剝了下來。
有些瑕疵才是真
在我們旅行的那個異國的小島,風景明豔。
久居北方的我們見了什麼都要驚歎,哪怕僅僅是路旁高懸著的吊籃裏豔異的花束。大家指指點點,驚豔於它的美媚與別致。
“不知是真花還是假花,”我說,“假的話就沒意思了。”
“是啊。”大家也紛紛附和,有兩個還打算跳起來摸一摸。
“不用,”旅伴中的一位老人說話了,“這是真花。”
“為什麼?您怎麼這麼肯定?”大家都覺得驚訝。
“你看,它的葉子有的已經幹枯了,花朵邊緣也有些凋謝的痕跡,真的東西都是有些瑕疵的。”他笑眯眯地說。
大家仔細看時,果然發現花籃裏垂下的葉子有幾片已經萎蔫,幾朵花也顯得有些衰敗的樣子。
哦,我們都明白了,站在花前留了很多照片,品頭論足了好一陣子才走。直到離開這個小島,仍有人念念不忘這些豔異的花朵,它為我們的旅途灑上了獨特的異域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