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苦痛
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妄想使我屈服,這絕對辦不到。——生活這樣美好,活它一輩子吧! ——貝多芬
勇敢麵對疾病痛苦
一個人的獨居生活,飲食沒有規律,再加上工作的辛勞,他的身體有些不好。時常咳嗽,胃痛,看上去寬寬的肩,身材粗壯,其實是外強中幹。不過他這個人從不把病放在心上,他還沒到為身體擔心的年紀。
就在貝多芬躊躇滿誌,奮力去實現自己的藝術抱負時,一個可怕的陰影向他襲來,幾乎斷送了他的藝術生命。
大概是1795年或1796年,貝多芬當時26歲左右,那是在一個冬日的早晨,貝多芬像往常一樣,起床準備去散步。他剛要出門,忽然兩隻耳朵聽見了一種低沉的“嗡嗡”之聲,非常難受。
貝多芬就像籠中的困獸,在門前亂轉著。他拚命地用手捂住耳朵,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朝著頭部湧上來,可是那聲音仍在不停地響著,而且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怎麼了,我這是怎麼啦?”
貝多芬煩躁地抱著頭,衝進了屋裏。他努力鎮定了一下情緒,開始彈他的曲子,可是他卻聽不到低音,就是高音也聽不大清楚。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貝多芬發狂一般衝到了醫院裏。
“先生,不要擔心,你可能是得了感冒,我想杏仁油對你的耳病會有療效的,每天滴4次,用不了兩個星期,耳鳴就會消失的。”醫生對貝多芬說。
貝多芬當時也這樣認為,所以開始他並沒有在意,以為休息一下自然會好。然而病情並不像人們預料的那樣,過了一段時期,嗡嗡聲重又出現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耳鳴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有時候,貝多芬獨自坐在靜靜的房間裏,耳中便充滿了沙沙聲,就像刮風時樹葉發出的聲音一樣,而每當出現這種耳鳴時,其他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貝多芬突發的耳鳴似乎是長久侵擾他的慢性痢疾所引起的。他從未跟任何人談起,除了在醫生麵前。另一個原因恐怕是洗冷水浴所引起的,改用了熱水浴似乎情形能改善些,但是杏仁油和香草油敷在他耳中也沒有什麼效力,有時樂器較高的聲音或隔了一些路就聽不清楚了,之後,他的聽覺恢複了常態,但是經過了一陣劇烈的腸胃痛之後,耳中的“嗡嗡”聲又出現了。
在安靜談話的時候,他會失去了音律,雖仍能聽出聲音,但聲音之升降反而給他帶來無限的苦痛。時好時壞的聽覺,近乎殘酷地折磨著貝多芬。這也使得他的情緒變得反複無常起來。
這時貝多芬開始四處求醫。有的醫生看過後,認為“不是什麼大病,可能是用耳過度所致”。
又一個醫生問他有過什麼疾病,他說得過傷寒,醫生就說是發高燒引起的,靜養一段就會好些。他說腸胃不好,醫生就說治好腸胃耳朵就好了。
反正各有說法,就是耳鳴不見好轉,漸漸地由嗡鳴變成暴風雨似的吵鬧聲,別的聲音更聽不清楚了。
音樂是聽覺藝術,搞音樂不能沒有聽覺。為什麼會這樣?俗話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偉大的貝多芬也正在經曆著這樣的人生不幸。
接著,貝多芬又看了兩個醫師,醫師們各有各的說法。後來,貝多芬又請了一個叫作亨利的名醫診治,卻仍然沒有效果。對一個音樂家來說,耳朵患了聽不到的疾病,當然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他雖然沉浸在不安與恐懼中,但還是抱著一種期望的心理,一聽說加爾巴尼發明的電氣治療法治病很好,他便趕忙去找醫生。
可是,這種治療法對他的耳病並沒有什麼好的療效。在這個時候,他的弟弟卡爾做了出賣他的荒唐事,這更使貝多芬痛苦極了。
他弟弟把他已經答應給蘇黎世出版商的3支奏鳴曲偷著賣給了萊比錫的出版商,目的是拿走這筆稿費。
憤怒到了極點的貝多芬舉起了拳頭,幸而被學生給勸住了。當然,貝多芬還是依照原來的計劃,將樂譜交給了蘇黎世的出版商。
還有一個弟弟約翰也常使大哥遭遇困境。約翰的藥店生意很不錯,生活相當舒服。他把錢借給哥哥後,又不停地逼他還債,很無情。這一連串的打擊使貝多芬懊惱不已。
貝多芬耳朵出了毛病之後,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那對他將來的事業將會是不利的。他把自己整天關在房間裏,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孤獨和痛苦之中。
不久,弗蘭克醫生又一次接待了貝多芬。這一回,他聽完了貝多芬的陳述之後,為他再次做一番詳盡的檢查。
檢查完之後,他嚴肅地注視著麵前這位才華出眾的病人,輕柔地對他說道:“貝多芬先生,你是一個勇士。在勇士麵前,我想我應該是誠實的,對你不該有半點隱瞞。”
望著弗蘭克醫生那嚴肅的神情,一張一合的嘴唇,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貝多芬的心頭。弗蘭克取來紙筆,將病情告訴貝多芬。他在紙上寫道:“貝多芬先生,你聾了。可以說,你已經完全喪失了聽力。”
“啊!我的上帝,我聾了?”貝多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心理上已有準備,但此時此刻他還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
“是的,貝多芬先生。而且你的耳聾是由於一種遺傳性的中耳炎引起的,所以在現在的醫療條件下,治愈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弗蘭克醫生將貝多芬的病情作了詳細的說明。
現實的確是殘酷極了。這意味著他再也聽不見音樂了,對於一個音樂家來說,簡直比死亡還可怕。貝多芬麵臨著藝術生命的終結。他忍受不了這種迎頭痛擊般的災難,突然他想到了死。
就在他滿屋子踱來踱去,尋覓思考自殺的方法時,腦海中忽然湧現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慈祥的母親、嚴厲的父親、涅伏先生等。想到母親臨終的叮囑,他又放棄了剛才荒唐的想法。
他堅定地叫道:“不,我不能這樣死去,我要勇敢地活下去!”
痛苦的折磨和巨大的不幸已經在叩門了,可是貝多芬一直努力把不幸拒之門外。雙耳日夜在嗡嗡作響,簡直如同魔鬼在號叫,不僅攪得他頭昏腦漲,甚至連五髒六腑也感到疼痛難忍。
可不能讓人發現了他耳朵有病,同行裏的敵人知道後該有文章可做了。從此,他盡量避免與人交往,忍著痛苦的折磨,還在獨自守著這可怕的秘密。為了獨自承受和保守耳聾這個可怕的秘密,貝多芬基本上閉門不出,夜以繼日地埋頭創作。日久天長,他看著五線譜上的音符,就能夠本能地想象出明快的聲音。
憑借著這種想象力,在孤獨寂寞之中,終日沉浸在一種舒適、安詳和肅穆的氣氛之中,使他暫時忘記了病痛。
可是,不管創作給貝多芬帶來多少歡樂,他也不可能忘記自己的病症。耳聾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沒有人能體察出這幾年貝多芬內心深處隱藏著的巨大痛苦,甚至也沒有人能體察這位巨匠在並不怎麼多的沙龍晚會中所發生的變化。
其實,隻要是細心的人,深入觀察貝多芬的一舉一動還是能注意到他的變化。在劇院裏排練時,他總要緊挨樂隊坐著。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夠聽清演員的台詞。
有些令人奇怪的是,貝多芬在和別人談話時,大多數人並未發現他的聽覺有什麼異常之處,因為人們已習慣了貝多芬的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他的朋友都不知道這回事,因為他們已習慣於他健忘的記憶力,以為他是心不在焉。他去看醫生的時候是很秘密的,當醫生對他的耳疾完全治愈表示搖頭,貝多芬深感到意想不到的煩惱,心中充滿了痛苦。
最初他想將一切音樂思念完全加以隔絕,但他內在的音樂力量是如此的激蕩和衝動,要拒絕它,跟它搏鬥,可是他失敗了。在他的四周總像有幽靈圍繞著他似的,這已很可怕了,他的自傲從繼續不斷的憐憫和約束中縮了回來,經過了這麼長的時期,他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直至最後他終於擔當不起這個保守秘密的重負了。
苦惱、煩躁不停地折磨他,要知道此時正是他人生的黃金時期,出成果的季節。他拿起一隻玻璃杯敲了敲,聽不見。彈彈琴,低音聽不到。他悲傷極了,像一頭困獸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第二天早晨,出門碰見了一位熟人。那人對他說:“早安!貝多芬先生!”
他聽得清楚極了,抑製不住自己的興奮,忙回答說:“早安,今天天氣真好。”
那人又說了些什麼,他隻見嘴動聽不清聲音,他不敢讓人家再大聲說一遍,隻好借故匆匆走開。就在這樣痛苦的壓力下,1801年,他含淚寫信告訴了兩位最親密的朋友,阿孟多牧師和威多拉醫生。
他最先告訴阿孟多牧師,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為他和如此仁慈的牧師都是彼此極為信任的。雖然如此,他還沒有告訴阿孟多真實的情形。
6月1日,貝多芬在給阿孟多的信上這樣寫道:
你的貝多芬真是可憐已極。我的最珍貴的一部分,我的聽覺,大大地衰退了。當我們在一起時,我已覺得許多病象,我瞞著,但從此越來越惡劣了,還會痊愈嗎?
我當然是如此希望,可是非常渺茫;這一類的病是無藥可治的。
我必須過悲慘的生活,逃避我心愛的一切事物,恐怕得在傷心中尋找棲身之處了。我曾發誓從災難中超越,但又如何可能。
如果6個月內我的病仍不能治好,我請求你丟下一切到我這裏來;那時我將旅行,請你來與我做伴,你當不會拒絕吧!
貝多芬自立精神中無望的信念是很奇怪的!誰同他親近誰就得同他住在一起,站在他的旁邊,而代替了周遭社會。那隻需要簡單的友情,他對威多拉也是如此。
幼年的生活湧到了他回憶之中:“我真實,完美而勇敢的朋友”,他這樣寫道:
請不要相信我已忘記一個我所親近的朋友,不!總有一天我是希望永久地跟你在一起。我的故鄉,當我首次看到了光亮我就覺得其可愛,當我離開你的時候,你仍是這般的可愛和明亮,簡言之,我將在生命中最愉快而能看到你的一日,去欣賞這偉大的萊茵故鄉。
這一天的到來,我不知怎樣去接受它,但是我可向你說:你再看到我的時候,我已是一個長成的男子了。
他得意地敘述他在維也納的成就,然後轉到了他的悲劇:
魔鬼將我帶上了困苦的道路,我的健康成了問題,我的意思就是說我的聽覺在一年之中已漸趨惡化了。
他告訴了威多拉醫生關於他病症的曆史,希望能夠治愈它,但是結果是悲慘的:“我的身體的確是強健和完好的,隻在耳中時常有‘嗡嗡’的聲響,夜以繼日。三年以來,我的聽覺逐漸衰退,兩年來我躲避一切交際,我不能對人說:我是聾子。倘我幹著別的職業,也許還可以,但在我的事業裏,這是可怕的遭遇。敵人們將怎麼說呢?而且他們不在少數。我常詛咒我的生存,可能的話,我要向命運挑戰,雖然我的生命是不長久了。
“若我的情況繼續下去,我明春將到你這裏來,你可為我在鄉村中較美麗的地方租一間房屋。過半年,我將可能變成一個農夫,這或許使我能有一個改變。”
威多拉沒有告訴任何一人,甚至愛蘭諾拉成為威多拉的妻子以後也無例外。
11月16日他又寫了信。感謝他的朋友接受了他的忠告,並報告了病況,他在信中這樣寫道:
自從生活在人類之中,我覺得更愉快了,你很少知道過去的兩年中,我的生活是如何的孤獨和淒涼啊,我敗壞的聽覺像一個魔鬼到處在追逐我,我從人類中避開了去,宛如一個厭世者。
啊!假使我能避去這一個苦痛,我將擁抱整個世界!我將覺得自己的青春正在開始著,而我將不再情形惡劣了嗎?從痛苦中我隻希望得到一半的自由。等我變成了一個完全成熟的人以後,我將回到你這裏來,恢複了我們固有的友誼,你定能看到我非常快樂,不似在此地的鬱鬱寡歡,不!我不能再忍受了,我要同命運搏鬥,他不會征服我的,啊!繼續生活下去是多麼的美麗呀!值得這樣活一千次!我覺得不應當生活得如此平靜。
貝多芬現在學到了如何去接受痛苦的現實,他自覺世界上已沒有溫情了,甚至他最好的朋友,或是一個願意為他犧牲一切而成為他妻子的女孩,沒有人能夠幫助他。
麵對著的隻是一個孤獨而寂靜的世界,威多拉請他到自己與愛蘭諾拉的住所來,但貝多芬回答說:“請不要相信我能與你快樂地處在一起,再有什麼事可以使我快樂呢?甚至你的關心也會帶來痛苦,我無時無刻不想到你對我所表示的情誼,但也不感到一些快樂。”
貝多芬在給朋友的信中還一再叮囑,為他保守耳病的秘密。他對治療既失望又抱希望,經常更換醫生和治療方法。他在向命運挑戰。此時他特別懷念故鄉,雖然童年過得窮苦淒慘,可是那萊茵河畔的小城,是那樣美麗、雄壯、溫柔,時時牽動著離鄉遊子的心。
孤獨是可怕的,試想不能同外界進行交流,明明聽不見人家說話,還得應酬得體,不得不時時提防,事事小心。人們隻發現貝多芬聽音樂喜歡坐在第一排,平時表現孤獨,有些憂鬱,脾氣更古怪,但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幾乎成了聾子。
耳鳴的打擊改變了他的性情,他有時無端地自己跟自己發火。一不順心不是把墨水瓶掉到琴鍵上,就是把水潑到床上去;他自己用的東西壞了,不是請人修理,往往是生氣地把它們砸碎。頭發幾天也不梳理,衣飾也不再講究。究其原因一是他已成名,用不著去適應誰、取悅誰,不管怎樣他都是貝多芬;二來就是心境不佳所致。
人們隻看到他性情高傲、乖張、與人不能和睦相處這些外在的表現,有誰知道他內心難以忍受的痛苦?人世間對他是太不公平了。
扼住命運的咽喉
黛莉雅離開貝多芬,社交界議論紛紛,無疑對自尊心很強的貝多芬是個傷害。一向堅強的貝多芬,這次卻被擊垮了。耳鳴已使他心理虛弱,再也不堪一擊。
他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你啊,可憐的貝多芬,世界不再給你任何幸福。你必須把所有的一切,從自己的內部創造出來。你隻有在理想的世界中去發現你的快樂。
一想到黛莉雅,他的心就翻江倒海似的難過,情緒越來越糟,耳鳴也更加厲害了。失戀也不是第一次,不知他這次為什麼這樣不能承受。
可是,貝多芬是不可戰勝的。1801年 6月,他在給好友威多拉的信中這樣寫道:我時常詛咒造物主和我的生命。普魯諾克教我要順從天命。但隻要有可能,我就要向我的命運挑戰。哪怕在這一生之中,我有可能成為上帝最不幸的子民。
貝多芬正是以扼住命運咽喉的勇氣直麵人生的。在這孤獨的時期裏,除了埋頭創作之外,貝多芬還閱讀了很多的書籍。特別是古希臘傳記作家普普塔克所寫的那些精彩傳記,更讓他如醉如癡。可是,失去聽覺卻迫使他繼續過基本上與世隔絕的日子,這不能不使他心碎。他不止一次在內心呼喊著:“不,這樣無為地打發日子,這不是我貝多芬所選擇的生活!”
當醫師答應他“若不能完全治愈,至少有所改進”都沒有實現的時候,貝多芬又另換了一個醫生施米德,施米德叫他住在較靜僻的地方,而聽覺是可能恢複的。
1802年春,按照維也納人的習慣,貝多芬到鄉村去消夏。這回,他是接受了他的新醫生施米德博士的建議,來到了海林根城靜養。
從維也納到海林根城,如果搭乘馬車,隻需1個小時就夠了。海林根城地方很幽靜,是一個青山環繞的鄉村。到處是寬廣的葡萄園。山裏有很深廣的溪穀,清澈的溪流在山穀裏流動著。在那濃陰蔽日的樹林裏,有一條小路,可通往幽靜的村落裏去。
貝多芬喜歡在這條小路上散步,到了後來,這條小路就被大家稱為“貝多芬小路”。
貝多芬就在這村子的葡萄園裏,租了一幢獨立的二樓。他很滿意這個住處,從房間一側的窗子望去,越過五彩繽紛的田野,可以看到多瑙河和喀爾巴阡山的美麗景色,這給他那還在滴血的心帶來了些許慰藉。
這裏沒有城市的喧囂,一片恬靜的自然美。他準備在這裏住一段時間,遵照醫生的囑咐治療耳病,還可以讓時間去平複失戀造成的心靈創痛。他徹底輕鬆下來,每天到田野、樹林間去散步,到小溪邊釣魚,暫時放棄了樂曲的創作。大自然給了他無窮的樂趣。
貝多芬仍舊沒有鑽出音樂的圈子,他的朋友常來看他。法朗茲·蘭茲也時常到海林根城來接受早晨的教程。
“早晨8時吃過了早餐以後,他會說:‘讓我們做一個簡短的散步。’”蘭茲記敘說:“我們一同走,時常至下午三四點尚不回來,而在別的村莊裏進午膳,在某日的散步中,第一次給我證明他已失去聽覺,我叫他注意一個牧童正在吹笛,吹得很是動聽,過了有半小時之多,貝多芬一點也沒有聽見。為此,他變得極端的寧靜和慍怒,平時他快樂的時候似乎是極端暴躁的,但現在不是了。”
西法拉特·柴姆斯加爾對他失去了熟悉的音調和靜靜的慍怒,或者他跟不上他們的會談時,假裝心不在焉的樣子,都不能有所幫助。他們發覺要裝作不知道是非常困難的。
他朋友間的談笑帶給了他失望,因為他不能與他們交流,他沉落在世界上一切都是虛構的可怕思念中,他離開了他們,大踏步地回到海林根城的家裏去了,音樂的思想比從前更豐富地湧起來了,這具有極大的力量使他能夠克服命運,他為這力量而榮耀。
貝多芬寫信給威多拉和阿孟多,說他的音樂從多麵集合攏來的,它帶給他名譽和金錢,他寫給威多拉的信中道歉之詞絕不是他的長處,而音樂卻是另一回事了:“我是生活於樂號上的,當我作完了一曲,另一曲又開始了,我現在的工作,常同時作三或四個曲子。”
1802年的夏季,貝多芬大部分時間花在演奏和創作音樂上。有時歡樂,有時憤怒,但大部分時間精神都很好。我們都知道那年夏季的貝多芬與以前儼然不同,但當秋天降到海林根城後,那難以形容的時刻是不再來的了,但再來的將是什麼?
悠閑平靜的生活衝淡了兄弟們和失戀帶給他的痛苦,也使他似乎對人和人生又有了進一步的理解和認識。但是,耳聾的痛苦仍舊死死地纏住他不放,時常將他剛剛獲得的愉快心情破壞得蕩然無存。
每當貝多芬看鳥兒在枝頭歡暢地鳴叫之時,盡管他側著耳朵仔細地聽,所聽到的仍然隻是那討厭的耳鳴!
聽不到!什麼也聽不到。貝多芬關上門,雙手抱著腦袋橫躺在床上。
“我的耳朵,怎會聾成這種樣子?”
“那些飯桶先生,為什麼就沒有本領醫好我的耳朵呢?”
疾病的折磨和無法解脫的精神痛苦使貝多芬更加鬱鬱寡歡。慢慢地,就連海林根城的美麗景色也無法讓他輕鬆起來了。
一天上午,貝多芬和他的學生裏斯在鄉間路上散步。原野上遍地是野花朵朵,高聳在灌木後麵的森林蔚成一片翠綠。貝多芬忽然發現在一棵鬆樹下躺著一隻小山兔。它的腹部有很重的傷痕,紫黑色的血水染紅了灰色的皮毛。
“老師,它已經死了!”裏斯看過小東西,然後貼在貝多芬耳邊低低地說。
“是啊!一個活蹦亂跳的生靈就這麼死了,這件事看起來挺簡單的。”在回家的路上,貝多芬一直沉默不語。
貝多芬一直在想:“唉,上帝,請你救救這個可憐的人吧!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內心,燃燒著對人生的熱愛嗎?難道我真的就這樣聾著耳朵死去嗎?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還是自殺的好。音樂也不能聽,仿佛被這個世界遺棄了。這樣老是生活在孤獨與絕望中的話,我還是死了的好!”
1802年一場秋雨過後,樹葉開始凋零。貝多芬一個人孤獨地在林中徘徊,陷入了絕望的苦悶之中。從昨天起,他連教堂的鍾聲都聽不見了。貝多芬終於感到問題的嚴重,對治療徹底失望了。耳聾對平常人是一部分世界的死滅,對音樂家是整個世界的死滅。一切結束了吧!死的想法湧上心頭。
大自然是這樣的美妙,可是此刻坐在窗前的貝多芬,卻絕望到了極點。已經來這裏幾個月了,他的病情並沒像醫生說的那樣逐漸痊愈,而是更加厲害了。他沉思了許久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此時,也好像有一隻漆黑可怕的死亡之手,在貝多芬麵前威脅著。
後來,他急速起身,在桌旁坐下,提起筆來,開始寫遺書。
我的弟弟們:我死了以後,你們兩個要和和氣氣地把我的財產平分,兩個人以後要互相幫助地生活下去。所有你們過去對不起我的事情,我都原諒你們。我在祈禱,希望你們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同時,要好好教育你們的孩子,要他們懂得道德才會使人幸福,而這絕不是金錢所能買到的。
再見!我要和你們分離了,實在傷心!心裏一直懷抱著一個希望,那就是我的病總會在某種程度內痊愈。現在,這個希望已經舍棄了我!
這就像秋天的枯葉一樣,所有的希望已經消失了!唉,上帝!請你給我一個真正的快樂日子吧!隻要一次也好。但是,到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到哪一天才能感覺到?不會有,不會有了!這未免太殘酷了吧!無須再猶豫了,我已經到了了結我的生命的邊緣。
這篇遺書的每一個字,都是貝多芬的血淚凝成的!在遺書中,可以看到貝多芬奇特的內心獨白,也可以說是他徹底的懺悔。
寫好之後,貝多芬把遺書封好,在信封上寫了“等我死後拆”幾個字。頹傷地坐到沙發中,盤算著如何迎接死神的到來。生與死的撞擊、搏鬥,壯烈而殘酷。他一動不動地坐著,任感情和理智無休止地爭鬥。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是藝術挽救了他,一想到未竟的藝術事業,一切痛苦都不在話下了。
貝多芬畢竟是貝多芬。他重新站了起來,從心底發出一句震撼世界的名言:“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
海林根城的“遺書”是長期沉默的結果,他詛咒醫生錯送他到鄉間去,以為這就可以隔絕喧擾的聲音,結果反使他的腦中不能長久地安靜下來!慘痛的懺悔,也沒有解除這個痛苦。
海林根城的居民是愛貝多芬的,出版商經常地印出了他的作品,他大部分時間是花在作曲的思想中。細察海林根城夏季中的貝多芬,有人會發現他所得到的是不可思議的豐富,他的記事冊上寫有第三十一號作品鋼琴奏鳴曲,第三十號作品3首小提琴奏鳴曲、變奏曲,但最重要的是第二交響曲就在此地完成了。
這首交響曲從頭至尾是愉快的,它的聲音穩定,抓住了鄉間安靜的生活,第一樂章是一種召喚式的,聚積著能力,其中,作曲者運用一種新的力量來擴大了羅曼蒂克的抒情主義,這首交響曲在第一樂章中完全顯出了樂器的本色。
當貝多芬在海林根城寫著他的誌願時:“那已是很長的時期了,自從真正的快樂從我的心中回鳴出來”,他忘記了從痛苦的心中所發出的快樂,他發現了音樂中的新天地,貝多芬所作的第三十一號作品3首奏鳴曲更是以前所不及的,也就是這個夏天的作品。暴風雨衝過了第一和第二首,第三首降E長調奏鳴曲,他應用了緩慢樂章,也是非常輕鬆的。
經過了快樂的夏季,秋天突然地降臨了。秋風蕭蕭,他將他的懺悔文件封在自己的桌中,像人類的知識離他而去,他自己的思想仿佛也隨之而去。停滯著的暗淡也好像突然地離開了他。
在11月裏,他到了維也納,周旋在朋友和音樂之間,他教別人課程,接受請柬,一會兒在這裏,一會兒又在那邊,多時不見的貝多芬好似經過了一個極大的轉變。
從他的內部解放出新鮮的生命力量,痛苦、憂鬱看起來都已轉嫁給別人了。外來災難帶給他內在的力量,一種新而堅定的手法,深切而純潔的景象,創作交響曲的堅定意識,踐踏了失敗的軟弱的思想。
貝多芬對他新的力量感到大喜,使他明白去攫住人類精神中最崇高的聲音,那是一首征服的交響曲,這“征服”二字並不是用在軍事上。作曲者經過數月的勞苦已宣布一種無敵的力量,無論什麼都不能擊潰它,他終於學會了“如何去征服命運”。
貝多芬的一生中,隻有這一次絕望。他走出生與死之間的迷穀,平靜下來。他把兩封遺書藏在箱底,把痛苦絕望化為了忍耐奮發的動力。從此,他進入了創作的高峰期,他的剛毅天性獲得了勝利。命運踩不死你,它就跪在你的麵前。貝多芬以勝利者的雄姿,在藝術探索的道路上勇敢地向前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