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疲憊2(1 / 3)

為正義堅持戰鬥

徐悲鴻回到了這個多霧的山城、戰時國民黨政府的陪都。這裏有他親愛的同胞,有他熟悉的學生,有等待著他去做的許多工作,他感到多麼喜悅。

雖然徐悲鴻才47歲,但看上去,卻遠遠超過了他的年齡。為了多難的祖國,他工作得太多、太緊張、太疲乏了!

他來到中央大學藝術係,學生們蜂擁上前,搶著向他問好。這時,響起了“劈劈啪啪”的鞭炮聲。徐悲鴻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學生,用竹竿高高地挑起一串很長的鞭炮,它在響聲中冒著硝煙和火花。

學生們把徐悲鴻擁到教室裏,在那些拚湊起來的簡陋的課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飯菜,那是他的學生們親手做的。他坐下來,每個學生給他夾一筷子菜,送到他的麵前,他聽到那些男女學生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心中滿是欣慰。

這天晚上,他照舊回到中央大學的集體宿舍中,住在上下兩層鋪的小房間裏。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起了已經失去的家,想起了兩個兒女,也想起了蔣碧薇。

第二天,徐悲鴻去看望了蔣碧薇。但是她卻對他冷若冰霜,堅決拒絕和解。原來,聽到徐悲鴻行將歸國的消息,張道藩便寫信給蔣碧薇,要她拒絕一切調解,說明和他永久斷絕。這樣,蔣碧薇可以保留自由之身,長為張道藩秘密的愛人。

陰險的張道藩要繼續在精神上扼殺徐悲鴻。蔣碧薇當即複信表示,她決不與徐悲鴻和好。她在給張道藩信中寫道:“忍痛重圓,此一做法,當為吾人最難堪、最慘痛之犧牲”,“至於汝之愛吾,吾固未曾有一刻懷疑”。

徐悲鴻永遠沒有想到,口口聲聲說“我又不會再嫁人”的蔣碧薇竟如此不顧個人尊嚴,成為一個早已娶了一位法籍妻子的國民黨特務頭目的情婦。

徐悲鴻仍然將全部精力用於創作和教學上。為了彌補這幾年失去的教學時間,他每天一清早就來到教室裏,以高度的責任感來培養年輕一代,循循善誘地引導有不同才能的學生向不同的方向發展。因材施教,永遠是他的特色。當時的許多學生後來都成為優秀的美術家,多在美術院校任教。

當時,油畫工具仍很缺乏。徐悲鴻就指導學生們用各種廢舊的木板做調色板,有的很厚重。他從來不講這些工具不能用,或那種筆不行,並且常常在教室裏和學生們一起作畫。

1942年,重慶舉行了全國木刻展覽。徐悲鴻興致勃勃地看到解放區木刻家豐富多彩的作品。這些作品反映了人們的生活和鬥爭,特別是木刻家古元饒有詩意的作品,引起了徐悲鴻的讚歎,為此他還寫了一篇文章,在開頭寫道:

我在中華民國三十一年十月十五日下午15時,發現中國藝術界一卓越之天才,乃中國共產黨的大藝術家古元。

我自認不是一個思想有了狹隘問題的國家主義者,我唯對於還沒有20年曆史的新中國版畫界已誕生一巨星,不禁深為慶賀。

古元乃他日國際比賽中之一位選手,而他必將為中國取得光榮。

徐悲鴻的預言並沒有錯。後來,古元果真成為出類拔萃的木刻家,在國際上享有盛名。

但是,當時國民黨的報刊壓製輿論,他這篇文章隻能在本市中一家私營的《新民報》上發表。後來,延安的《解放日報》轉載了這篇文章。但是,這樣的一篇文章卻得到了國民黨當局的格外“關注”。

不久,蔣碧薇的父親蔣梅笙逝世了。徐悲鴻聞訊,立即趕到醫院的太平間。那天晚上,他悲傷地陪著蔣碧薇守靈。

在昏暗而慘淡的燈光下,他們默然無語地坐在老人的遺體旁,遙遠歲月裏的往事,又像潮水般向徐悲鴻湧來。

徐悲鴻忽然記起了第一次到蔣家去的情景,蔣梅笙先生穿一件灰色的紡綢長衫,搖著折扇,滿臉堆笑地迎接他。他還清楚地記得,那把折扇是空白的,蔣梅笙特意買來請他作畫,他當時便畫了一叢墨竹。

蔣梅笙十分讚賞地用食指敲著桌沿,連聲叫好。後來,吃飯的時候,蔣碧薇從樓上走下來,她好像是特意打扮過的,穿一件嶄新的藕色上衣,下身是一條藏青色的綢裙,烏黑的頭發覆蓋著她的前額,那雙黑閃閃的大眼睛落落大方地注視著這個新來的陌生人……

忽然,蔣碧薇聲音低低地說道:“要是能給父親畫張遺容就好了!”

徐悲鴻回過神來,抬頭望了望她,輕輕地站起來,打開他隨身攜帶的手提包,小心地拿出紙和筆,迅速地畫了一幅素描。

微弱的曙光悄悄地從窗戶外朝裏麵窺視,天快要亮了。徐悲鴻用手絹擦了擦含在眼眶裏的淚水,飽含深情地說:“碧薇,你不要難過,父親的喪事我一定好好辦理。”

徐悲鴻想到自己幾乎分崩離析的家庭,沉思了片刻輕聲地說道:“碧薇,我們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呀!為了兒女著想,我們也不該再鬧下去。”

蔣碧薇急速地抬起了頭,高聲地說:“算了吧!我們既已分開,一動不如一靜,天下離異的人很多,不足為奇,你我的個性太不相同!你可以另外結婚,我難道還會跟你搗亂不成。”

徐悲鴻沉默了,不再說話。當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卑鄙的張道藩一直緊緊地牽引著蔣碧薇的心,並且依舊巧妙地通過蔣碧薇的手,來給他施加種種難堪和痛苦,而張道藩本人卻繼續披著偽裝,在公開場合遇見他時,總是擠眉弄眼地說著關切的話。

很多年後,蔣碧薇寫道:

父親去世前後,道藩對我盡了最大的愛心與關切……在那一段時期內,道藩在中宣部的工作職責重大,忙碌到日以繼夜,但他仍盡可能地抽出時間,和我多聚晤。

這年秋天,徐悲鴻準備著手籌辦中國美術學院。它是由中英庚款董事會計劃用庚子賠款建立的,是一所美術研究院性質的學院。

由於戰時的一切都很困難,隻能因陋就簡,院址設在沙坪壩對麵的磐溪石家花園石家祠。為了給美術學院準備一批圖書,徐悲鴻決定去桂林七星岩岩洞取回他那些藏書。

1942年冬天,徐悲鴻由重慶乘長途汽車,前往貴陽,準備從那裏再去桂林。他在貴陽逗留期間,又舉辦了一次畫展,將全部賣畫收入,捐獻給當地的中學作為經費。隨後,他又乘車到達桂林。

在桂林,徐悲鴻終於和田漢、歐陽予倩又相聚在一起了。這三個“南國社”的朋友,當年分手以後,盡管各自都有著很不平凡的艱苦經曆,但是,都堅強地戰鬥在文藝戰線上。

這時,歐陽予倩正在桂林創辦劇社,上演了許多抗敵話劇。田漢則在郭沫若領導的政治部第三廳擔任文藝處處長,肩負了極為繁重的抗敵宣傳工作,並領導了那些抗敵演劇隊,經常四處奔走。

田漢和歐陽予倩都戴著厚厚的近視鏡片,隻有徐悲鴻一人仍是目光精銳。他們不由得憶起並肩戰鬥的往事,在南國藝術學院共事的情景又湧到了他們麵前,然而時間卻過去了15年!

“悲鴻,你一個人單身生活了6年,總該有個家啊!”田漢和歐陽予倩幾乎同時這樣勸說他。但是,徐悲鴻默默無言。過去那個“家”帶給他的痛苦是可怕的、記憶猶新的,重新建立一個家是否就能得到幸福呢?他不敢想象。

在桂林期間,徐悲鴻還專程去看望了李濟深先生。這位曾參加領導北伐戰爭,後來被蔣介石囚於湯山的桂係將軍,對徐悲鴻十分敬重。他住在南京時,聽說徐悲鴻愛吃枇杷,便經常派人送枇杷給徐悲鴻。徐悲鴻曾回了一幅國畫《枇杷》,上麵題寫了“每逢佳果識時節,當日深交懷李公”,就是指的李濟深先生。

李濟深先生和夫人也為徐悲鴻孤身一人而感到不安,並寄予同情。李夫人還特意為悲鴻介紹了一位能詩能文的富家小姐。但是,徐悲鴻卻婉言謝絕了。

1942年年底的一天,徐悲鴻應歐陽予倩的邀請,在桂林的一家劇院看了一個小劇團演出的抗日小節目。一位年輕的姑娘懷著抗日救國的激情,演唱了《中國不會忘》這首歌曲。

看完戲後,徐悲鴻特地向劇團贈送了花籃,向那位年輕的姑娘表示感謝,並希望她今後能多演唱一些歌曲。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她給徐悲鴻留下的印象極好。

又過了幾天,報紙上刊登中國美術學院招考一名圖書管理員,由徐悲鴻親自口試。許多年輕女子聽說徐悲鴻籌辦的中國美術學院招考圖書管理員,都非常樂意工作在這位偉大愛國畫家的身邊。

報名者達到了50餘人,經過徐悲鴻親自口試之後,最後錄取了一位湖南姑娘,她就是廖靜文。正是那次在劇場演唱《中國不會忘》歌曲的那位姑娘。

廖靜文聰明伶俐,舉止溫雅,是一個極其富有愛國心和正義感的女子。她受到徐悲鴻的賞識,逐漸成了徐悲鴻的知心朋友。

廖靜文對徐悲鴻十分尊重,熱愛他所從事的藝術事業,同情他在家庭上所遇到的坎坷。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彼此之間的友誼日漸增進,愛情也悄悄地來到了他們之間。作為徐悲鴻的知音,廖靜文從此之後體貼入微地照顧著徐悲鴻的生活。

在當年的抗戰時期,長期的艱苦生活和過度的辛勞,致使徐悲鴻患有嚴重的高血壓和慢性腎炎。但是徐悲鴻仍然堅持工作著。每天上午,他都按時到學校教書,晚上又在油燈下奮筆作畫。不久,他就因為過度的疲勞而病倒了。

大夫告訴他,他的腎炎已經嚴重地影響到了他的心髒,而且血管也開始硬化。徐悲鴻在廖靜文和朋友們的勸說下,勉強湊了一些錢住進了醫院。白天廖靜文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夜間她就守候在他的病床前,悉心地看護。

徐悲鴻雖然是病魔纏身,枯瘦如柴,但是他並沒有氣餒,沒有絕望。他對身邊的廖靜文說:“死並沒有什麼可怕的,但隻要有一息尚存,我就要愉快地去幹我為之而奮鬥的事業。”

徐悲鴻還讓廖靜文找來了魯迅為亡友寫的《海上述林》和魯迅的《呐喊》。

雖然大夫和護士都不讓他多看書,但他總告訴他們每天光讓他睡覺吃飯是不行的,他總是要動動腦子看一看文章,哪怕是看幾行字都行。

徐悲鴻在醫院裏整整躺了4個月,後來,身體稍微好了一些,因為缺少住院費,隻好搬了回去,由廖靜文照顧他繼續養病。

1946年初,徐悲鴻終於和廖靜文在重慶中蘇文化協會的禮堂裏舉行了結婚典禮。婚禮上,沈鈞儒和郭沫若兩位先生自告奮勇當了他們的證婚人,重慶文化界也有100多位愛國人士前來祝賀。

徐悲鴻和廖靜文相敬如賓,當時的生活雖然清貧,但卻生活得美滿幸福。每當徐悲鴻在家裏作畫的時候,廖靜文總是喜歡幫丈夫洗硯、調色、理紙。廖靜文十分欽佩丈夫繪畫方麵的超人本領。

1943年秋初,徐悲鴻在談笑中曾隨意地給廖靜文畫了一幅坐在藤椅上的半身像,色彩簡單,快要畫完時,隻見他在人物的眼睛處點了淡淡的兩筆,她的形象頓時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徐悲鴻縱筆千騎,且尤喜歡奔馬。這是因為奔馬不畏險阻衝鋒陷陣,勇往直前。他筆下的馬,鐫刻時代的鮮明烙印,寄托著他催人奮進的思想。

1946年春季的重慶,寒氣料峭。徐悲鴻像平常一樣來到藝術係。一位同學乘機把班上“野馬社”編輯部的畫刊拿給他看,徐悲鴻一看社名,覺得有趣。當他翻到“保障人民的各項權利”畫頁時,臉上堆滿了笑容說:“蠻好,蠻好!”這時,一個快嘴的同學又把前幾天國民黨特務恫嚇信的事告訴了他。

徐悲鴻皺緊眉頭,思索片刻,什麼也沒說,而是叫同學們研墨理紙。隻見他提起大筆,縱橫撇捺,好像運用千鈞之力。不一會兒,一匹四蹄騰空,勢不可擋,傲骨嶙峋,令人神迷的奔馬躍然紙上。同學們圍攏過來觀看。徐悲鴻又在畫麵上題寫道:“直須此世非長夜,漠漠洪荒有盡頭。”

之後,徐悲鴻又蓋上“江南貧俠”的印章,並且說:“我畫馬並不因為它形體如何美,而是它的精神可貴。馬要求人的甚少,給予人的卻很多。它不畏險阻,衝鋒陷陣,勇往直前!當今社會,學習藝術,做正直的人也冒險。所以,做人、做藝術家,應該具有這種奮進不息的奔馬精神。”

徐悲鴻同馬結下了不解之緣。他不僅熟知馬的習性,而且還專門學過馬的解剖學。在他畫室的一角,還專門放著一匹馬的整個骨架,他幾乎每天都抽時間對骨架進行這樣那樣的觀察、研究。因此,他能熟練地運用解剖學和透視學畫馬,這在中國的繪畫史上是一大創舉。

他筆下的奔馬,隨著時代脈搏的跳動,不斷地躍出紙麵表達著他與勞苦大眾心心相印,與祖國安危緊密相關的一片赤誠。

徐悲鴻筆下無凡馬。他慣常畫瘦骨嶙峋的野馬,而不喜歡畫膘肥毛滑的鞍馬。他畫馬總是獨創一格,要麼是長嘯於山林的立馬,要麼是馳騁於荒原的奔馬,要麼是渴飲於水邊的飲馬,要麼是迎風屹立的戰馬等,雖千姿百態,卻都鐵骨錚錚,寄托著他的反抗和追求。

徐悲鴻一生多畫馬,光速寫稿就數以千計。他筆下的馬奔騰不息,他自己亦如奔馬而永不停蹄,他的筆下有千騎,又豈止是筆下千騎!

後來周恩來說徐悲鴻的畫是和時代風雲緊密相連的。

1946年5月,徐悲鴻身在重慶,他準備去北平藝專擔任校長一職,特意請朋友捎信給正在上海的吳作人,他們相約於8月到達北平。

去北平的前夕,在上海郭沫若寓所的客廳裏,周恩來接見了徐悲鴻。當時周恩來握著徐悲鴻的手說:“徐先生,我們算是老朋友了,還記得嗎?1924年在巴黎的巴黎公社牆前,我們還合過影。記得當時你不停地素描,還摘了兩片樹葉,悄悄夾在畫夾裏。”

徐悲鴻情不自禁驚奇地說:“周副主席,你的記憶力可真驚人……”

周恩來親切地說:“叫我恩來同誌好了。”

接著,周恩來又關切地詢問起徐悲鴻的生活、家庭、作畫、今後打算等情況。徐悲鴻覺得周恩來平易近人,很了解自己的心願。分手時,周恩來意味深長地說:“徐先生,我們希望你把北平藝專辦好,為人民大眾培養一批有能力的美術工作者。”

徐悲鴻一到任,便親自乘車去迎接齊白石到校講課,聘請齊白石為名譽教授。他廣招人才。李樺、葉淺予等人主持版畫、國畫、工藝美術各係的教學工作;油畫、雕塑等由吳作人、王臨乙等人執教,後又陸續增聘了董希文、李可染、李苦禪、蔣兆和、艾中信、李瑞年、滑田友、高莊、宗其香、戴澤、韋啟美、梁玉龍等多方麵的名家,人才濟濟,展抒才藝,共同辦學。

而且,徐悲鴻當時還解聘了一些與國民黨特務勾勾搭搭的教職員。

徐悲鴻的種種治學活動,引起了被國民黨特務控製的藝專訓導處的不滿。一天,一個家夥找到徐悲鴻,質問道:“你為什麼要解聘我們的人,他也是名教授!”

徐悲鴻正色道:“現在的牌子,有掙來的,也有買來的,甚至有混來的!我是校長,我不能拿學生的前途來開玩笑!”

徐悲鴻凜凜正氣,傲骨錚錚。當年年底,他們還成立北平美術作家協會,徐悲鴻被推舉為名譽會長,吳作人任會長,和文化運動委員會主任張道藩控製的北平市美術協會針鋒相對。

一天,徐悲鴻正在作畫,突然有一個年輕人前來造訪。徐悲鴻讓門房將年輕人請了進來,隻見一位頭發蓬亂、衣衫補丁綴補丁的外鄉人被領到辦公室來了。

徐悲鴻迎上前說:“實在抱歉,讓你久等了。請坐,請坐!你尊姓大名啊?”

徐悲鴻一副親切和藹的樣子,使頗有些拘謹的年輕人也鬆快了許多。他告訴徐悲鴻叫韋江凡。

“聽口音,你是陝西人了?”徐悲鴻依舊親切地問道。

“是,先生,我是陝西關中人。”韋江凡告訴徐悲鴻他的父母都是莊稼人,但都已經不在世了。

徐悲鴻看到韋江凡手裏的畫,便要過來看看。

韋江凡忙把畫遞給徐悲鴻。這是一些描寫難民背井離鄉的圖畫。

畫麵上一個看上去年輕卻瘦骨嶙峋的女人,騎在一頭孱弱的小毛驢上,低頭看著懷裏吮吸著幹癟奶頭的嬰兒;一個雙目失明的老婦,拄著拐棍,衣衫破爛,步履艱難地向前挪動著;烏鴉站立枯枝,毛驢啃著草根……

徐悲鴻被畫麵上的情景感動了,他深思了片刻,突然問道:“我收你上藝專,願意嗎?”

韋江凡聞言不由心中大喜,又是一陣陣感動,他在來北平的路上,沒錢買車票,都是和難民在一起,一路討飯,於是就將他所看到的一切畫了下來。

徐悲鴻不由感歎民不聊生,為了解決韋江凡的生計問題,他還專門介紹韋江凡到學校的文印科刻蠟版。這樣韋江凡不僅可以在學校上學,也有了一份收入。韋江凡學習刻苦,思想進步,頗得徐悲鴻的賞識。

一天,徐悲鴻去給韋江凡的班級上課。他一走進教室,發現地上扔著一小張宣紙,上麵還踏有幾個腳印。他忙彎腰撿起宣紙,抖了抖塵土,心痛地說:“片紙點墨,工人製造出來多麼不容易呀!”

當即,徐悲鴻在這張小紙上畫了一幅情趣盎然的《疏柳歸鴉圖》,並鄭重地落款、蓋了印章。同學們對徐悲鴻的行動肅然起敬,那個丟棄宣紙的同學也不禁低下了頭。背景複雜的學校訓導處卻對韋江凡是百般刁難。

一天,訓導處把韋江凡叫去威脅說:“我們要查查你有沒有高中畢業文憑,明天就拿來,否則就開除你的學籍!”

連初中都未念完的韋江凡,哪裏有高中文憑。徐悲鴻聞知,對韋江凡說:“明天一早你去訓導處,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們,我跟徐先生學畫多年,想要文憑就找徐悲鴻要去!”但是,淳樸憨厚的韋江凡說:“我不敢說謊!”

徐悲鴻告訴韋江凡對待那些被派來監視他和進步師生、為當局看家護院的家夥,絕不能客氣!隻要有他在北平藝專,他們就休想趕走一個學生!

徐悲鴻與李宗仁結識於廣州,但深交於廣西。在1945年冬天,李宗仁調任北平行轅主任,1946年秋天,徐悲鴻也來到北平,任北平藝術專科學校校長。

徐悲鴻到達北平後不久,李宗仁就設宴為徐悲鴻洗塵,並祝賀徐悲鴻榮任藝專校長。席間,兩人從廣州說到桂林,又從桂林說到北平,談得十分開心。

李宗仁為徐悲鴻敬酒時,十分感慨地說:“正當中國畫壇沉淪在一片黑暗之中的時候,我們的神筆徐君出現在地平線上了。於是,整個畫壇立刻變得光明起來。”

出席的眾人聞言熱烈鼓掌。宴席快要結束的時候,作陪的行轅參議馬一民看了李宗仁一下,說:“徐先生,您在桂林給李主任畫的許多名畫,都在戰火中損失了,實是可惜。使李主任最痛心的是那幅《雄鷹圖》,李主任常念叨這幅畫是他的‘鎮堂之寶’。假如徐先生今天方便的話,能不能揮墨……”

沒等馬一民把話說完,徐悲鴻便笑著答應了下來。當即,徐悲鴻來到李宗仁的書房,隻見紙、墨、筆、硯早已準備好了。於是,徐悲鴻畫了一隻站在巨石之上,展翅欲飛的雄鷹。李宗仁讚不絕口。

一天,李宗仁正在獨自觀賞這幅《雄鷹圖》,顧問甘介侯輕步走了過來,低聲對李宗仁說:“李主任,據我了解,徐悲鴻包庇赤色分子,有私通共產黨之嫌疑,以後,還是同他斷絕來往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