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道路1(1 / 3)

崎嶇道路

絕不要以為故去的人永遠逝去,隻要有人活著,故去的人就永遠活著,永遠活著。——凡·高

繪畫比吃飯重要

泰奧多魯斯兄弟共6個,其中和他關係最好的,要數和凡·高同名的文森特·凡·高,泰奧多魯斯和他相差1歲。兩人自幼關係就非常密切,長大後又分別娶了“皇家裝訂工”家的一對姐妹花,這樣親上加親,關係就更加密不可分了。

老文森特原來是名成功的藝術品商人,早些年憑著對巴比鬆畫派“大自然藝術”的敏感,他的畫廊很快發展成為荷蘭,甚至整個歐洲著名的畫廊。老文森特對荷蘭海牙畫派的產生和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他本人也因此成為荷蘭、歐洲藝術界的知名人物,並與荷蘭王室成員往來密切。

1861年,老文森特正確地估計到,曆史上產生過偉大北方畫派的荷蘭對於巴黎仍然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和誘惑,遂前往巴黎,將自己的畫廊並入當時領導歐洲和世界潮流的法國古比爾特公司,成為該公司的海牙分公司。

後來,老文森特因為身體的原因,慢慢地將畫廊的生意托付給別人,自己脫身出來,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開始安度晚年。老文森特膝下無子,在凡·高很小的時候,他就曾經透露過想讓他繼承自己事業的想法。當時,泰奧多魯斯一心想讓凡·高繼承自己的事業,繼續傳教,所以對老文森特的提議並沒有理會。

現在凡·高長大了,而且對繪畫非常感興趣,泰奧多魯斯和安娜商量,決定讓凡·高先去文森特伯父那裏看看,看他是否有興趣在那裏工作。

這一天,泰奧多魯斯帶著凡·高和提奧去海牙,看望凡·高伯父。

海牙是一座風景優美的小城,隨處可見低緩的山丘和蔥蘢的樹林。郊外平坦的牧場上,散布著明珠般的小湖。得天獨厚的優美環境和便利的交通,使得海牙成為荷蘭王室和政府所在地之一,也成為“海牙畫派”藝術家理想的領地。

文森特伯父住在海牙郊外一個幽靜的山丘上,這裏風光秀麗,空氣清新,凡·高一到這裏,就被深深地吸引了。

“哥哥,咱們到了!”提奧的歡呼聲,把凡·高從周圍的景色中拉了回來。

原來他們已經到了文森特伯父的家門口。泰奧多魯斯禮貌地按了按門鈴,沒過多久,門開了,文森特伯父迎了出來。

“哦,我親愛的泰奧多魯斯,我以為你還要再等上一會兒才能到呢,否則我早就出來迎接你們了。”文森特伯父看見他們一家人高興地說道。

“我實在是太想你了,所以乘上第一班車就趕了過來。” 泰奧多魯斯笑著說道。

這時,凡·高和提奧走上前,十分紳士地和文森特伯父打了聲招呼。

文森特伯父十分愛憐地對這哥兒倆說:“快進屋,看看我給你們準備了什麼禮物!”

一聽到禮物,提奧高興地拉著凡·高的手就往屋裏跑。文森特伯父和泰奧多魯斯笑著隨後也進了屋。

這是凡·高第一次來這裏,他環視了一下屋中的環境,雖然屋中的裝修很豪華,但是他的眼睛穿過這些,一下子就盯住了牆上掛著的一幅幅的油畫。

凡·高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油畫前,一幅幅認真地審視著,突然一幅極不起眼的畫麵吸引了他……

這時,提奧已經拆開了桌子上的禮物,原來是一個非常逼真的動物模型。

“天啊,簡直太像了!文森特伯父,你簡直就是我的聖誕老人,我太愛您了!”提奧誇張地說道。

“嗬嗬,你這孩子今天嘴上是不是抹了蜜啊,這麼甜!”文森特伯父笑嗬嗬地說道。

“我說的是實話,我早就想要這個模型了,可是爸爸卻不給我買,今天竟然在您這裏得到了,我真的太高興了!”提奧一本正經地說道。

聽到提奧這樣回答,文森特伯父笑得更開心了,“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咦?文森特呢?”文森特伯父突然發現凡·高沒有拆禮物,他一邊問一邊往四周望去。

“哥哥在看畫呢!”提奧把手指向了角落中的凡·高。

文森特伯父走到凡·高的身邊,看見這個心愛的侄子正入神地盯著畫中的人物,悄悄地落淚。

文森特伯父輕輕地喚道:“文森特!文森特!”

一連叫了好幾聲,凡·高才回過神來,發現身邊多了個人,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問道:“伯父,這幅畫畫得這麼好,為什麼不放在顯眼的地方呢?”

文森特伯父對凡·高讚賞地點點頭,說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能夠看出畫中所表達的意思,能夠領略出其中的奧秘。這幅畫確實意義深刻,但是很多人都隻是看外表,看不出它真正的含義,所以我放在角落裏,免得讓不懂畫的人,把它給糟蹋了。”

凡·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我想去您的畫廊參觀一下,您看可以嗎?”

“都中午了,難道你還不餓嗎?畫不能當飯吃的。走,我帶你們吃大餐去!”

“可是看畫的事情……”

“吃完飯就去。”

得到文森特伯父的允許,凡·高高興極了,這次輪到他著急了,他催促著大家趕快走,趕緊去吃飯。

看著兒子著急的模樣,泰奧多魯斯笑著說道:“這個文森特,一說到畫,他簡直什麼都顧不上了,我敢打賭,這頓飯不管有多麼豐盛,他也肯定吃不出味道來了。”

文森特伯父讚賞地說:“別看他年紀還小,可是繪畫的造詣已經不淺了,真不愧是我們凡·高家族中的人,沒有辱沒咱們畫商之家的稱號。”

提到這裏,泰奧多魯斯急忙搭訕道:“文森特現在已經畢業了,我想讓他去你那裏做事,你看如何?”

“真的嗎?太好了!我早就有這個想法,而且這個孩子的天賦這麼高,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會成為比我還要成功的畫商!”文森特伯父興奮地說道。

稍微頓了一下,他接著說:“我先寫一封推薦信到古比爾特公司,讓文森特先從店員做起。這是一帆風順的起點,好好幹吧!”

上古比爾特公司當店員的事情就這樣敲定了。1869年,凡·高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帶著伯父寫給他的推薦信開始了他人生新的曆程。

熱情洋溢的小職員

古比爾特海牙分公司坐落在海牙的普拉茨廣場一旁,廣場緊鄰著一片林木環繞的小湖,湖對岸是著名的莫裏斯皇家藝術陳列館,其中珍藏著15世紀至17世紀北方畫派的不朽名作。

古比爾特海牙分公司擁有一座四層樓的營業大廈。底樓是畫廊,布置得富貴而有尊嚴。畫廊的入口掛著厚重而富貴的天鵝絨帷幔,過道裏裝飾著體麵而優雅的牆毯,那些令人敬畏的藝術珍品或新秀佳作就鑲嵌在豪華的金色畫框裏,懸掛在牆上。

海牙分公司的經理特斯蒂格是由文森特伯父一手提拔起來的,隻長文森特幾歲。特斯蒂格是個好上司,他待人真誠、態度溫和,與雇員們打成一片。在他的領導下,公司的氣氛開朗、進取,這讓剛走出校門,拙於人際關係的凡·高感覺十分放鬆,他很快就適應了在古比爾特藝術公司的工作和生活。

最初,特斯蒂格分配給凡·高的工作是負責古比爾特藝術公司各分公司之間畫作的流通。這要求凡·高能夠辨識公司經營的各類畫家的作品,把它們按標價和級別進行分類、包裝和展示。

因為工作的原因,凡·高每天可以近距離地觀賞畫家們真正的作品。這些畫作是那麼的真實和直接。它們在畫布上綻放出來的色彩和散發出來的氣味,讓凡·高的心靈產生了極大的震撼。

每一次,凡·高駐留在這些畫作的麵前,他激動的心情都久久不能平靜。他認真地凝望著這些作品,心中暗暗地隨著畫作的線條進行勾勒……在這裏他的繪畫天賦得到了進一步的激發。

慢慢地,公司所收藏、陳列的各類原作、複製品、印刷品以及畫家的代表作品,已經不能滿足凡·高如饑似渴的需求了,他把眼光投向了莫裏斯皇家藝術陳列館。

莫裏斯皇家藝術陳列館收藏的作品基本上出於當年威廉三世王子的選擇,後來又根據公眾的品位進行了適當擴充。就當時這樣一類社會公眾的藝術設施而言,該館無疑是當時最好的北歐藝術中心了。

在這裏凡·高接觸了北方畫派以及北歐藝術的大師們:“魔鬼炮製者”博斯的地獄之光,“農民勃魯蓋爾”這是老勃魯蓋爾充滿色彩、質感和深刻人文精神的尼德蘭市鎮鄉村風景,大勃魯蓋爾天鵝絨般精美絕倫、生機襲人的四季花卉,倫勃朗巨幅的《解剖學課》,魯本斯飽滿豐腴、肌膚可觸的肖像人體,以及霍爾拜因超然世事、注重質感和細節的樣式主義畫作……

在這些陳列中,有兩幅畫深深地留在凡·高的記憶裏,一幅是雅各布·凡·雷斯達爾的《漂布場附近的哈勒姆風景》;另一幅是揚·弗美爾的《代爾夫特風景》。它們屬於為海牙畫派所讚賞,也為凡·高所喜愛和熟悉的那一類作品。

雷斯達爾被認為是荷蘭最偉大的風景畫“專家”,他擅長捕捉大自然的力量與活力。許多林景作品,成為19世紀歐洲風景畫家們效仿的典範。

弗美爾是典型的荷蘭風俗畫家,他的名聲僅次於倫勃朗。當時,荷蘭的風俗畫非常流行,一般分為兩大流派。這些繪畫作品,過於重視說教,因此往往缺乏真實性。弗美爾的風俗畫雖然包含了說教的要素,但隱藏得非常巧妙,令人很難發現。弗美爾善於借助色彩與光線的微妙變化,提升畫麵的氣氛。他最優秀的作品色彩都趨向保守,以淡黃色、深藍色、灰色為主,經由反複塗抹這些淡彩,來表現不同材質,表現從窗外射入的光線微妙的變化,形成他作品的永恒魅力。

總之,莫裏斯皇家藝術陳列館所收藏的作品,對凡·高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深深地陶醉在荷蘭藝術大師們展現的深沉而壯麗的美術世界中。

藝術和文學是相通的,除了對繪畫的熱愛以外,凡·高對閱讀也非常感興趣。他喜歡在書的海洋中暢遊,喜歡和那些他欣賞的作家們,像安徒生、莎士比亞、狄更斯、喬治·艾略特、班揚、濟慈、卡萊爾、HB斯托、朗費羅、愛倫·坡、富蘭克林、巴爾紮克、雨果、左拉、福樓拜、莫泊桑、都德、伏爾泰、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歌德、海涅等,在思想上進行交流。

在海牙這個陌生的環境中,凡·高因為有了畫和書這兩個朋友,而變得快樂充實。他真正告別了童年時代,對自己的人生開始了規劃。

生活中的愉悅使凡·高在工作中也表現了蓬勃的生機,他的工作非常出色。和公司有業務來往的藝術家們都非常喜歡這個年輕而又真誠的小夥子,常常邀請他參加藝術家團體的一些聚會。在和藝術家們的交往過程中,凡·高的藝術鑒賞力有了質的飛躍,同時對藝術的熱愛無以替代。

不久,因為凡·高的出色表現,他被調往布魯塞爾分店工作。1873年5月,公司又提拔他去倫敦分公司工作,提奧頂替了他在布魯塞爾分公司的位置。

一晃兒,凡·高在古比爾特公司已經工作5年了,這5年裏他換了3個分店,在每個分店裏他都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文森特伯父寫信對泰奧多魯斯說:“文森特不愧是凡·高家族中的一員,我們因為他而驕傲,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一定能夠勝任我的職位。”

這封信是對凡·高工作的一個肯定,有了這個肯定,泰奧多魯斯那顆懸著的心才算落地,凡·高終於長大了,終於可以不再為這個孤僻的長子擔心了。

要相信自己

古比爾特公司倫敦分公司位於泰晤士河畔河濱路南安普頓街17號,凡·高居住的地方離那裏不遠,步行半個小時就到了。可是他還是早早就起床,提前一個小時就出發,因為路上有好多的景致會吸引他,使他流連忘返。

在一天的工作結束後,凡·高會沿著泰晤士河慢慢地往回走。在回去的路上,如果遇見令他著迷的東西,他會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和紙進行素描,可往往覺得不是很滿意,嘴裏還念念有詞:“差勁!簡直是垃圾!”

在寫給提奧的信中,凡·高會敘述自己一天的見聞,會和他說自己對藝術的見解,有時也會向他發發牢騷,說說自己在繪畫上的失敗。

每當提奧接到凡·高的來信後,都會第一時間給他回信,他會分享凡·高的喜悅,分擔他的苦惱,鼓勵他在繪畫上麵繼續堅持……

一天,凡·高接到提奧的來信,提奧在信上說,他不久會因公經過倫敦,會去順便看看凡·高。

知道提奧要來的消息後,凡·高高興極了,一整天都是笑嗬嗬的。店裏的其他店員調侃他:“凡·高,你是不是戀愛了啊?”

凡·高聽到這樣的問話感到很奇怪,他說道:“戀愛?不,我還沒有。”

“那你怎麼這麼高興啊?”

“我最親的弟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提奧,要來看我了。”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戀愛了呢!”

凡·高在心裏默默地想:“戀愛,難道會比見到提奧,還讓人興奮嗎?”

凡·高懷著這種喜悅的心情等待著提奧的到來。

兩天以後的中午,凡·高正在低頭整理畫卷,忽然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請問,最上麵那幅畫的作者是誰?”

對於這個早已熟記於心的問題,凡·高頭也不抬地回答道:“那是米勒的《晚鍾》。”

“能給我講解一下嗎?”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啊?凡·高放下手中的活兒,抬起頭,“天啊,竟然是提奧,提奧來了!”

雖然凡·高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見提奧,他還是大吃一驚,他上下仔細打量了提奧一番,欣慰地說道:“你長高了,也強壯了!”

提奧伸出自己的雙臂說道:“我親愛的哥哥,想死我了!”

兄弟兩人擁抱了一下,凡·高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請個假,然後帶你好好轉轉倫敦。”

“這樣會耽誤你的工作的,我還是等你下班吧!”

“別擔心,沒關係的。我到這裏這麼長時間了,一次假也沒有請過,我相信他們會很痛快地答應我的。而且在我的心中沒有什麼比你的到來更重要的了。”

凡·高向經理請了半天假,然後帶著提奧四處去轉轉。他們兩個人見麵都興奮極了,有說不完的話。

不知不覺中,天已經黑了,凡·高拉著提奧回到了他的住所。

房間很破舊,牆壁上的水泥有些都已經脫落了,由於年頭太久,天花板也已經傾斜了。

但是,這一切都被凡·高用畫給遮掩住了。他把畫分門別類地擺在四周,讓人的眼球被畫中的景致所吸引,而無暇去看他的房屋是不是簡陋不堪。

提奧站在屋中央,環視了一下四周,驚歎道:“天啊,古比爾特什麼時候在這裏又開了一家分公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