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道路2(1 / 3)

凡·高把所見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可是史脫庫斯牧師卻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不要聽你說這些廢話,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錢收到了嗎?”

“沒有。”

“你個蠢貨!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史脫庫斯牧師氣急敗壞地嚷道。

就這樣,凡·高第二次失業了。

在他離開學校的時候,送行的學生和家長都哭了。

那名助教拿了一個小小的紅包,遞給凡·高,說道:“文森特老師,這個紅包是那些家長們的一點心意。他們托我轉告您,實在對不起,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們即使是不吃不喝也會把學費湊齊的。”

“這個紅包裏的錢,是他們的一點點心意,他們知道您到這裏來一分錢也沒賺著,反而為了幫他們的孩子改善夥食,將自己的積蓄都花光了。這些錢也許僅夠買一張火車票,但是那是他們的一片心意,請您收下它。”

這些都是那些家長的血汗錢、救命錢。凡·高雖然非常需要它們,但是卻怎忍心收下它們?

凡·高衝著送行的人群揮了揮手,說道:“謝謝大家了,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是錢我是萬萬不能收的。你們放心好了,我還有點積蓄,能夠回去的……”

這場紅包的“持續戰”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算結束,凡·高拒絕了紅包,背起他的行李,和人們揮淚告別。

凡·高和大家揮手的姿勢很瀟灑,但是真正離開的時候,他還是有些犯難了。拉姆斯蓋特雖說距離倫敦隻有4個小時的火車行程,但是隻靠步行,這段距離還是很遙遠的。

“唉,就當是一次遠足旅行吧!”凡·高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吃力地向前走。

這時,正值6月,天氣炎熱,走了不一會兒,凡·高就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可是他不能休息,他必須盡快趕到倫敦,隻有那樣他才能夠在一些老朋友那裏得到幫助並擺脫困境。

一個人的長途跋涉是既辛苦又乏味的,尤其在饑渴、疲憊的條件下,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凡·高想起了小時候媽媽對他說的話:“孩子,當你感到不高興的時候,學著轉移一下自己的目標,那樣,你會在別的地方重新找到快樂。”

“對啊,我為什麼總是想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呢,為什麼不能把目標轉移一下呢?看吧,四周的景色是多麼的美好,如果我是坐車,那麼這一切都將是一掃而過,現在卻能夠長時間的,將它們看個仔細,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激動的事情啊!”

懷著這樣的想法,凡·高開始重新審視這段路程,他腳底的步伐仿佛輕快了許多。經過兩天的跋涉,凡·高終於來到了倫敦的郊區,這時候他實在是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陣眩暈,摔倒在地。

一陣陣悠揚悅耳的祈禱聲,將凡·高從昏迷的狀態中喚醒,此時他的心靈一片純淨。

望著遠處那莊嚴肅穆的教堂,凡·高默默地祈禱道:“仁慈的上帝,請您允許我做您最忠實的傳播者吧,讓我把福音傳給那些困難的人民,讓他們擺脫困難吧!”

懷著對上帝的信仰,凡·高邁開矯健的步伐,向倫敦市區走去。

不久,凡·高在艾羅斯找到了一份助理教師的工作。

這所學校的校長是令人尊敬的基督教公理會牧師斯萊德·瓊斯。除了這所學校外,瓊斯還主持兩個教堂,並在其他幾處教堂傳教,其中包括位於裏士滿的循道會衛斯理教堂。

凡·高隻負責教孩子們法語和德語,而且有微薄的薪水,這和史脫庫斯牧師的學校相比簡直就是天堂。

凡·高對這份工作十分地珍惜。他認真地準備課程教案,耐心地講授課程,在課餘時還給孩子們講安徒生童話,跟他們一道做遊戲。

這一切被瓊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沒過多久,他就對凡·高說:“文森特,你的表現令我很滿意,我決定減少你的課程,讓你利用課餘時間去訪問郊區的居民,了解他們的生活,你有什麼意見嗎?”

聽到這些話,凡·高喜形於色地說道:“太好了,我沒有任何問題。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您看可以嗎?”

瓊斯微笑地點點頭。

“我想去訪問艾爾沃斯和倫敦的貧民窟,您看怎麼樣?”

瓊斯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凡·高,說道:“你真是個奇怪的小夥子,那裏臭氣熏天,大家躲都還來不及呢,你為什麼主動要求去那裏啊?”

“我覺得,窮人比富人更需要我們的幫助。”

聽了凡·高的回答,瓊斯讚許地點點頭,說道:“那好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吧!願你成功!”

對於凡·高的到來,貧民窟的人們起初很排斥,有的人說:“又一個道貌岸然的主兒,到咱們這裏來表達他們的同情與善心了。看吧,超不過3天,他一定會從這裏‘逃走’的。”

凡·高對大家的議論一點也不在乎,他認真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和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們親切地交談,一點都不嫌棄他們身上那股難聞的味道。

一天,兩天,三天……轉眼10天過去了,凡·高一如既往地來到這裏,大家對他的排斥慢慢地變為了接納。

每當凡·高從他們的家門口路過時,大家都會熱情地邀請他進去歇歇,喝口白水,吃點幹硬的麵包皮,沒有油星的菜湯以及已經變質的肉。當然了,這些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待客食物了。

凡·高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上帝啊!您是不是看到了這場人間的慘劇,它就發生在您的身邊,發生在這個被稱為‘日不落’的帝國。”

對這些貧民窟中的人的了解越來越深入,凡·高就越來越醉心於循道會的基本思想:強調自我拯救,堅持改革,麵向社會勞苦大眾。

當凡·高懷著深切的同情,將自己的見聞向瓊斯講述後,瓊斯非常感動,遂安排他參與循道會教堂的周一布道會,讓他先習慣在公共場合講話,為進一步獨立傳教打下基礎。

在周一的布道會上,凡·高的表現缺乏力度,而且還顯得有些神經質。

善良而心胸開闊的瓊斯並沒有不滿意,他對凡·高說:“加油孩子,你一定能夠學會處理有關的問題,成為一名優秀的傳教士的。”

凡·高聽了這話大受鼓舞,除了日常的工作和訪問外,他開始做 “傳教筆記”,仔細研究有關文獻。

瓊斯看到凡·高這麼努力,感到很欣慰,經常對他進行點撥,並在11月初,為凡·高安排了生平的第一次傳教。

在進行了充分準備之後,他們在一個星期日早晨來到裏士滿的衛斯理教堂。在瓊斯主持下,凡·高經曆了那個他自稱是終生難忘的時刻。

那是一個星期日,凡·高和瓊斯沿著泰晤士河走向了裏士滿。一路上凡·高的心情都是愉悅而緊張的,他一會兒看看明淨的藍天,一會兒看看路旁高大的栗子樹,一會兒又傻嗬嗬地笑幾聲……

到了裏士滿教堂的前麵,凡·高環顧四周,隻見教堂莊嚴雄偉,屹立在山上,山下是灰色的長橋和兩岸高高的橋樁,橋上過往的行人就像小小的黑點。

當凡·高登上講壇,他覺得自己就像從黑暗的地下洞穴出來的某個人,又回到友好善意的天光中,一道幸福快樂的念頭從心中升起:

“無論我將來走到哪裏,我都要傳播福音,要傳播好福音,一個人必須把福音放在心裏。願上帝賜予我這種能力。”

凡·高宣講的是《聖經·新篇》第一一九章第十九節“我寄居世間如客旅,求你不要向我隱瞞你的誡命”。

凡·高用他的滿腔熱情講道:

我們的一生是朝聖者的一生。我曾看到一幅非常美麗的畫作:

那是一片傍晚的風景。畫麵右前方是一排小山,在傍晚的霧氣中隱隱發藍。在這些小山之上是壯麗的落日,是鑲著銀色、金色和紫色邊緣的灰色雲團。

畫麵上的風景是一片平原或長著石楠的原野,覆蓋著草和黃葉,因為那是秋天。一條路穿過畫麵上的風景,通向很遠、很遠的一座高山,山頂上是一座城市,沐浴在落日的光輝中。

在這條路上走著一位朝聖者,手裏拎著行頭。他已經走了很長的路,已經非常疲倦。

就在這時他遇見了一位女子,一位黑衣女子,她令人想起聖保羅的話:“永遠悲傷,又永遠歡樂。”那是上帝的天使,她站在那兒,為了給朝聖的人們以鼓舞,回答他們提出的問題。

於是這位朝聖者問道:“這條路一直通向山頂嗎?”

回答是:“是,一直到盡頭。”

他再次問道:“要用生命般漫長的一天才能走完它嗎?”

回答是:“是的,從早晨到晚上,我的朋友。”

於是朝聖者悲傷而又始終歡樂地繼續上路了。

悲傷是因為,他要到的地方是那麼遠,路又是那麼長。歡樂和希望則在於,在他眼裏,那天國之城在落日的光芒中燦爛輝煌……

凡·高本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可是這次的宣講,他將生活之愛、自然之愛和文學之愛美好地升華、凝聚、融彙成飽滿而生動的宗教之愛,給人以強烈的感染。

宣講結束後,那些喜歡吹毛求疵的教徒們,給予了熱烈的掌聲。

此時的凡·高淚眼蒙矓,他在心靈上得到了一次洗禮,一次升華,一種新生的喜悅之情滋潤著肺腑,流遍了全身。

凡·高在給提奧的信中,寫出了他此時的真實感受:

每天都有每天的罪惡,每天都有每天的善行,事實確實如此。如果不靠信仰來加強自己的生存能力,那麼生活將變得無比困難。

我決定把自己奉獻給上帝的事業,有了上帝的祝福和幫助,我們才能克服生活的艱難。我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名倫敦貧民區的福音傳教士,讓忍受困難的人們在精神上得到幫助。

提奧,如果我不宣傳福音,災禍與我同在;如果我不矢誌宣傳福音,信仰基督並對基督懷有期望,那麼,我的情況將會更糟。不過,現在我已經有些勇氣。

正當凡·高為自己的未來滿懷信心地進行設計的時候,瓊斯告訴了他一個非常讓人失望的消息。

“我親愛的孩子,我非常欣賞你的才能,也非常認同你會成為一名極為出色的福音傳教士,但是,在英國,最近對福音傳教士的年齡進行了新的規定,即未滿25歲者不能成為福音傳教士。我親愛的孩子,我為這件事情感到非常抱歉,但是無能為力……”

凡·高的理想破滅了,他感到十分的沮喪,但是這樣的消沉僅持續了一天,凡·高決定回到家鄉荷蘭去,那裏沒有這麼多的禁令,那裏會有讓他發揮的空間。第二天,凡·高收拾行裝,離開了這座曾經令他癡狂的城市,奔上了新的征程。努力苦讀

在凡·高的家人中,除了他的父親泰奧多魯斯是一位牧師外,還有他的姨父斯特裏克,也是一名牧師,而且是阿姆斯特丹鼎鼎有名的牧師。

凡·高回到家中,向泰奧多魯斯講了自己在英國的遭遇,當講到在倫敦曾經成功傳教,但是由於年齡原因而沒能成為福音傳教士時,泰奧多魯斯安慰凡·高道:“我親愛的孩子,那不是你的過錯,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去阿姆斯特丹找斯特裏克姨父,聽聽他的意見。而且你的叔叔約翰內斯也在那裏,他們都會給你很好的照顧的。”

凡·高感激地看了看父親,非常抱歉地說:“爸爸,我今年都24歲了,可還是一事無成,處處讓您操心,我感到非常抱歉。”

泰奧多魯斯愛撫地拍了拍凡·高的手,說道:“兒子,不管你多大,你始終是我的孩子,這個事實永遠也無法改變,所以千萬不要對我說抱歉,記住,你永遠都是我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