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奧多魯斯知道提奧和凡·高的感情最好,於是寫信給提奧:
提奧:
勸勸文森特,讓他離開礦區,到巴黎或者其他城市找個穩定的工作吧!做藝術家,那是一條很危險的路。你也知道,很多藝術家生前的日子是多麼悲慘!
我已經是風燭殘年,不能永遠幫助他,我有一個願望,那就是看到他過平穩的日子。你們兄弟兩個感情最好,他信任你,你就替我勸勸他吧!爸爸懇求你。
提奧接到信後有些為難,因為他覺得凡·高的選擇是對的,可是他又不忍心拒絕爸爸,思前想後,他決定再去趟瓦姆村,見到凡·高再最後做決定。
當提奧到達瓦姆村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來到凡·高新租下來的畫室外邊,為了更好地繪畫,凡·高離開丹尼斯太太家,租了村子裏最寬敞、安靜的房子作為畫室。提奧看見那裏的燈光還亮著,凡·高正在那裏聚精會神地塗描著。
雖然隻有幾個月不見,但是凡·高又瘦了很多。他的臉沒洗,頭沒梳,紅紅的胡子滿臉都是,不知道多少天沒刮了。再看他的衣服,更是髒亂不堪,到處可見鉛筆畫過的痕跡。
提奧見凡·高這麼認真,就沒打擾他,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外,直到看見凡·高滿意地抬起頭,伸了個懶腰。提奧知道凡·高畫完畫了,於是“當當”開始敲門。
凡·高打開房門,看見提奧,高興得一把摟住了他,激動地說:“提奧,你怎麼來了?想死我了。”
提奧回抱了一下凡·高,疼惜地說:“哥哥,才幾個月不見,你怎麼這麼瘦了?你看你的眼睛熬得通紅,是不是很長時間沒有合眼了啊?”
凡·高毫不在乎地說道:“我找到了些靈感,結果為了抓住它,一不留神竟然一天一夜沒合眼了。這不礙事的,我經常這樣。別說我了,快說說你吧,你怎麼來了?你在巴黎還好吧?”
麵對一連串的問題,提奧一個也沒有回答,他在屋中轉了一遭,問道:“你的食物都放哪兒啊?你睡在哪兒啊?”
凡·高指著角落中的一個草席說:“我的床就在那裏,至於食物嘛?”他邊說邊往四周看了看,結果掃見了一塊黑麵包,指著說道:“我的食物在那兒。”
“難道你就天天睡在那裏?吃那些東西?”
“對啊!這樣就能節約更多的錢,買筆和紙。我覺得蠻不錯的。”凡·高揚揚自得地回答道。
提奧看見自己最親的哥哥受這麼多苦,他心疼極了。他緊緊地抓住凡·高的手說:“哥哥,不要再為省幾個錢委屈自己了。我現在已經升官了,能夠支付咱們兩人的開支,從今以後,你的生活費用由我來承擔。”
聽了提奧這番肺腑之言,凡·高的眼圈紅了。最近,由於增加了房租這項費用,他雖然在食物上省了又省,但還是常常要餓肚子。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去畫畫,畫著畫著,他就會忘記饑餓。
現在好了,提奧說提供他錢財,終於不用再向白發蒼蒼的父母要錢了。當然了,也不能讓提奧這樣養著自己,凡·高保證道:“我不會白白拿你的錢,我也會用我的畫作為抵償的。對了,提奧,你相信我的畫,有一天能夠值很多很多錢嗎?”
既然凡·高提到了繪畫的問題,提奧趁機把父親的意見告訴了他:“哥哥,爸爸寫信對我說,讓我勸勸你,找一個穩定的工作。繪畫雖好,但是那些藝術家們在生前的日子太悲慘了。爸爸希望你一生幸福。”
凡·高望著自己的畫,說道:“提奧,你的意思我明白,爸爸的好意我也懂,可是我覺得隻有在繪畫中我才能夠得到幸福。我熱愛這個事業,願意為它付出我的所有。”
聽凡·高這麼說,提奧覺得哥哥的身影變得高大了,這不再是個普通的人,而是一個為了藝術而想獻身的藝術家。
提奧說道:“我支持你。從小時候我就覺得你長大後會是一位藝術家,我相信你的才能。”
得到了自己的弟弟,也是自己的知己的支持,凡·高高興地說:“在畫中,我能夠找到一種說不出的快樂,這種快樂勝過一切。真奇怪,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為什麼要走那麼多的彎路啊!”
“現在找到目標也不晚啊!”
“可是爸爸那邊,你怎麼說啊!”
“我想我向他們承諾,我會一直支持你,直到你能夠自己養活自己。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擔心你的生活了,也就不會再阻止你畫畫了。”
“這個主意應該能行得通。可是,提奧,那以後就要多辛苦你了。”
“沒什麼,我的誌願就是當一名成功的畫商,我這樣做,就當是提前收購你的畫吧!當然了,你也要努力啊,不能讓你的弟弟賠錢啊!”
提奧雖然是在開玩笑,但是凡·高仍然很鄭重地點了點頭,他說:“你放心,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相信我,會成功的。”
提奧也一臉嚴肅地說道:“讓我們一起努力,一起成功吧!”
第二天一大早,提奧就到鎮上買了很多好吃的,然後回到凡·高那裏給他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看著凡·高狼吞虎咽的樣子,提奧不知道有多心疼,他對凡·高說:“哥哥,和我回家吧!你回家也能畫畫的。”
“可是,那裏沒有這麼多的題材啊!”
“山美水美,沒有家鄉美!再說,爸爸媽媽都非常想你。”
說到父母,凡·高有點心動了。可是他還是有點舍不得這裏。
提奧接著說:“我知道你喜歡這裏,可是這裏的人都不懂得畫畫,你的水平難以提高。為了你的事業,聽我的,離開這裏吧!對了,你可以先去布魯塞爾,那裏有學校教畫畫,而且還是免費的。”
這下,終於把凡·高說動了。
第二天,凡·高和提奧一起離開了這個充滿苦難的礦區小村莊。雖然凡·高離開了這裏,但是他卻把這裏永遠地留給了世界。
獲得家人的支持
凡·高和提奧來到了布魯塞爾,他們找了個專門教大家畫畫的學校,並在附近租了間房子安頓了下來。一切安排妥當後,提奧回巴黎去了。凡·高開始了他的學習生活。
由於以前沒受過正式的繪畫訓練,所以凡·高付出了比別人多10倍的努力。他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鑽研著繪畫技巧。正如法國畫家加瓦尼所告誡的:“一天也不要停筆!”
這期間凡·高臨摹了米勒的不少名作,讀了約翰編寫的《畫家實用解剖圖》,對書中的許多人體骨骼圖進行了臨摹。除此之外,他還畫人物,畫山水,畫一切他認為美的東西。
不知不覺中,半年過去了,他的進步很快,布魯塞爾繪畫學校的老師們對他說:“你在這裏已經學到了你要學的東西,你應該做些繪畫練習了。”
凡·高本來想再在這裏待些時日,但是這裏的繪畫成本實在是太高了,最後他選擇去埃頓,回到父母身邊。畢竟那裏有親情,而且也有很多的素材值得他去描繪。
當凡·高風塵仆仆地回到家中時,大家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才兩年沒見,他竟然蒼老了很多,消瘦了很多;喜的是他終於回來了,有什麼比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更讓人高興的呢?
剛到家的幾天,家裏人回避談及凡·高窮困潦倒的境況,隻是用食物和親情使他在身體上和精神上得到恢複。他在蓋有茅草屋頂的農舍之間的荒地上徘徊,觀看樵夫在一片樹木被砍倒的鬆林地上忙碌不休;他在通往羅森達爾的大路上漫步,在耶穌教會的穀倉以及對麵的磨房所在的一片草地上和教堂的院子裏的橡樹間穿行。
在瓦姆村的往事漸漸地被遺忘,凡·高的健康和體力也很快恢複了過來。泰奧多魯斯看見凡·高的臉上又顯出了紅潤,覺得是時候和他談一談了。
泰奧多魯斯讓凡·高坐到他的麵前。和藹地說道:“聽提奧講,你決定將繪畫作為你的終身事業了?”
凡·高點點頭,回答道:“是的,爸爸。我熱愛繪畫,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熱愛它了,在我成長的曆程中,這種熱愛從來也沒有離開過。我知道自己走了很多的彎路,因為那時我還沒有看清楚我究竟想到做什麼。當時畫畫的念頭,就曾經不止一次地從我腦海中蹦出來,可是都被我極力抑製住了。現在想想,當初的我是多麼的愚蠢啊!”
“孩子,你知不知道作為一名藝術家需要付出很多的艱辛,而且生活可能非常窮苦,甚至連飯也吃不上啊?”
“這個問題我已經很認真地考慮過了。不錯,很多的藝術家在他們生前都窮困潦倒,但是他們並沒有放棄對自己事業的熱愛,一直堅持了下去。我想,我也會的。在繪畫中我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這種快樂絕不是用填飽肚子所能代替的。再說了,提奧已經答應我,會一直資助我的,直到我的畫能夠賣到一個好的價錢,能夠養活自己為止。”
“這次,你是決定了嗎?不會再改變心思了嗎?”
“爸爸,我不會的,這次再也不會了。繪畫將是我餘下生命中的全部。”
泰奧多魯斯看著凡·高堅定的表情,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是無益的,於是祝福道:“文森特,我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快樂,既然繪畫能夠使你快樂,那麼我也就不再阻止你。我相信你能夠成功的,能夠成為咱們凡·高家族的驕傲的。”
聽了父親這番鼓勵的話語,凡·高也激動了起來,他緊緊地握住了泰奧多魯斯的手,鄭重地說:“爸爸,您放心吧,您的兒子一定會成功的。”
正在這時,安娜從屋外拿著封信,興衝衝地走了進來。她揮舞著信,衝凡·高宣布道:“我的姐姐來信了,她在信上說她的女婿,也就是你的表姐夫安東·毛威,現在是一名大畫家,他的每件作品都能賣到五六百個荷蘭盾呢!”
“真的嗎?”泰奧多魯斯一聽也來了興致,連忙問道:“這也就是說,繪畫也能夠養家糊口?”
“當然了,不僅是養家糊口那麼簡單,如果畫畫得好,成為百萬富翁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泰奧多魯斯拍拍胸脯,扭過臉對凡·高說:“聽見你媽媽的話了嗎,你可要努力啊!”
凡·高高興地點點頭,衝他們說道:“你們放心吧!我上樓把我的畫拿下來給你們看看!”
說完,凡·高興衝衝地上樓了,將他的得意之作拿下來,遞給了安娜。安娜拿著凡·高的畫,左看看右看看,不解地問道:“親愛的,這些人的臉呢?我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啊?”
“哦,媽媽,我對他們的臉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隻是他們的體形。”
“可是,臉你一定也會畫吧?我相信,這裏的山美水美,人更美,一定有很多漂亮姑娘樂意讓你畫她們呢!”
“我才不喜歡那種千篇一律的美呢,多沒內涵啊!”凡·高小聲嘀咕著。
安娜陷在自己的興奮中,沒有聽見凡·高的話,她繼續說道:“總有一天,我的兒子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藝術家,到時候,我就能驕傲地對所有的人說:‘你們認識文森特·凡·高嗎?那是我的兒子!’”
想著那令人振奮的場麵,安娜自顧自地笑了。
看見妻子這麼高興,泰奧多魯斯叮囑道:“文森特,你一定要努力啊,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
從那以後,家裏人給予凡·高最大的支持,除了義務為他當模特外,還專門騰出了一個房間,作為他的畫室。
但是這裏的村民們,對凡·高的態度並不十分友好,他們認為泰奧多魯斯牧師家的這個紅頭發的家夥,整天遊手好閑,拿個畫架四處亂逛,像個瘋子一樣,大家都對他敬而遠之。
凡·高從小就很孤僻,喜歡獨來獨往,所以對村民的態度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他依然我行我素,四處畫畫。
日子過得忙碌而愉快,他已經第三遍臨摹巴格的畫了,從不同角度畫了手拿鐵鍬的掘地者、播種者、倚著牧羊棍的羊倌、生病的老農等等。凡·高要把他在野外看見的每個幹力氣活的工人、農民都畫下來。
他寫信給提奧,訴說自己繪畫的情景:
隻要天不下雨,我就每天都到野外去。我畫了不少野外的房子和茅屋。同時,也畫茅屋對麵的牧場、水車、教堂院子裏的大樹、寬闊的地麵、匆忙工作的木工,此外也畫馬車、馬房和手推車等。
那幅《木工》畫得最令人滿意,想必你也一定會欣賞的。
我買了一冊卡薩紐著的《水彩畫指引》,不停地加以研究,獲益不少,例如遠近法,我已經學以致用了。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的速寫和繪畫技巧居然有了變化。《耕作者》這幅畫,我曾從各種不同角度來畫它,至少畫過5次;《播種者》也畫過兩次;《拿掃帚的少女》也畫過3次。
此外,我又畫了《戴白帽子的少女》、《生病的農夫》、《飼羊》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