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不會因此而滿足。礦工、播種者、耕作者……我要不斷地把這群人生活的真實狀況描畫出來。
一個夏天就這樣悄悄過去了,凡·高看一看自己的畫,已經是厚厚的一摞了。
“如果我繼續這樣畫下去,恐怕也得不到什麼提高了,我應該找個人給我指點一下,隻有那樣我的畫技才能有所提高。”
在晚飯時,凡·高將自己的想法向父母說了。
泰奧多魯斯沉思了一下,說道:“去巴黎吧!提奧在那裏,肯定認識很多的畫家,那會對你有所幫助的。”
“可是我的畫現在還很不成熟,拿到那裏隻會讓人笑話,我想我還是先找個熟悉的人指點一下,我想等我的水平再提高些,再去巴黎。”
安娜這時插嘴道:“那你就去海牙吧,你的表姐夫安東·毛威就是一名大畫家,他肯定願意指點你的。”
“對,媽媽提醒了我。去海牙,那裏不僅有安東·毛威,而且還有老朋友特斯蒂格,我想他們都會給予我幫助的。”
第二天,凡·高充滿期待地奔向了海牙,那個藝術家彙集的場所。
得到行家的認可
海牙也許算得上是歐洲最清潔、最文明的城市了,它有著真正的荷蘭風格,簡單、樸素而又美麗。幹淨的街道上枝繁葉茂的樹木排列成行。房屋都是用整齊講究的磚砌造的。房子前麵有精心修整的小花園,玫瑰花和天竺葵在園中競相開放。
這裏看不到貧街陋巷,也沒有任何由於疏忽而留下的難看刺目之物,一切都保持了與荷蘭人那種經濟而有效的禁欲主義觀念相稱的樣子。
凡·高再次來到海牙心情是激動的,在這裏他曾經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遠遠地望見古比爾特公司的高樓,往事雖然曆曆在目,但是心情卻大不一樣,以前他是畫廊裏的一名職工,現在他正努力成為畫廊中作品的作者。
凡·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頭,懷著緊張而又期待的心情踏進了公司的大門。
“下一時刻,就能看見特斯蒂格了,就能知道自己的作品究竟到了什麼層次了。”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情,凡·高的腳步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特斯蒂格先生是海牙美術學校的創始人,是荷蘭著名的畫商,也是公認的美術評論界權威人士。一幅畫的優劣在眾說紛紜的情況下,往往請出他來,一錘定音。
當他接替文森特·凡·高,擔任古比爾特公司經理時,荷蘭那些新近的年輕藝術家還分散在全國各個角落:安東·毛威和約瑟夫住在阿姆斯特丹,雅各布·馬裏斯和威廉·馬裏斯兄弟在外省,而約瑟夫·伊斯雷爾、約翰尼斯·包斯布姆和布洛莫斯還在城鎮之間到處流浪,沒有固定住所呢!
特斯蒂格非常有遠見地看見了他們的潛力,他寫信邀請大家聚集到海牙,希望通過大家的共同努力恢複荷蘭繪畫在弗朗士·哈爾斯和倫勃朗的時代曾經所享有的世界聲譽。
經過他的不懈努力,幾年間,那些被他所看好的年輕畫家都聚集到海牙定居,並且在繪畫方麵的才能也得到了世人的認可。
特斯蒂格曾經說:“我,作為批評家和推銷商,就有責任照料這些優秀的年輕人,不讓他們永遠埋沒在塵世間經受貧苦、冷遇和挫折的煎熬。”
他說到做到,在這些年輕的畫家們還默默無聞的時候,他買他們的油畫,評價他們的作品,把他們引薦給他們的畫家同行,鼓勵他們度過艱苦的歲月。
可以這麼說,海牙派的年輕畫家是經過特斯蒂格的手成長起來的,沒有特斯蒂格,這些人也許會被埋沒很久,也許根本就不會被世人所發現。
凡·高和特斯蒂格是老朋友,而且曾經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現在迫切地想看到他,希望得到他的認可。
當凡·高敲開特斯蒂格辦公室的大門,特斯蒂格有些吃驚,他不明白為什麼才短短8年不見,凡·高竟然蒼老了至少10多歲。
凡·高看見特斯蒂格也有些吃驚,為什麼都8年沒見了,眼前這個人還像以前那樣年輕。
兩個人除了外表的差異外,心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以前的友誼在他們中間已經蕩然無存了。
特斯蒂格同凡·高寒暄了幾句後,直接問道:“文森特,你來我這裏有什麼事嗎?”
凡·高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哦,是這樣的。首先,對你以前給我的幫助,我要表達我最真切的謝意;其次,我想讓你指點一下我的畫。”
“嗯,好吧,那就讓我看看。”
凡·高把他臨摹的作品遞給特斯蒂格,心情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宣判。
過了半晌,特斯蒂格把畫交還給凡·高,說道:“你的這些畫,總的來說是進步的,譬如這張,它的陰影處理得就很對。”
凡·高聽到特斯蒂格的話,非常高興,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特斯蒂格繼續說:“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你的臨摹隻能說明你努力了,是進步的,但是還差得很遠。”
凡·高又拿出了自己的素描作品遞給特斯蒂格,“看看這些吧,這是我自己的作品。”
特斯蒂格一張張慢慢地翻動著這些作品,一種可怕的寂靜在空氣中蔓延。凡·高神色緊張地站在一邊,他的手放在胸口,怕劇烈的心跳聲驚動了特斯蒂格的思路。
過了很久,特斯蒂格翻完了最後一張畫,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說道:“這些畫,不能說是一無是處,但是你還要努力。我個人認為你的作品還差得很遠,我希望你能夠多做些臨摹,努力提高一下你的技巧,至於自己創作,還是先放一放吧!”
“也就是說這些作品全都不行?一幅好一點兒,就好一點兒的也沒有嗎?”凡·高急切地問道。
特斯蒂格望著窗外,用沉默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凡·高有些沮喪,但是很快他就將情緒調整了過來,畢竟特斯蒂格說他的畫是有進步的。
凡·高試探性地問道:“我想來海牙學習繪畫,你看這個主意怎麼樣?”
特斯蒂格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模棱兩可地說:“海牙是個好地方。但是,這裏是否會比其他的地方好呢,我就不敢說了。”
凡·高起身告辭,對他而言,此行的收獲不小。
“我的畫有進步了!”凡·高信心十足地向毛威家走去。
毛威是個脾氣古怪,而又非常珍惜時間的人。他從姨媽安娜的來信中得知表弟文森特要來這裏,提前對妻子傑特說:“你知道我的脾氣的,如果這個表弟不是繪畫的材料,到時候你可不要埋怨我冷落他啊!”
正說著,一陣“咚咚”的敲門聲,凡·高來了。
寒暄過後,毛威單刀直入,對凡·高說:“給我看看你的畫吧!”
凡·高將那幅得到特斯蒂格讚賞的畫擺在最上邊,遞給了毛威。
毛威隻是快速地掃了幾眼,然後不耐煩地說道:“這些都是些臨摹的作品。總是臨摹怎麼行呢,即使臨摹得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東西。你有沒有自己的作品?”
凡·高連忙從一疊作品的最底層抽了幾幅畫,遞給毛威。毛威開始還是像看臨摹作品那樣隨便掃上幾眼,可是越到後麵,他的神情越專注,雙眼開始閃爍出興奮的光芒。
毛威一手拎著凡·高的一幅素描,一手拉住凡·高,對他說:“走,去我的畫室。”
說著便不由分說地拉著凡·高就走。到了畫室,他徑直走到自己的一幅沒完成的畫作麵前,“刷刷”地改動了幾下,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直到這時,凡·高才從毛威粗魯的舉動中清醒過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
這裏很寬敞,擺著畫的畫架散立在一方德文特出產的厚厚的地毯上。滿牆都掛著習作,一個角落裏放了一張老式桌子,桌前有一小塊波斯地毯。北麵的牆有一半是窗戶。書籍淩亂地放在各處,所有能放東西的平麵上都是畫家的畫具。
“我親愛的文森特,你的作品幫了我個大忙。我終於找到了這幅畫的瑕疵之處……”
毛威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的作品我看了一下,客觀地講,它們並不是最好的,但是在這些畫中卻能夠找到一種真實的情感。這些畫,畫出了靈魂。”
凡·高緊張而又興奮地聽著毛威的評論,他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錯過了其中任何一句話。
“回去租一間畫室吧,要盡快開始著手畫色彩畫。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努力吧!”
凡·高聽了這些話,激動得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毛威,安東·毛威,說我會成功的!”這些鼓勵的話,對凡·高來說簡直比世界上任何的語言都要動聽。
毛威看到凡·高激動的樣子,笑了笑,說道:“我要出趟遠門,可能要在冬天的時候才能夠回來。如果你願意,到那時候來找我吧,我想我也許能夠對你的繪畫幫上一些小忙的。”
凡·高樂得簡直要蹦起來,“毛威答應幫我了!”他最後還是忍不住,歡呼了一聲。
凡·高仿佛看見了美好的明天。他覺得一切的苦難都在離他遠去,明天會更美好。
愛上了表姐
當凡·高懷著喜悅、自信的心情回到家中,他剛要大聲宣布他此行的收獲,母親安娜向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凡·高壓低了聲音問道:“媽媽,發生什麼事了?”
“你的表姐凱,帶著孩子來了。她們正在休息。”
“凱來了?”凡·高高興地提高了聲音重複了一遍。
“看你高興的。”安娜笑著捂了一下凡·高的嘴,示意他小聲點兒,隨即臉色一沉,用一種哀痛的聲音說道,“這個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的,丈夫就去世了,讓她以後怎麼過啊?”
“您說什麼?凱的丈夫死了?”
“是啊,半年前去世的。凱到現在還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所以才到咱們這裏來散散心。你要好好陪陪她,多開導開導她啊!”
“遵命。”凡·高頑皮地說道。他的心裏這時樂開了花,“凱現在是一個人了,太好了!”
在4年前,凡·高初見凱的時候就對她懷有好感,覺得她是一個既美麗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如今她恢複單身了,凡·高對她的愛一下子從心底冒了出來。
晚飯的時候,凱領著她的兒子簡從樓上走了下來。凡·高瞪大了眼睛盯著凱,發現她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樣,她歡快的情緒,她的熱情和活力已經蹤影全無。甚至連她那頭帶著溫暖光澤的秀發也仿佛失去了光彩,她的橢圓形的臉蛋變成了一張細長的苦行者的麵孔,她的藍眼睛像充滿無窮憂思的深深的黑色水潭。
雖然活力四射的凱沒了,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散發著成熟魅力的凱,這個凱比以前的凱更美,更有內涵。
凡·高禮貌地向凱打了個招呼:“凱,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凱的聲音雖然還是那麼甜美,但是卻是空洞的。
凡·高看見凱這種萎靡不振的模樣,覺得自己有責任讓她快樂起來。母子連心,凡·高把目光放在了簡的身上,他覺得隻要簡高興了,凱也會快樂。於是他分外殷切地抱過了簡,給他講笑話,逗他開心。
這一招果然奏效,看著簡天真爛漫的笑容,凱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看見凡·高和凱母子相處得如此融洽,安娜說道:“文森特,我決定把凱交給你了,你帶她們四處轉轉,讓她多笑笑。你看她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
這個命令對凡·高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他連忙答應了下來,並保證會讓凱和簡天天開心。
得到了母親的許可,凡·高帶著凱母子去野外畫畫。他支起畫架作畫,簡在沙土地上玩耍,凱坐在他身邊看他作畫。那場麵其樂融融,像極了一家人。凡·高的心中湧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
他暗想:“如果我們真的是一家人該多好啊,我會很愛很愛凱,很愛很愛簡。我要努力作畫,好讓他們生活得美滿幸福。”
在愛的激勵下,凡·高的激情噴湧,他使出渾身解數,一連畫了好幾幅。到了中午,3個人圍坐在一起,吃從家中帶來的豐盛的午餐。凡·高一邊吃,一邊給簡講故事,講到興起時,他還像個孩子一樣加上各種表演,逗得簡笑個不停。
凱溫柔地注視著凡·高和簡,她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遊離,她仿佛看見沃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嘴角不知不覺地咧開了。
凡·高被凱這種自然流露出的笑容,深深地迷住了,他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目不轉睛地盯著凱。
“媽媽”,隨著簡的一聲呼喚,凡·高和凱才從各自的遐想中回過神。
“簡,怎麼了?”凱慈愛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