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敬愛的父親:
我既非詩人,亦非畫家。我不能用詩句或色彩來表現我的感情和思想,但我能用聲音來表現,因為我是音樂家。
我所敬愛的父親的乖兒子
沃·莫紮特
但讓莫紮特沒有想到的是薩維奧裏伯爵是個表麵熱情親切,內心卻很虛偽的家夥。就在莫紮特給父親寫完這封信的一個月後,在一次宮廷音樂會上,莫紮特終於等到了選帝侯的答複。
那天是12月8日,薩維奧裏伯爵也在音樂會上,可他總是躲著莫紮特。莫紮特故意走到他的麵前,薩維奧裏伯爵看到莫紮特已站在眼前,抖了抖眉毛,聳了聳肩膀。
莫紮特開口問道:“怎麼,伯爵大人,選帝侯殿下還沒有答複嗎?”
薩維奧裏攤了攤手,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實在抱歉,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說什麼“選帝侯出去打獵了、出去聚會了、出去遊覽了”等借口。
希望破滅了,莫紮特隻是微微一笑,他向對麵這位伯爵大人深深鞠了一躬,很釋然地說:“好吧。可是,選帝侯完全可以早一點告訴我的。至於其他嘛,伯爵大人,您那麼熱心地為我幫忙,實在非常感謝。如果選帝侯仁慈地把這一消息告訴了我,雖然不怎麼及時,但我還是要請求您向他表示我的謝意。您可以請他相信,如果他雇用了我的話,他絕不會因此而後悔的!”
薩維奧裏對莫紮特鎮靜的神情有些吃驚,他的嘴唇微微地抽動著,極其恭敬地鞠了一躬說:“喔,對於這一點,我可能比你更確信。”
到這時,薩維奧裏伯爵仍對莫紮特顯得非常的相信。
莫紮特離開選帝侯宮廷,來到文德林家。他平靜地走進屋裏,臉色蒼白,一言不發。文德林使勁盯住他,莫紮特搖了搖頭,表示計劃失敗了。
文德林一怔,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握緊了拳頭,咕噥了一句:“這個豬玀!”
接著,他用拳頭往桌上一砸,說:“我們必須想個辦法。我覺得,你還得待在這裏,至少兩個月,直到我們能夠一起去巴黎為止。明天克裏斯蒂安打獵回來了,我們再好好商量商量。”
由於朋友們的挽留,莫紮特沒有立即離開曼海姆,但是,他和媽媽在旅店裏已經無法再支付高昂的住宿費了。為了繼續留下來,經過朋友們的介紹,莫紮特和母親住進了一個樞密官先生的家裏。
這位先生不僅為母子提供住處,還為他們提供房間的燃料、燈光和母親的飲食。而莫紮特則仍然可以到文德林家用餐。作為交換,莫紮特必須給樞密官的女兒上音樂課。為了生活和籌集旅費,莫紮特還得給羅莎·卡納比希和一位荷蘭軍官上課。
當然,這裏還有一個原因是暫時還無法告訴父母的,那就是莫紮特已經和阿洛西婭正式交往,他想在曼海姆待下去,不想去任何地方。
不久,莫紮特接到了一位住在曼海姆的、澳大利亞奧蘭治的公爵夫人演奏的邀請。在征得了夫人的同意後,莫紮特帶著女友阿洛西婭一同去了,他們幸福地度過了美好的一個星期。
莫紮特為公爵夫人帶去了為自己的女友新作的四部交響曲,這些作品得到了夫人的大力稱讚。臨行前,公爵夫人送給莫紮特7個金路易的銀幣,而為她伴唱的阿洛西婭僅得到了5個。
回到住所,莫紮特興致勃勃地為母親講述了自己的經曆。警惕的母親察覺到了兒子與這位叫作阿洛西婭的姑娘的特殊關係,她提醒兒子,終身大事應該征求父親的意見。
莫紮特聽從母親的話,給父親寫了一封長長的信。他滿懷愛意向父親介紹了自己的愛人,說她作為一個歌唱家才華出眾,天資聰慧。他還說:她唱得最好的一首詠歎調,正像他所理解的那樣,唱得完美而準確,不論她在哪裏演唱這首詠歎調都會成功的。
在信裏,莫紮特還談到她的父親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他嚴格教育自己的子女;在14年裏他每月領420法蘭克的薪水,這個低微的數目不但要養活自己,而且要養活妻子和6個孩子。
父親收到莫紮特的信後立即寫了回信,他在信中嚴厲地警告莫紮特:事業未成,不該過早為愛情衝昏頭腦而不能自拔。他責問兒子是不是打算讓某個庸俗的女人給迷住,以草堆當床,用柵欄圍上一大堆嗷嗷待哺的孩子,就這樣混過一生?
父親潑來的冷水,把莫紮特從情感的,或者說幻想的世界拉回到現實中來。此後,父親幾乎每天都有信來,讓莫紮特盡快離開曼海姆。他在信中非常嚴厲地說:“去巴黎吧,快去!你應該到偉人中間去尋找你的位置!”
利奧波德的回信把莫紮特構成可憐防線的每一條理由都擊得粉碎。莫紮特顯然是接受了父親這些教訓,但是他的心裏非常痛苦,他和阿洛西婭約會時常常發呆。他不願離去,但是又不得不走。
離別的日了終於來到了,這是3月的一個晚上,夜色漆黑,狂風大作,地上滿是害人的爛泥,一朵朵殘酷的烏雲飛馳過汙濁的天空。
莫紮特慢慢地走到韋貝爾家,他無精打采地走上樓梯,敲了敲門。
韋貝爾的妻子凱西莉妮剛喊“進來”,莫紮特已經進了客廳。凱西莉妮急急忙忙地從廚房裏出來,解下客人潮濕的外套,把一張椅子拖到爐邊,催他坐下來歇歇。
莫紮特搖了搖頭,心不在焉地問:“阿洛西婭呢?”
凱西莉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她在臥室。”說完就叫小女兒去找姐姐。
莫紮特等待著,眼睛呆滯地透過敞開的門凝視著對麵的屋子。
凱西莉妮和孩子們在擺桌子,準備吃晚飯。
很快,阿洛西婭從臥室走到客廳。她臉色蒼白,眼皮低垂著。莫紮特默默地吻了她的手,把手緊緊地拽住,翻過來,將自己的嘴唇貼到手心上。他不安地朝屋子四周掃了一眼。阿洛西婭走過去輕輕關上門。
莫紮特拉著阿洛西婭到客廳的鋼琴前坐下,情不自禁地彈起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那支樂曲。伴著曲子,阿洛西婭那年輕的嗓子又一次響了起來,歌樂聲中融進了別離情緒,聽來有點淒涼。
一曲完畢,莫紮特站起身,把她摟在懷裏,將臉埋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抽泣著說:“阿洛西婭,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呀!你會等我的,是嗎?”
他懇求地說:“我親愛的,說你一定等我。”
阿洛西婭點了點頭。
兩個人情意綿綿,難舍難分。莫紮特無限深情地望著她說:“記住,阿洛西婭,我愛你。我要和你結婚。你也這樣想嗎,我親愛的?”
她又點了點頭。
阿洛西婭還很年輕,她才僅僅16歲,她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把手伸進裙子的口袋裏,掏出一隻小小的絲錢包,遞給莫紮特,低聲說:“這是我為你織的,作個紀念吧!”
莫紮特激動地接過來,深深地吻了吻錢包,然後握在手中,又拉起她的雙手,望著她,說:“我愛你,阿洛西婭,我會忠實於你的。願上帝保佑我們。”他拿起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濕潤的眼皮上。
就這樣,莫紮特和心愛的女孩告別了。他天真地以為,自己的愛一定能夠感動這位姑娘。在以後的日子裏,他無時無刻不思念著她。
不過,事情的結局卻並沒有莫紮特想象的那麼美好,幾個月後,這位歌劇團的小演員已成為一個大明星,他們全家也搬到了慕尼黑。
曆盡千辛萬苦的莫紮特去慕尼黑尋找阿洛西婭,得到的結果卻是,這位大明星已經和另一位名演員訂婚。她已經不再需要莫紮特的幫助,當莫紮特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時,她幾乎認不得他了。
在莫紮特的一生中,心底裏始終珍藏著對阿洛西婭的那份情意,因為他永遠忘不了自己純潔的初戀。
在巴黎遭遇尷尬
1778年3月22日,經過了10天的密不透風的馬車旅程,莫紮特和母親來到了法國巴黎。
這座城市像莫紮特在童年來過的時候一樣,仍然是熱鬧非凡,充滿喧囂。舊地重遊,不禁勾起莫紮特對童年的回憶。
莫紮特同母親住在城市一角的一家小旅館裏。這其實是一間昏暗的小閣樓,小得連莫紮特的鋼琴都放不下。母親對於這個城市是陌生的,她每天都待在那陰冷的房間裏,好像坐牢一般。
巴黎的生活費用要比薩爾茨堡高得多,他們手裏僅有的錢,隻能用在食物、煤火和出租馬車的開銷上,錢袋越來越空。母親省吃儉用,可又怕太苦了自己的孩子。窮困、孤獨、鬱悶沉重壓在她的心頭上。她唯一的指望是兒子能時來運轉,找到一條好的出路。
此時的巴黎正處於法國大革命的前夜,莫紮特14年前見到的國王已經去世,他的王位由他的兒子路易十六代替。
這個年輕的國王並沒有他的父親路易十五有決策能力,他的王妃也把王冠當作一種裝飾而不意味著責任,她甚至用當時很珍貴的大理石製成飼料桶,去讓人給牲口喂食。這些宮廷貴族還認為如果用自己的雙腳走路,那是一種不應有的恥辱。
莫紮特在這樣的形勢下出現在這樣一些貴族麵前,他的處境也是可想而知的。長期的演出生活,雖然也使莫紮特變得比較時髦,但是和那些巴黎的花花公子走在一起,人們就明顯地感到莫紮特有些呆頭呆腦、沒有生氣了。
對於剛到巴黎的生活,莫紮特在信裏這樣告訴父親:“感謝上帝,我過得還算湊合。可我經常感到我的生活沒有節奏,也沒有意義。我既不狂熱,也不冷漠,我對什麼事都高興不起來。隻有想到您,我最親愛的爸爸,還有我的姐姐,你們都健康,想到我是個正直的德國人,想到即令我有時不說話,我至少還可以按我自己的念頭去想,我才感到有了依靠、有了激勵。”
為了在巴黎謀個好職位,父親在臨行前就為莫紮特準備好了巴黎從前老關係的介紹信。利奧波德在回信中告訴兒子讓他首先去覲見國王殿下的妻子,那個在凡爾賽宮認識的小公主瑪麗·安東奈特。
盡管小公主或許早就不記得這個曾經想要娶她為妻的男孩了,但計劃周詳的利奧波德認為,此時的安東奈特貴為皇後,隻要她開口幫忙,莫紮特就一定能夠前途無量。
不過,凡爾賽宮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年輕的路易十六今天迷上了別墅裏心愛的機器,明天又欣賞起以前一直不加理睬的妻子來。瑪麗·安東奈特在此之前的7年中一直過著輕浮的生活,因而也沒有生育,現在她終於懷孕了。
利奧波德把法國小王子的誕生看作是兒子好運的到來,他立即給莫紮特寫信說:“孩子出世的時候肯定會有盛大的慶祝活動,你就可以找些事幹,掙上一筆錢。在這種情況下,一切都取決於王後的興致。”
但事與願違,莫紮特根本就沒有去找王後,而是按照利奧波德先前的方針將希望放在了當年的格林先生的介紹信上。莫紮特首先去拜訪了當年帶給他創作靈感的泰塞伯爵夫人。
他懷著激動和思念的心情前往這位伯爵夫人的家。為了能讓伯爵夫人保留對自己美好的印象,莫紮特特意請求母親為他把衣服熨平,使自己能稍稍體麵一些。
他被無比的欣喜和期待的心情所驅使,馬車不大工夫便將他送到泰塞伯爵夫人的府第。他向聽差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請他立即通報夫人。門差讓他稍等,便轉身向客廳走去。
莫紮特站在那裏思緒萬千,想象著夫人看到他時會是怎樣的高興。
然而,時間一秒一分地過去了,幾乎整整地過去了一個小時!他站在門廳裏凍得瑟瑟發抖,不停地搓手。後來,泰塞伯爵夫人總算進來了。她極其禮貌地向莫紮特致了問候,請莫紮特湊合著彈彈她的鋼琴,說隻有這一架還可以將就了。
莫紮特委婉地說:“我非常樂意演奏,可是現在我彈不了,因為我的手都快凍僵了。”
他請求泰塞伯爵夫人讓人領自己到一間生了火的屋子裏去。隨後,這位夫人就和一大批先生圍著一張大桌子坐下,畫起速寫來了。
這下又害得莫紮特再次等了整整一個小時。門和窗戶都大開著,這次不光是手,連莫紮特的全身和腳都冰涼了,他的頭也開始痛了起來。屋裏靜寂無聲,莫紮特凍得渾身發抖,頭又痛,心煩意亂,真不知如何是好。最後,莫紮特在那架倒黴的破鋼琴上彈了起來。
在彈奏時,讓莫紮特感到生氣的是,那位夫人和她的那幫紳士們一分鍾也沒有停止過畫速寫,因此他隻好對著桌子、椅子和牆壁彈琴。
在這樣可恨的情況之下,莫紮特再也忍不住了,他彈起了漁夫變奏曲。他隻彈了一半,就站了起來。夫人和紳士們立刻回頭對著莫紮特說了一大堆恭維的話。
莫紮特遺憾地說:“這架鋼琴實在彈不出水平來,如果能找到一架好一點的鋼琴,那我一定很高興改日再來。”
但伯爵夫人並不打算放莫紮特走。他還得再等半小時,見見她的丈夫。終於,她的丈夫回來了,坐在莫紮特的旁邊,凝神聽著。莫紮特再次彈奏起來,這時,他竟忘記了寒冷,忘記了頭痛,竟把那架破鋼琴彈得像他心情愉快時彈得那麼好!
莫紮特之所以彈得這麼投入,是因為他看見聽者的認真。對他來說,如果聽眾對他彈的作品一竅不通,也沒有要聽懂的欲望的話,那麼,就是給他全世界最好的鋼琴,他也彈不出興趣來!
從伯爵夫人家出來,莫紮特覺得委屈極了,因為不管他多麼努力地彈奏,人家隻是對他表示感謝,僅此而已。莫紮特真是失望透了,他第一次看見人世的炎涼、等級的森嚴。他感到自己單純、赤誠的心受到極大的傷害,更感到自己前途渺茫。
在巴黎這樣一個紙醉金迷、金錢萬能的社會裏,為了賺錢而表演的藝術家,他們的社會地位和供人使役的奴仆也相差無幾,有誰能看重、珍惜一個年輕的作曲家呢?
忽然間,莫紮特感到自己成熟起來,他已經讀懂了有關社會人生的這本大書。想想自己的處境,莫紮特沮喪地給父親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說:
好吧,我既然到了這裏,就得為了您的緣故再忍耐下去。但如果到離開這裏時還沒有沾染上低級趣味,那我就要感謝全能的上帝了。
我每天都祈求上帝給我力量,使我能在這裏堅強地熬下去,為整個日耳曼民族增光。首先祝上帝光輝永在,然後請他賜予我名望和金錢,使我能幫助您擺脫目前的窘境……
但我請求您,親愛的爸爸,在這同時也盡您的最大努力讓我去一趟意大利。經過這一段的苦熬之後,隻有在那裏我才能恢複生活的勇氣。
收到信的利奧波德也為兒子擔心起來,他感到還得由他自己出麵,兒子的事情也許才會有些眉目。於是,他連夜寫信給那個曾經很欣賞莫紮特的帕德爾·馬爾蒂尼神父,要他為莫紮特謀個職位,如果沒有可能的話,至少給莫紮特出些主意。
然而,這封信卻如石沉大海,根本連個回信都沒有。
莫紮特在巴黎已經感到無望了,為了求得生活來源,為了能養活媽媽,他已不再奢望有更好的出路,而是把希望寄托在能尋找到一個教課的地方,哪怕報酬低些,也比幹等著要強。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和德·吉內公爵一家交上了朋友。德·吉內公爵的長笛吹得很不錯,他女兒也彈得一手好豎琴。公爵讓莫紮特教德·吉內小姐作曲。
剛開始時,由於她缺乏靈感,莫紮特經常發火,德·吉內公爵生氣地責訓他:“你以為誰都有你那樣的天賦嗎?”
於是,莫紮特學了法國人的圓滑手腕說:“我說她應該寫一些她自己的東西,就寫第一部分的旋律。”
德·吉內小姐想了足足15分鍾,可什麼也沒寫出來。
這時,莫紮特已經寫了小步舞曲的頭4個小節,然後他故意謙虛地說:“你看我多笨!我剛開了一個小步舞曲的頭,連第一部分都寫不完。請你幫我寫下去吧!”
莫紮特勉強地一門心思想帶出一個高徒,但令人遺憾的是這位小姐的音樂素質極差,不久便嫁到外地去了。
後來,當莫紮特照例來上課時,侍從從口袋裏掏出3個路易塞到他的手裏。莫紮特覺得這些錢遠遠不夠,他質問侍從:“怎麼,3個路易?為什麼比應得的報酬少了一半?”
侍從輕蔑地瞟了他一眼說:“那您隻好去問老爺了。可是老爺現在不在家。”說完轉身便走。
莫紮特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憤憤然地走在返回的路上。於是,他又失去了一項生活來源。
母親不幸病逝
莫紮特很快又找到一份新的工作,是在凡爾賽宮當一個管風琴師,工資是一年2000弗羅林;條件很簡單,隻要一年中保證有6個月時間待在凡爾賽宮就可以了。
但莫紮特卻認為這樣的條件實在難以接受,他認為自己會因此失去足夠的時間創作。這樣考慮以後,莫紮特將這份工作推辭掉了。
利奧波德先生知道此事以後,認為兒子這次一定是瘋了。他把擔任這一職務的全部好處都用長長的單子羅列了出來,著急地寄給了莫紮特,希望兒子能夠改變主意。
莫紮特一看見父親的來信就感到煩透了,他以格林先生的意見為擋箭牌,他簡短地回信說:
我向來不願意去凡爾賽宮,我請教了格林男爵和其他最親近的朋友,他們也都同意我的想法。工資太少。我得在那裏浪費半年的時間,別的什麼也掙不到。
我的才能也會被埋葬在那裏,因為進了王宮就等於在巴黎銷聲匿跡了,況且又隻當個管風琴師!我是很想找到一個好工作,但絕不能低於樂隊指揮,而且工資要優厚。
利奧波德先生看到兒子至少還跟格林相處得不錯,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可誰料到,在這之後卻發生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這天下午,天氣炎熱,莫紮特從格林家出來,回到旅館,發現前一個星期就病倒過的母親又躺在床上了。
莫紮特頓時忘了在陽光下行走的疲勞,扔下外衣,跪在媽媽床前。他拿起她的雙手,覺得又燙又幹燥。她呆呆地望著他,小聲地說:“我病得很厲害,沃爾夫岡。”
他把手貼在她的前額上,知道她發了高燒。莫紮特對母親說:“我去給你請醫生。”
母親打了一個寒戰,虛弱地回答:“不,我不要那些給人吃毒藥的法國人給我看病,不要請醫生。”說著,她又緩緩地念叨:“我,會好的。”
莫紮特苦苦勸母親看醫生,可母親連醫生兩個字都不願聽。
第二天,母親的神情比前一天更疲乏了,可當莫紮特說要去請醫生時,母親還是不肯。最後,經不起莫紮特的反複勸說,母親才答應等她的好心的鄰居、德國人海因那來了以後再說。
海因那說是鄰居,其實住得也不近,隻是他也是德國人,經常來旅館和安娜·瑪麗亞聊聊天,海因那的妻子也經常陪著安娜·瑪麗亞上街買些東西。莫紮特他們住在旅館以後,海因那夫婦就成了安娜·瑪麗亞唯一可信的伴侶。
然而,已經兩天了,可海因那夫婦還沒有出現,莫紮特看看母親病得實在厲害,就要請人來幫忙為母親看病。可母親總說要等海因那夫婦來為她找個德國醫生,因為她實在不願讓法國人為自己看病。
第三天傍晚,海因那夫婦終於出現了。一看母親病重的樣子,海因那也不由得著急起來,他吩咐莫紮特用冷毛巾敷在媽媽的頭上,然後關切地詢問她感覺怎麼樣。
她莫名其妙地望著他,用手無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慢慢地搖了搖頭。原來,她失聰了。
莫紮特的心狂跳起來,他用力地抓住母親的雙手,俯下身子,大聲地在她耳邊喊道:“親愛的媽媽,你聽見海因那先生說話嗎?你聽見我說話嗎?”
母親死死地盯住兒子看了一會兒,閉上眼,歎了口氣。她確實已經失去聽覺了。
這時的莫紮特簡直像失魂落魄一樣,他隻能在小小的屋子裏不停地邊走邊祈禱。對他來說,除了不停地走動和不停地祈禱之外,他簡直什麼辦法也沒有。
他整夜地守在母親的身旁,不時地給她喂水,為她翻身。他就在這樣的情形下期待著第二天德國醫生的到來。
海因那夫婦為他們請來了好幾個醫生也沒能治好母親的病,最後一個醫生檢查完了之後讓莫紮特去請牧師。
當莫紮特請來牧師後,母親已經陷入了痙攣狀態,逐漸昏迷過去。他緊握著她的手,對她講話,但她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說話,好像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22時21分,她離開了人世。痛苦萬分的莫紮特深深地記下了這一天:1778年7月3日。
莫紮特痛不欲生。世上隻有母親是最疼愛他的人,為了他,母親飽嚐艱辛,現在她走了,永遠地走了。他為自己未能照顧好母親而感到無比內疚。
莫紮特一個人陪伴在病故的母親身旁,思前想後,悔恨不已。其實,母親已經病了很久,可是她總是勉強地支撐著,不忍心讓兒子覺察。兒子每天苦於為生活而奔波,她不願再去加重他的負擔。就這樣,母親的病,沒有得到醫治,才嚴重起來。
第二天,莫紮特從格林先生那裏借了一筆錢安葬了母親。喪事辦完後,他感到無比的孤獨和悲涼。
母親去世後,莫紮特便隻身一人在巴黎謀生了。他的腦子裏一下子要考慮很多事情,他也一下子好像大了幾歲,變得更懂事了。他迫切地想找到一個稱心的職位在巴黎生活下去。
但莫紮特的保護人格林卻覺得他已經沒有必要留下來了,格林拐彎抹角地告訴莫紮特,他在巴黎是沒有什麼指望了。格林給利奧波德寫了一封信,分析莫紮特在巴黎求職失敗的原因。他在信中說:
他過於老實,不夠活潑,太愛幻想,也太不懂成功之道了。在這裏,一個人要想成功,就必須有手腕、有魄力、有勇氣。
為他的前途著想,我真希望他即使隻有他現在一半的天賦,也應有兩倍於上麵所說的那些品質。
果真如此,我也就可以省心一些了。總之,在巴黎,他的麵前有兩條路。一是教鋼琴課,但不必太認真,得時時記得學生們往往認為老師都是半瓶醋;二是舉辦大型音樂會,但這一條目前也不現實。
我真懷疑,如果在巴黎四處奔波,他的身體是否能吃得消。再說,這麼奔波肯定會妨礙他作曲,而他是說什麼也不會放棄作曲的。他在作曲上能幹得很漂亮,可惜大部分法國聽眾都對他一無所知。在這裏,無名之輩是難以立足的。
因此,你的兒子要想幹一番事業,困難重重啊!親愛的先生,你應該了解,在一個卑鄙小人飛黃騰達的國度裏,你的兒子根本吃不開。
我把真情如實地告訴你,並不是想使你煩惱,而是為了便於你選擇最好的方案。遺憾的是,由於巴伐利亞的選帝侯去世,你的兒子回不成曼海姆了。
在事實麵前,絕望了的利奧波德終於相信了格林信中的話,他再也不想讓莫紮特在巴黎找工作了。在得知妻子已經病逝的消息後,他給兒子寫信,要兒子盡快離開巴黎,返回薩爾茨堡。
莫紮特沒有立即返鄉,又在巴黎逗留了一段時間,原因是他手裏還有兩部已經答應為人譜寫的作品尚未完成。
一部是為當初聘用他教音樂課的那位公爵寫的,那是一首豎琴和長笛協奏曲。這兩樣樂器,都是他非常討厭的,但因為它們是公爵專門預訂的,所以莫紮特仍寫得很認真,但公爵先生卻分文沒給。
另一部是巴黎音樂界的某一頭麵人物約他寫的交響曲。這首交響曲曾在一次公開音樂會上演奏,使巴黎聽眾為之傾倒,產生了巨大的轟動效應。巴黎人為它感到自豪,並把它譽為《巴黎交響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