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4
聖門哥
第二天清晨風吹起時,“苔爾芬”號已遠離了美國海岸,正平穩、悠閑地向前航行。
大約航行了十幾天,終於駛出大西洋水域進入了愛爾蘭領域。
也就在這歸途中,年輕的船長吉姆斯先生鼓起勇氣向詹妮小姐表達了由來已久的愛慕之情,詹妮小姐也拋開矜持,毅然接受了吉姆斯的愛。哈裏伯爾特先生也為此興奮不已。
吉姆斯與詹妮小姐的婚禮定在了情人節,也就是二月十四日那天,許多人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其中各階層的人物都有。詹妮小姐身披潔白的婚紗,由勇敢的克倫科斯頓作她的證婚人,而年輕人穿著一套蘋果綠的新郎裝,衣服上縫著金紐扣,整個人容光煥發。萬桑叔叔自豪地站在侄兒身旁。
婚禮排場盛大。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苔爾芬”號的此番冒險經曆,所有人也都以為年輕船長的忠誠得到了回報,隻有年輕人明白詹妮嫁給他並不是為了報恩。
夜晚,萬桑叔叔家,熱鬧非凡,人們還在這裏歡聚,遲遲不肯散去。克倫科斯頓也禁不住豐盛菜肴的誘惑,不再故作文雅,狼吞虎咽起來。
在這場婚禮上,每個人都感到心滿意足,一些人是為自己,一些人是為別人,——在婚慶這種場合並不多見。
最後,客人們都走光了,吉姆斯·普雷費爾在叔叔的臉頰上吻了兩下。
“滿意嗎?萬桑叔叔?”他問道。
“您對我此番的意外之喜究竟怎麼看?”吉姆斯船長指著他勇敢的小妻子又問。
“非常滿意!”可親的商人回答道,“我賣掉棉花,可獲得百分之三百七十五的高額利潤呢!”空中曆險記
出發在即
那是19世紀50年代的一個9月,我途經緬因河邊的法蘭克福。在我的氣球飛越德國的幾座名城時,曾引起過轟動,可始終沒有德國人與我同行。就連我在巴黎的成功升空也不能讓那些生活嚴肅的德國人對空中旅行產生興趣。
法蘭克福的市民剛一得知我要乘氣球升空,就跑來三個人,踴躍地參加這次偉大的嚐試,我們商定兩天後從喜劇廣場啟程。我開始籌備氣球了,氣囊是在絲製品的外麵加塗了一層防酸防氧化的膠木膠。3000立方碼的體積可以使它升到高空。
出發那天剛好是9月的一個大集會,數以萬計的人湧進法蘭克福,盡管氣球性能很好,也十分堅韌,但還是隻充滿了四分之三體積的氣體——這是很必要的預防措施。因為到達高空後,大氣變得稀薄,氣球內氣壓大大高於外部而易把氣囊脹破。我通過細致的計算後,讓充入的氣體浮力能恰到好處地負載我和同伴的重量。
升空時間定在中午12點,人群開始有些騷動,圍場外麵人潮湧動,廣場上擠得密不透風,附近的大街上也萬頭攢動,甚至樓道裏、牆頭上也人影綽綽,場麵極其壯觀。
前一段時期的狂風早已停歇了,朗朗晴空下卻略顯悶熱,似乎喘口粗氣也會使空氣變渾濁,碰到這種天氣,會讓你升空不久便不得不落下來。
我用300磅的重物來壓艙。吊艙是直徑為4英尺的圓筒狀,裝備也不複雜。固定它的是從氣球上半部平衡垂下拉直的麻繩。擺好了指南針,與麻繩相連的鐵圈正好掛氣壓計,手握抓具,所有準備工作完成了。
此時,我發現有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站在擁擠的人群中,異常興奮,他曾追隨我經過德國的好幾個城市,一直對我的升空極大地關注,現在他又出現了!氣球悄無聲息向上提升了幾英尺,他專注地凝視著,神情中略帶恐慌,但仍表現得對我很有信心。
已經12點了,應該出發了,可那三個積極的人一直也沒到。
我派人去催他們一下,但得到的回報說,三個人分別去了漢堡、維也納和倫敦。本來憑現在的氣球駕駛水平,飛行安全絕對有把握,但這三個人卻還是打了退堂鼓。他們本來也應在這次歡送之列,但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卻倉惶而逃,貪生怕死。不客氣地說,這是些懦夫,是些不敢做實事的膽小鬼。
觀眾因為受騙而混亂起來,我立即決心獨自出發。因為載重少了,我又裝進幾個沙袋,彌補那三個無賴的欠缺以保持平衡,接著鑽進吊艙。氣球本來由下麵幾個人用繩子拉著,現在讓他們把繩子鬆了鬆,氣球再次提升了幾英尺,沉悶的空氣中一絲風也沒有,好像故意和這次飛行作對似的。
“準備!”我喊道。
他們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我感覺了一下,完全正常。
“出發!”
氣球徐徐升空,我有些虛脫,一下坐倒在吊艙內。
少年突現
等我再次起身,卻猛然發現麵前多了一個人——就是那個年輕人!
“您好,先生。”他非常從容地向我打招呼。
“你是怎樣上來的——”
“爬上來的。沒有我,您將一事無成。”
我驚呆了,但他卻出奇地平靜。我默然無語,驚訝地看著這個陌生人,但他卻毫不在乎這些。
“我的重量會不會破壞氣球的平衡,先生?”他問道,“這很容易——”
也沒向我請示,他就提起兩個沙袋拋出艙外。
“你既然來了,小夥子,這沒關係,你隻要別亂動,至於氣球的駕駛我知道怎麼做。”我隻好對他說。
“不瞞您說,先生,”他又說,“您的身上透著點我們法國人的浪漫氣息,您不介意我和您握握手吧?禮多人不怪,隨您怎麼處置吧,過後再說。”
“您還想做什麼?”
“隨便聊聊。”
氣壓計下降到26英寸,表明我們所處的高度是600碼。但氣球在水平方向是不是也在移動?這就不知道了,因為上麵已經有風了,而我們下方是被一圈光暈環繞的物體,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隻有將我的同行者先看清楚再說。
他30歲左右,衣著簡樸,棱角分明,身體強壯,帶著一股頑強堅毅的氣質。他從容鎮定地呆立著,毫不在意氣球會不會發生危險。他也想看清氣球下方那些是什麼玩意兒。
“該死的霧!”過了幾分鍾他氣憤地喊道。
我沒答腔。
“您的氣還沒消嗎?”他說,“唉!我會付給你旅費,其實把您嚇了一跳,我也是出於無奈呀!”
“我沒說要攆你,先生!”
“您聽說過嗎,1784年1月15日,當洛朗森伯爵和當皮埃爾伯爵在裏昂升空時,也發生了這種事。當時有個商人名叫方丹,他不顧危險鑽進了氣球的紮口內,結果飛行圓滿結束,大家都平安無事。”
“等回到地麵,我一樣會報答你。”我回答,他那居高臨下的神態讓我很不滿。
“哼!你還想回去!”
“我為什麼不能立刻降落?”
“降落,”他嚇了一跳。“不行,還是先上升吧!”
我來不及阻攔,他又甩出兩個沙袋。
“住手!”我憤怒地向他叫道。
“對於您我很了解,不速之客,”他不屑地說,“你這壯舉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了,要說經驗來自於實踐,那它也同樣可以來自於理論。我研究飛行技術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它的理論知識我已掌握得差不多了。”他侃侃而談,隨繼又像在思索著什麼。
氣球又升了一段高度才停了下來。他瞅了瞅氣壓,鄭重地講道:
“我們現在正處於800碼高度,看吧!大街上人來人往好像螞蟻一樣!站在我們這個高度俯視人類,才能了解到他們的卑微!喜劇廣場已成了螞蟻窩!看!港口川流不息,山也變得很渺小,我們在大教堂的正上方,緬因河好像條金絲帶拴在城市的腰上,橫跨大河的橋梁隻不過是一隻手鏈!”
我仿佛有點冷了。
“我聽憑你的吩咐,先生。”他轉回頭說,“你一定冷了?穿上我的大衣吧。”
“用不著,謝謝。”我勉強回答。
“喂!要什麼不妨直言!有什麼難為情的,拉拉手,我們都是來自地球的老鄉嘛!旅途中有我在,保您不吃虧。我雖然給你添麻煩,可隻要你與我一交談,保您將那些煩惱統統拋掉。”我一言不發,坐在他的對麵,他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大卷筆記——是那些關於怎樣駕氣球的理論。
“我收集了所有與飛行家有關的著名版畫和漫畫,別人看了又是眼熱又是嘲諷,我才不管那些呢!目前,不管蒙戈爾費埃,用蒸汽也好,或用溫革與碎羊毛燃燒也好,對於它們所產生的帶電氣體形成的人造雲,我們也不會再感到新鮮和驚訝了。”
“你膽敢蔑視那些科學家?”我不服氣地說,“你自己為什麼不到天空嚐試一下呢?”
“喲,先生,我怎麼敢蔑視咱們的飛行先驅呀!當時升空,那得多大勇氣啊!那時隻有簡陋易破的氣囊,而氣囊裏也隻有熱氣,請教您一下,從一個世紀前,布朗夏爾飛越英吉利海峽以後,航空業有過質的飛躍嗎?請你再看看這個。”
他隨手從筆記中抽出一張版畫。
他的話便像關不住閘門的洪水般噴湧而出:“氣球發明四個月後,曾首次進行空中旅行的是皮拉特爾·德羅齊埃和阿爾朗公爵吧?路易十六就是不同意,還把兩個最早的飛行迷判了死刑,皮拉特爾·德羅齊埃很同情他們的遭遇,他想出妙計,最終使計劃通過了。氣球的操縱本來用吊艙就很簡單了,但可惜當時還沒人發明出來。到蒙戈爾費埃在氣球底部安裝了一個環形的支架,兩名飛行員要一本正經地分立兩側,氣球內塞入濕草來減小他們的晃動。下方球口處懸著一個爐子。如果要上升,就向爐內扔草,然後小心翼翼地點燃火爐,加熱環內空氣浮力,使氣球上升。”
“1783年11月21日,皮拉特爾·德羅齊埃和阿爾朗公爵從米埃特皇家花園出發了。這是一個供王室成員遊玩的花園,氣球緩緩升到空中,飛呀飛呀,飛過塞納河,停在醫院與軍事院校的圓頂樓之間,呆了一會兒才又飛到聖緒爾比斯教堂頭頂。飛行員又添了些燃料,越過大街,打算降落。都已經碰到地麵了,但氣球“嘭”地一聲炸了,皮拉特爾·德羅齊埃頓時被火海吞沒了。”
“天哪!真是太不幸了!”我聽得太入迷了。
“不幸的皮拉特爾·德羅齊埃就這樣喪生了。”年輕人嗚咽著說,涕淚滂沱,“你有過這樣的遭遇嗎?”
“沒有。”
“唉!災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呀!”他莫名其妙地說道,然後沉默不語。
我們現在正向西南飄去,已看不到法蘭克福了。
“或許我們會遇到風暴。”他又說。
“那趕快降落!”我著急地說。
“下降不如上升,我們可以躲開它。”
兩隻沙袋又被拋向空中。
氣球迅速提升到1200碼高空。雖然陽光燦爛,但我還是覺得涼了,氣球明顯變大了,浮力急劇變大。
“急什麼,還有3500立方英尋的空氣,供我們呼吸呢,你放心!”
我想起身,但被一隻手有力地按住了。
“請問尊姓大名?”我問。
“我?這很重要嗎?”
“我再問一次,尊姓大名?”
“埃諸斯多德,或恩培多克勒,叫什麼都行。”他的語氣顯得十分含糊。
年輕人在談話時帶著非凡的鎮定,我實在搞不清他到底是什麼人。
“先生,”年輕人再次打開話匣子,“物理學家查理是新時代科學的一個重要奠基人,他創造的新生事物不斷出現,發明氣球僅9個月後,他又研製了閥門,真不愧是個天才。氣球內空氣過剩或想降落時,閥門一打開就解決了。不久他又發明了吊艙,加強了氣球的可操作性;還有一種包住氣球的網,用來平衡和緩解表麵的壓力;一種壓艙物,用來協助上升和降落地點的選擇;一種橡膠外層,用來增加氣球密封度,還有用來判斷高度的氣壓計。另外,查理選用隻占空氣十四分之一重量的氫氣,不但能夠使氣球升至大氣層最高點,而且不用害怕會引起火災。”
“1783年,12月1日,在30萬觀眾的歡呼聲中,查理乘氣球從杜伊勒利宮升空,一直升到了9裏格的高空中,要講駕駛技術,就算當今飛行員也自愧不如。國王親賜2000利弗爾給他,從那時起,不再禁止新發明,人們再也不用暗地裏搞試驗了。”
年輕人講得神采飛揚。
“先生,據我考證,最早的飛行員肯定知道如何駕駛氣球,咱們撇開有爭議的布朗夏爾不說,就從吉東·蒙沃說起吧,他單憑槳和舵就能很成功的升空!他采用一種橢圓形特殊裝置,竟能夠逆風而行。”
“佩坦先生也來了靈感,共用了四個氫氣球,並將翼折疊起來使之水平固定,用以打破平衡,這樣儀器向一側歪斜,氣球側身飛行。也曾有人說要借用外力,比如螺旋槳來抵抗氣流的阻力,但螺旋槳產生不了多大的阻力,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先生,我對操縱氣球可是個內行,而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但結果怎麼樣呢?顯赫的人物不讓我進門,我找不到提供資助的城市,政府也不在乎我的提議,真該死。”
他指手劃腳,吊艙也跟著劇烈地晃動,看來很難讓他安靜下來了。
氣球與一股更強的氣流相遇,我們還在距地麵1500碼的高空向西南漂移。
“已經到達姆施塔特了,”他向下看了看,“你看那些城堡,是不是成了模糊的一團?您知道為什麼嗎?那是熱氣流搞得許多物體很漂渺,沒有好眼神是看不清的。”
“真是達姆施塔特嗎?”我問。
“我敢打賭,我們離開法蘭克福已經6裏格了。”
“我們必須降落!”
“降落!您不會想降落在這些尖尖的樓頂上吧!”他冷笑一聲。
“是不想,可我們能降到郊外呀!”
“先過了這裏再說吧!”
說著他又提起幾個沙袋要往下扔,我衝上去阻止,被他一把推了回來,重量又變輕了的氣球升到了2000碼。
“坐好!”他威脅道,“你知道嗎?布廖斯基裏奧、蓋·呂薩克比克肖和巴拉爾在做科學實驗時,比我們升得要高得多!這點高度根本不算高。”
“我們必須降落,先生,”我強壓著怒火,委婉地說道,“暴風雨快來了,我們最好小心點……”
“算了吧,暴風雨算什麼?我們會超越他!”年輕人慷慨激昂,“天下還有比居高臨下踏著原本高高在上的雲層更讓人驕傲的嗎?當你翱翔在雲海狂濤之上時,你不覺得萬分自豪嗎?這不就是天之驕子的旅行嘛!”
“侯爵夫人、女伯爵蒙塔朗貝爾、波得娜女伯爵、加爾德夫人和蒙塔朗貝爾候爵,從聖安東尼附近出發,飛往那些人跡罕見的地方。夏爾特公爵在1784年7月15日升空時異常鎮定從容,技術出類拔萃;洛朗森伯爵和當皮埃爾伯爵在裏昂,利埃·安德列尼在意大利,還有與我們同一時代的布任斯克公爵,全部在空中留下了永不磨滅的成就。我們學習和超越他們,一定要飛到更高的雲層上!”
因為空氣變稀,氣球內的氫氣快速膨脹,氣球底部本來是空的,現在也脹得滿滿的了,必須打開氣門。年輕人卻對此不屑一顧,還在那兒神侃哪!我準備悄悄地解開係住氣門的繩子,我沒必要再費心猜測他的來曆,真該死!
12點45分了,我們已經在空中呆了40多分鍾,一團團濃雲從南麵頂著風撲過來,仿佛要吞掉我們,簡直太恐怖了。
“你的計劃一直沒得到實施?”我興致致勃勃地問。
“沒有,”年輕人聲音沙啞地說,“侮蔑、挖苦、輕視全朝我劈打來,這些混蛋差一點就毀了我!其實他們一直在詆毀新生事物,您看!這裏是各個時期的諷刺漫畫。”
他動手翻包裏的寶貝圖紙時,我趁機悄悄抓住係氣門的繩子,但我必須小心翼翼,否則放氣時發出的“嘶嘶”聲會驚動他。
“他們曾多次取笑阿爾·米奧蘭,當時他正打算與凱尼勒和布勒東一起出發,但沒想到剛給氣球充完氣,那幫蠢貨衝上去撕爛了氣球。更有人畫了一張叫‘怪物’的漫畫,並給每個人取了一個諧音綽號。”
我拉住繩子,氣壓高了,恰好南麵傳來轟隆聲,是機會了。
“你看,這還有一張,”年輕人說著,並未發覺我做的一切。“畫著一個奇大的氣球,上麵有船隻,殿宇、住宅和類似的其他東西,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強烈抨擊的目標有一天會成為現實!這隻巨艇簡直完美無缺!左側是駕駛室,內設舵輪;前部是一個大娛樂廳,並有一座大炮,用以表示不可侵犯;後麵是了望塔,救生艇;中間的平台上建著營房;左上角有個透氣孔;氣球上還有供漫步和遊覽的長廓;巨大的帆和翼下麵是咖啡廳和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