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們你一來我一去掐得不亦樂乎,莫嗔不知道如何打斷他們,隻好等他們吵累了互相磨牙,才歎著氣開口:“你們既然要進浮屠塔,自然知道那是有去無回之地,塔裏的神仙妖怪是上了誅仙台都會留有一息尚留,所以才會鎮在浮屠塔下永不能危害三界。”
“不過是些無知者的造謠,竟也有人信。不過這謠言造得妙極,對浮屠塔多些敬畏之心,也能少些作惡的心思。”長溪打了個嗬欠,他現在醒著的時間越來越長,可終究乏得很,也不打算跟她多言,“好了,走了,小白。”
不過是萍水相逢,說了這麼多已經是逾越。
白寒露雖說欠她一個差使,卻也沒想到次日在浮屠塔外,又看到了莫嗔。
她仰頭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塔,她在九重天的天宮依舊看不到浮屠塔的盡頭,它的塔頂已經到了天外天。
莫嗔回頭,莞爾一笑:“寒露公子,你欠奴家的那個差使,今日就還了吧。”
2
長溪腹誹,看吧,要債的找上門來了。
本以為神族裏也有謙遜守禮的,可沒想到遇到個強買強賣的主兒。不過男人應下的話堪比金石,自然也不能食言。
浮屠塔周圍布下了結界,以防止有周圍的天人妖獸誤入其中。白寒露用鶴骨笛召喚出鶴靈將結界劈開一個縫,他與莫嗔剛踏入結界,那塔門緩緩打開,幽深的門內吹出帶著泥土氣息的風,白寒露對莫嗔道:“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莫嗔走到他前麵,笑道:“公子身為男人,如此婆婆媽媽的,也不怕叫人笑話。”
二人在塔門內穿行而過,好似走進了漆黑的山洞,迎麵是吹拂而來的風,有風便有出口。他們還未看到出口,背後的塔門便沉沉關閉了,那風也停了,盡頭處有了微光。
他們約摸走了半炷香的時辰才走出洞口,眼前豁然開朗,熟悉的群山綠樹和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黑水天牢的大門。白寒露回頭一望,背後赫然聳立著莊嚴的浮屠塔,他們就站在浮屠塔的大門口。
莫嗔奇怪地問:“我們怎麼走出來了?”
長溪的彼岸花遊走到白寒露頸邊,漫不經心地四望:“並沒有,我們已置身於浮屠塔之中了。”
浮屠塔裏的世界,並不像其他鎮妖魔的塔那樣,裏麵一層層幽深黑暗狹小如棺材,還會被戾氣所追逐侵蝕,受盡折磨生不如死。浮屠本就是塔,塔便是浮屠,他們就好比從銅鏡的外麵走進了鏡中,令人分不出真假。
“這就是浮屠塔的真相,塔內鎮的與其說是神仙妖魔,倒不如說是另一個浮屠幻世。”
“是虛幻之境?”莫嗔問。
“何為真實,又何為幻境?你們麒麟族侍奉在西方佛陀菩薩座下,受佛法熏陶,怎麼不懂得‘萬事皆空’這四字的禪意。”長溪笑道,“浮屠塔有進無出,並不是因為這塔有多麼的堅不可摧,而是對於這浮屠幻世的人來說,他們要麼是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要麼就是這裏已是他們的故鄉。”
不僅是莫嗔,就連白寒露都覺得震驚不已,長溪隻告訴他有自由出入的方法,並沒告訴他這浮屠塔內是幻世。在凡間他所在的瑤仙島,便是龍神湛炎以神力幻世而成。
白寒露低頭摩挲著手中的鶴骨笛,不冷不熱地道:“小花,可懂得真多啊,不知還瞞了我些什麼。”
這個長溪非要來浮屠塔大約也不是純粹地為了救幽曇,既然這浮屠幻世並不是什麼受盡折磨的地獄,那幽曇還用他救嗎?
任是長溪目空一切慣了,看白寒露擺出端莊秀美一副吃齋茹素的德行,也知道他心裏怕是怒極了,難得聽他叫小花也沒罵人。
白寒露冷然道:“我隻做答應了你的事,你若有其他目的,那就另尋一個稱心如意的宿主,最好是鮫人,每日待在水裏讓你泡個夠。”
長溪不慌不忙地道:“本座見多識廣有什麼錯,難道要像你們這般愚蠢無知嗎?你也無需自卑,其實你骨肉勻停,皮膚滑嫩,寢著你的皮著實舒坦。”
現在他是長在白寒露身上,跟這頭狂妄的狼妖起了內訌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雖然是內訌,可莫嗔卻覺得他們之間關係好得很,關係越是冷淡的見了麵倒是說不出的客氣,就像那個出了名的不靠譜的月粼,見了她就眼睛一眯,笑得可愛得緊,喲,莫嗔,你胖啦。嘴上說的都是討打的話,可心裏都待對方親厚。
對於浮屠塔莫嗔本來還抱著大不了有去無回的心思,進來後看到這些一時間反倒生出好似拳頭重重地打到棉花的憋屈感。怕是整個天界都沒有人知道浮屠塔的真相,那麼禦座上的那位天帝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這種又算是什麼懲罰?
莫嗔茫然地跟著白寒露禦風進了這裏的天人城,他們來時是清晨,而這裏卻是黃昏,隨著天色漸暗,高殿飛簷上的燈籠點亮了,人紛紛湧到街上,賞燈猜謎人聲鼎沸。
白寒露不敢相信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應該是幻世之中的泡影。他一把扯出身邊走過的人的袖子,那姑娘一驚雙頰緋紅,白寒露放開了手:“我認錯人了。”
長溪幸災樂禍,貼著他的耳朵笑:“都說了,這幻世不是夢也不是幻境,是真實的,你可不要惹亂了誰的芳心。”
街上的人多到幾乎摩肩接踵,白寒露在周身布了妖障與旁人隔開,回頭去找莫嗔,卻已被人潮擠散了。即使他有法力也不好做出在大庭廣眾之下消失這種事,隻能順著人潮朝一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