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五言律詩4(1 / 3)

卷五·五言律詩4

李益(748-827),字君虞,隴西姑臧(今甘肅武威縣)人。大曆四年(769)中進士,授華州鄭縣尉。兩年後中諷諫主文科,擢鄭縣主簿。因職不稱意,遂棄官北遊河朔,先後入臧希讓、李懷光、杜希全、張獻甫、劉濟等幕中,處軍旅中長達26年。後為憲宗召入朝中,為秘書少監、集賢殿學士,屢遷太子賓客、右散騎常侍等職,以禮部尚書致仕。其詩以邊塞詩最為傑出,內容多寫士卒久戍思鄉之心情,感傷氣氛較濃,並兼及塞外風光之描寫。晚年入朝為官,才思漸竭。兼擅眾體,尤以七絕見長。所作七絕凝練含蓄、韻味綿長,音律和暢,甚得世譽。

喜見外弟①又言別

十年離亂②後,長大一相逢。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鍾。明日巴陵③道,秋山又幾重。

【注釋】①外弟:姑母的兒子。②十年離亂:指安史之亂。安史之亂共曆八年,十年是舉起成數。一說,兩人十年前見過麵,經過十年離亂又相逢了。 ③巴陵:唐郡名,治所在今湖南嶽陽市。

【譯詩】經過了十年的亂離之後,長大後在異地忽然相逢。初見動問尊姓使我驚訝,說名字才憶起舊時麵容。別後經曆多少滄海桑田,長談直到山寺敲響暮鍾。明日你要登上巴陵古道,秋山添愁不知又隔幾重?

【賞析】此詩以樸實的語言寫出了悲歡離合之情。

國家動蕩不寧,詩人與表弟流離失所,十年之後重新相逢;久別初見,兩人仿佛已不相識,稱名道姓之後,始能追憶舊日容貌。兩人各敘別來情事,直至深夜時分。明天他們又要分別了,秋山萬重,不知何日方能會麵。

社會的動蕩給詩人、給詩人表弟乃至全體百姓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二語,形象地寫出了動蕩的年月裏百姓流離失所的情形。詩的末聯不寫離情,然而餘音嫋嫋,離情盡見。

司空曙(720?-790?),字文明,廣平(今河北雞澤東南)人。大曆初,任洛陽主簿,後為右拾遺。建中年間,被貶為長林縣丞。複被劍南節度使韋皋招至幕中,任檢校水部郎中。其詩多為贈別酬答、羈旅行役之作。長於近體,尤工五律,詩風閑雅疏淡,為大曆十才子之一。

雲陽館與韓紳宿別①

故人江海②別,幾度隔山川。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孤燈寒照雨,深竹暗浮煙。更有明朝恨,離杯惜共傳③。

【注釋】①雲陽:今陝西省三原縣。宿別:同宿後又分別。②江海:指上次的分別地,也可理解為泛指江海天涯,相隔遙遠。③共傳:互相舉杯。

【譯詩】和老朋友在江海分別,被山水阻隔已度過了多少年。突然相見反而懷疑在夢中,相互悲傷中互相詢問年齡。孤燈的光照著窗外的夜雨,竹林深處好像漂浮著雲煙。明天更有離愁別恨,珍惜這杯離別的酒互相勸飲。

【賞析】此詩也寫動蕩歲月中故友重逢的喜悲。

詩人與朋友江海一別,現在好不容易才見麵。多年不見,忽然重逢,不以為真,反以為夢;人事滄桑,匆匆過去了許多年,都記不得彼此的年齡了,所以在悲歎中互相詢問。老友重逢,有說不完的話,在客舍中,孤燈寒照,各敘平生;客舍外竹林深邃:淡煙迷漾,為此次重逢增添一種淒涼,也似在為明天的又要離別添一種悲傷。詩人與朋友非常珍惜這次重逢,互相傳杯勸酒。

在“大曆十才子”中,司空曙的才力較高。此詩的第二聯,樸摯真率,寫出了老友重逢的喜悅,也寫出了對動亂年月相見何難的感慨,為後人傳誦,也增強了此詩末聯惜別之情的效果。

喜外弟盧綸見宿

靜夜四無鄰,荒居舊業貧。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平生自有分①,況是霍家親②。

【注釋】①分(fèn奮):情誼。②霍家親:一作蔡家親。晉羊祐為蔡邕外孫,這裏借指兩家是表親。

【譯詩】寧靜的夜晚四周沒有近鄰,我荒居舊屋家道早就赤貧。枯黃的老樹在風雨中落葉,昏暗的燈光映照白發老人。因為我長期以來孤寂沉淪,你頻來探望令我自愧難忍。平生情誼可見是自有緣分,更何況本身就是姑表親門。

【賞析】此詩前半寫自己荒居之苦,後半寫外弟見宿之樂。

詩人自歎家道衰落,舊業無多,因而窮居無鄰:在雨打黃葉的夜裏,隻有孤獨的、頭發已白的詩人。“雨中黃葉樹”承“荒居舊業貧”,“燈下白頭人”承“靜夜四無鄰”而言。

外弟盧綸來訪,使詩人十分高興:以我這個長久沉淪的人,多次蒙你來看望,我怎不感到慚愧!然而你我原是知交,自有緣分,何況彼此還是表親!

在這首詩中,詩人把幾樣客觀事物不露痕跡地組織在一起,讓它們互相烘托而又聯合,營造出一種氛圍,“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一聯,因此受到人們的讚賞——這些事物不是靠有力的動詞來聯係,而隻由“中”、“下”等字輕輕淡淡地搭線,來增添這種氛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