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小兄弟,別瞞我了。我知道得比你多。”
他怕老頭聽到。把嗓音再壓低些,說:“是我親自送走朱赫來的,現在他八成兒已經到了目的地。他把事情的經過全告訴我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什麼。隨後又說:“你讓他們關在這兒,情況他們又都知道,簡直糟透了。”
他脫下外套,鋪在地上,背靠著牆坐下,又卷起一支煙。
多林尼克最後這幾句話,使保爾疑團頓消。很顯然,多林尼克是自己人……
到了晚上,保爾已經知道,多林尼克被捕是因為在佩特留拉的哥薩克士兵中間進行鼓動。他正在散發省革命委員會的傳單,號召他們投城、參加紅軍時,當場給抓住了。
第二天,倉庫裏又關進來一個犯人,是全城出名的理發師。他比比劃劃,激動地告訴多林尼克:
“唉,是這樣的,福克斯、特拉赫坦貝格他們,準備捧著麵包和鹽去歡迎大頭領。我說,你們願意歡迎就歡迎,但是想叫誰跟著一道簽名,代表全體猶太居民,那可沒人幹。我有什麼?別的窮光蛋又有什麼?什麼也沒有。對了,我這個人倒是有一條長舌頭,愛多嘴。今天我給一個哥薩克軍官刮胡子,我問他:‘這兒的虐猶事件,大頭領佩特留拉可知道?他能接見猶太人請願團嗎?’唉,我這條長舌頭又給自己惹事啦!等我給他刮完胡子,撲上香粉,一切弄妥當以後,他站起來,不但不給錢,反而把我抓住,說我進行煽動,反對政府……這就把我送進來了……”
門開了,那個釀私酒的老太婆又被推了進來。她咬牙切齒地咒罵押送她的哥薩克士兵。匪徒們從她手裏弄到了幾瓶私酒,就又把她押送回來了。
突然,門外守衛室裏響起了喊聲和腳步聲,有人高聲發著命令。倉庫裏所有的犯人都把頭轉向房門。
此時,大頭領佩特留拉此時正在教堂廣場上檢閱他的“精銳”部隊——謝喬夫狙擊師,他們這次來是要保衛當地這個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鐵路中樞站。
步兵總監把蓄著兩撇小胡子的切爾尼亞克上校叫過來:
“你帶人去檢查一下警備司令部和後方機關,要他們把各處都打掃幹淨,收拾整齊。如果有犯人,你就查問一下,無關緊要的廢物都攆走算了。”
切爾尼亞克把皮靴後跟一碰,敬了個禮,帶著一個哥薩克大尉,來到警備司令部門前,匆匆走進了警衛室。
切爾尼亞克厲聲問一個勤務兵;“司令在哪兒?”
“不知道。”那個小兵有氣無力地回答:“他出去了。”
幾個哥薩克兵橫七豎八地躺在床鋪上,就連長官進來也沒有想到要起立。
“簡直是個豬圈!”切爾尼亞克吼叫起來:“你們怎麼像豬崽一樣躺著?”
有個哥薩克兵坐起來,打了個飽嗝,毫不客氣地回敬道:
“嚷嚷什麼?我們有我們的長官,用不著你來咋呼!”
“你說什麼?”切爾尼亞克猛地跳到他跟前:“我是切爾尼亞克上校!狗東西,你沒聽說過?馬上都給我爬起來!馬上把髒東西打掃幹淨!把床鋪整理好,把你們的狗臉也收拾出個人樣來!真是一幫土匪!”
上校火冒三丈,發瘋似的一腳踢翻髒水桶。
哥薩克大尉不甘落後,也連聲臭罵,揮舞著馬鞭子把那些懶鬼趕下床:
“大頭領可能要到這兒來檢查。你們動作快點。”
那些哥薩克兵見事態嚴重,而且他們都聽說過切爾尼亞克的厲害,所以都像火燒屁股似的忙碌起來。
“你們司令到底上哪兒去了?馬上把他找來。”切爾尼亞克發著命令。
“警衛隊全體到院子裏集合,排隊……步槍怎麼沒上刺刀?”
警衛隊長趕緊跑出去找警備司令。
大尉一腳踢開了倉庫的門,有個人從地上坐了起來,其餘的人仍舊躺著不動。
“把門全打開!”切爾尼亞克命令說:“屋子裏太暗了。”
他仔細地打量著每個犯人的臉。
“你是為什麼坐牢的?”他喝向坐在板床上的老頭。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家院子裏的一匹馬丟了,能怪我嗎?”
“什麼人的馬?”哥薩克大尉打斷他。
“當官的呀!住在我家的老總把戰馬換酒喝了,卻賴到我頭上。”
切爾尼亞克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膀。
“快收拾你的破爛滾蛋!”
老頭一下子還不信真會放他,眨著那雙半瞎的眼睛問大尉:
“那麼,讓我走了?”
大尉點了點頭。
老頭慌忙從床上解下口袋,側著身子跑出門去。
“你為什麼坐牢?”切爾尼亞克又盤問老太婆。
“長官大人,我實在冤枉啊!我是個寡婦,他們喝了我的酒,還把我關起來。司令拿了我四瓶酒,一個子兒也不給。他們全是這樣,喝了酒不給錢。”
“夠了,滾你媽的蛋吧!”
老太婆連問都不再問一聲,抓起小筐,一麵鞠躬,一麵退向門口,嘴裏說:
“長官大人,上帝保佑您長命百歲。”
多林尼克看著這出鬧劇,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誰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隻有一點是清楚的,這個人來頭不小,而且有權處置犯人。
“你是怎麼進來的?”切爾尼亞克問多林尼克。
多林尼克慢慢騰騰,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
“因為過了晚上8點我還在大街上走,所以就被抓進來了。”他順口胡說。
“滾吧!”
多林尼克連外套都忘了拿,一步就跨到門口,這時,哥薩克大尉繼續問下一個人。
保爾是最後一個。他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把他弄得稀裏糊塗的:怎麼連多林尼克也放走了?
上校已經在審問骨瘦如柴的理發師,還是那句話:“你是為什麼坐牢的?”
麵色蒼白的理發師急促地回答:
“他們說我進行煽動。”
“你煽動什麼了。”
理發師困惑地攤開兩隻手,說:
“我也不知道。我隻不過是說,有人正在征集簽名,要以猶太居民的名義向大頭領送上一份請願書。”
“什麼請願書?”哥薩克大尉和切爾尼亞克都向他逼近了一步。
“請求禁止虐猶。這兒發生過一次血腥的虐猶事件。猶太人都很害怕。”
“明白了。”切爾尼亞克打斷了他的話。他轉身對大尉說:“這個家夥得關在牢靠點的地方!把他押到指揮部去!我要親自審問他,到底是誰要請願。”
理發師還想分辨,但是大尉把手一揚,在他背上狠狠地抽了一馬鞭。
“住口,你這畜生!”
理發師疼得臉都變了形,躲到牆角去了。
保爾站了起來。
切爾尼亞克站在這個小夥子麵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喂,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從馬鞍上割了一塊皮做鞋掌。”
“什麼馬鞍?”
“我家住了兩個哥薩克士兵,我從一個舊馬鞍上割了一塊皮做鞋掌。這麼著,他們就把我關進來了。”
上校輕蔑地看著他。
“這個警備司令搞什麼名堂。真是活見鬼,抓來這麼一幫廢人!”他轉身對著門口,喊道:“你可以回家了,告訴你爸爸,叫他好好揍你一頓!”
保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都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了。他從地上抓起多林尼克的外套,朝門口衝去。他穿過警衛室,悄悄溜到院子裏,然後從柵欄門出去,跑到大街上。回到冬妮亞身邊
在令人窒息的倉庫裏餓了這麼多天,保爾已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不能回家,到謝廖沙家去也不行,要是被人發現,他們全家都得遭殃。
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隻得繼續往前跑,越過一個又一個菜園和住宅的後院。直到撞在一道柵欄上,他才冷靜下來。
他看了一眼,愣住了:高高的木柵欄裏麵是林務官家的花園。兩條疲乏無力的腿竟把他帶到這裏!難道是他自己想跑到這裏來的嗎?不是。
那麼,為什麼恰恰跑到這裏來了呢?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出來。現在,首先得找個地方喘口氣,再考慮下一步怎麼辦。他知道花園裏麵有個涼亭,便徑直走去。到跟前一看才發現,涼亭四麵光禿禿的,以前爬滿涼亭的山葡萄不見了。保爾覺得這裏一點遮擋都沒有,不便在這兒歇腳。
他正要轉身回到柵欄那裏去,可已經晚了:他聽到背後有狗在狂叫。從房子那邊,有條大狗順著落滿枯葉的小徑,向他猛撲過來。
保爾準備自衛。
大狗第一次撲上來,被保爾一腳踢開。這狗又要往他身上撲,但是傳來了清脆的吆喝聲。
冬妮亞沿小路跑來了,她抓住大狗的皮頸圈,對站在柵欄旁邊的保爾說:
“您怎麼跑進來的?狗會把您咬傷的……”
她突然愣住了,眼睛睜得老大,這個男孩長得多像保爾!
對方輕聲說:
“你……您還認得出我嗎?”
冬妮亞驚叫了一聲,急切地向保爾跟前邁了一步。
“保夫魯沙,是你呀!你被放出來了!”
“你已經知道了?”
“我全都知道,莉莎對我說的。可你怎麼會到這兒來了呢?他們怎麼會放你呢?”
“他們錯放了我,現在恐怕又在搜捕我了。我無意中跑到這兒來,想到亭子裏歇一會兒。我累壞了。”
冬妮亞注視了他一會兒,內心交織著驚訝和喜悅,交織著深深的憐憫和萬般的柔情。她用力握著保爾的雙手,說:
“保夫魯沙,親愛的,親愛的保爾……我愛你……我的倔強的男孩,你那天為什麼走了?現在,你到我們家,到我這兒來吧。我無論如何也不放你走了。我們家很安靜,你願意住多久都行。”。
保爾搖搖頭:
“要是他們在你們家抓到了我,那怎麼辦?”
冬妮亞一聽這話,她把保爾的手握得更緊了,睫毛在顫動,眼睛裏閃著淚光。
“你不留下,就永遠別見我。現在,你哥哥也不在家,他給抓去開火車了。所有的鐵路員工都被征調走了。你能到哪兒去呢?”
保爾理解她焦慮的心情。這些天的折磨已經使他難以支持,他很想休息一下,何況還餓得難受。他終於讓步了。
保爾坐在冬妮亞房間裏的沙發上。母女倆在廚房裏談話。
“媽媽,現在保爾正坐在我的房間裏,你還記得他嗎?我什麼也不瞞你。他是因為搭救一個布爾什維克水兵被逮捕的。現在他逃出來了,可是沒有地方藏身。”她的聲音顫抖了。“媽媽,我求你讓他暫時住在咱們家,也許隻要住幾天,他又餓又累。好媽媽,你愛我,就不要反對,我求你了。”
“好吧,我不反對。可是你把他安排在什麼地方住呢?”
冬妮亞漲紅了臉,非常難為情而又激動地說:
“我把他安頓在我屋裏的長沙發上,這事先別告訴爸爸。”
冬妮亞隨後便熱心地張羅起來:
“媽媽,他得洗個澡。我馬上就去準備好。他髒得像個正在幹活的火夫。已經好多天連臉都沒洗了……”
午飯後,三個人坐在冬妮亞房間裏。冬妮亞的媽媽請保爾講講情況,保爾便把他的遭遇講了一遍。
保爾簡直不敢相信,一切會變得這麼快,早晨他還在蹲監獄,現在卻坐到了冬妮亞身邊,穿著幹幹淨淨的衣服,最主要的是他還獲得了自由。
生活,有時候就是這樣變幻莫測,一會兒烏雲滿天,一會兒陽光燦爛。要是不存在再度被捕的危險,他現在可真算得上是一個幸福的小夥子了。
然而,正是現在,在這寬敞而安靜的房子裏,他隨時都可能被抓走。
必須到別處去,隨便到哪裏都行,就是不能留在這裏。
保爾看了冬妮亞一眼說:“
“我今天就得離開這兒。”
“不,不行,你今天哪兒也不能去!”
冬妮亞伸出纖細而溫暖的手指,輕輕地伸到他那不馴服的頭發裏撫摸著。
“冬妮亞,你要幫我。求你到機車庫去找一下阿爾焦姆,再帶張紙條給謝廖沙。我的手槍藏在烏鴉窩裏,我自己不能去拿,讓謝廖沙給拿下來。你能替我辦嗎?
冬妮亞站起身來。
“我現在就去找莉莎,我們倆一塊到機車庫去。你寫紙條吧,我給謝廖沙送去,他住在哪兒?要是他想見你,能告訴他你在這兒嗎?”
保爾想了想,說:
“叫他今晚親自把手槍送到花園裏來吧。”
晚上,冬妮亞很晚才回家。保爾睡得正香,被她的手一碰,就驚醒了。冬妮亞高興地笑著說:
“阿爾焦姆馬上到,他剛剛出車回來,虧得莉莎的父親擔保,才準他外出一個鍾頭。瞧,他來了。”冬妮亞跑去開門。阿爾焦姆站在門口,驚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冬妮亞等他進來後,就關上門,免得患病的爸爸在書房裏聽到。
阿爾焦姆緊緊抱住保爾,弄得保爾的骨節都格格作響。
阿爾焦姆決定明天就帶保爾走,把他安排在紮哈爾的機車上,帶他到卡紮京去。
向來沉穩的阿爾焦姆,這些天來一直不知道弟弟的情況,早已心煩意亂。現在,他高興得不得了。
“就這麼辦,明天早晨5點鍾你到材料庫去。火車頭在那兒裝完木柴,你就坐上去。想跟你多談一會兒,可是來不及了,我得馬上回去。明天我去送你。我們鐵路工人也給編成了一個營,就像德國人在這兒的時候一樣,每天都是在衛兵的監視下幹活。”
阿爾焦姆告別以後走了。
天很黑的時候,謝廖沙也到花園裏來了。保爾和謝廖沙在黑暗中見麵,他們互相緊緊握手。瓦莉亞也跟來了。他們低聲交談著。
“手槍我沒拿來。你們家院子裏全是佩特留拉匪兵。”
“隨它去吧!”保爾安慰他說。“也許這樣更好,路上查出來會掉腦袋的。不過,你以後一定要把槍拿走,算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瓦莉亞湊到保爾跟前問: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天亮就動身。”
他們親切告別,謝廖沙沒有心思說笑。他心情非常激動。
“保爾,一路平安!別忘了我們!”瓦莉亞勉強講出這句話。
他們走了,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時鍾不知疲倦地走著,發出清晰的滴答聲。保爾和冬妮亞,誰也沒有睡意。再過六個小時就要分別了,也許從今以後永遠不會再見麵。兩個人思潮起伏,都有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但是,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裏,難道能說得完嗎?
最後的幾個小時他們是緊緊地挨在一起度過的。
“冬妮亞,等時局平定以後,我一定能當上電工。要是你不嫌棄,要是你真心愛我,不是鬧著玩,我一定做你的好丈夫。我永遠也不會打你,要是我欺侮你,就叫我不得好死。”
他們不敢擁抱著睡覺,怕媽媽看見會猜疑。
天已經漸漸亮了,他們才入睡,臨睡前他們再三約定,誰也不忘記誰。
清早,冬妮亞的媽媽叫醒了保爾。
他急忙起來,在洗澡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穿上多林尼克的外套。這時候,媽媽已經叫醒了冬妮亞。
他們穿過潮濕的晨霧,急匆匆地向車站走去。他們繞道來到堆放木柴的地方,阿爾焦姆正焦急地等著他們。
大功率機車噴著蒸汽,慢騰騰地開了過來。
謝廖沙的爸爸紮哈爾,正從駕駛室裏朝窗外張望。
保爾緊緊抓住機車扶梯的把手,爬了上去。他回過身來看見岔道口上並排站著兩個親人的身影:肩闊腰圓的阿爾焦姆和苗條嬌小的冬妮亞。
風猛烈地吹動冬妮亞的衣領和栗色的卷發,她揮著手。阿爾焦姆斜眼看了一下眼含淚光的冬妮亞,歎了一口氣。戰鬥勝利
紅軍已和佩特留拉的部隊交戰了整整一個星期。今天,攻城一次比一次頑強,一次比一次猛烈。從製糖廠的煙囪上可以看到,布爾什維克的戰士們時而匍匐在地,時而又爬起來頑強地向前推進,他們就要占領車站了。謝喬夫師把所有的預備隊都投入戰鬥,還是堵不住車站上已被打開的缺口。奮不顧身的布爾什維克戰士已經衝進了車站附近的街道。謝喬夫師第三團的士兵潰退下來,朝市區狼狽逃竄。紅軍不給敵人以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進擊,他們用刺刀開路,終於消滅了敵人的零星阻擊部隊,占領了所有街道。
謝廖沙一家都躲在地窖裏。但是,現在他非常想到上麵去看看。媽媽一再阻攔,謝廖沙還是從陰冷的地窖裏跑了出來。通往市區的公路上人影全無。突然有一個紅軍戰士跳上了公路,他臥倒在地,順著公路朝前打了一槍。緊接著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謝廖沙看見他們彎著腰,邊追趕,邊打槍,其中有個中國人,曬得黝黑,兩眼布滿血絲,隻穿一件襯衣,身上纏著機槍子彈帶,兩手攥著手榴彈,也一個勁地猛追過來。這是衝進市區的第一支紅軍隊伍,謝廖沙高興極了,他跑到公路上,使勁地喊了起來:
“同誌們萬歲!”
他出現得太突然,以至於那個中國人差點把他撞倒。中國戰士正要向他猛撲上去,但看到年輕人如此興奮的模樣,就停住了:
“佩特留拉的人,跑到哪裏去了?”中國人氣喘籲籲地衝著他喊。
但是,謝廖沙顧不上聽他說什麼,抓起逃兵扔下的子彈帶和步槍,追趕紅軍隊伍去了。他和這支部隊一起衝進了西南車站。他們截住了好幾列滿載彈藥和軍需品的火車,把敵人趕進了樹林,然後停下來整頓隊伍。這時候,紅軍戰士們才注意到他。一個年輕的機槍手走到謝廖沙跟前,驚奇地問:
“同誌,你是打哪兒來的?”
“我是當地人,就住在城裏。我們終於把你們盼來啦!”
紅軍戰士把謝廖沙圍了起來。
“我認識他,”那個中國人高興地笑著。“他喊‘同誌們萬歲!’他是布爾什維克,我們的人,年輕人,好人!”他拍著謝廖沙的肩膀,用一口似通非通的俄語誇獎他。
謝廖沙的心歡跳著。他馬上就被紅軍戰士當作自己人了。
小城又活躍起來。受盡苦難的居民從地下室和地窖裏走出來,歡迎進城的紅軍隊伍。謝廖沙的媽媽在紅軍隊伍裏發現了謝廖沙。他光著頭,腰上纏著子彈帶,扛著步槍,走在戰士們的行列裏。
他的媽媽氣得兩手一揚,拍了一下巴掌。
謝廖沙,她的兒子,居然也去打仗了!這可怎麼得了!
“謝廖沙,你給我回家,快過來呀!我饒不了你,小混蛋,你會打什麼仗!說著,她朝兒子跑去,想把他攔住。
但是,謝廖沙,這個她不止一次扯過耳朵的謝廖沙,卻瞪了她一眼,紅著臉,又羞又惱,口氣強硬地說:
“嚷什麼!我決不離開隊伍!”他停也不停便從媽媽身邊擦身而過。
“哎喲!你竟敢這樣跟媽說話!往後別想再回家。”
“我就是不想回去了!”謝廖沙頭也沒回,大聲回答。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路上,一隊隊曬得黝黑、滿身灰塵的戰士從她身旁走過。
“大娘,別哭了!我們選你兒子當政委吧!”有人大聲地開玩笑。
隊伍裏揚起一陣快樂的哄笑。
紅軍在列辛斯基莊園的大門上掛了一塊白牌,上麵簡單地寫著“革委會”。
旁邊有一張紅豔豔的宣傳畫:一位雙目炯炯的紅軍戰士一隻手直指看畫者的胸膛。下麵寫著:
“你參加紅軍了嗎?”
夜裏,師政治部的工作人員,四處張貼這樣的宣傳畫,同時還貼出了革委會第一張告全體勞動人民書:
同誌們:
無產階級的軍隊已經占領全線,蘇維埃政權恢複了。我們號召全體居民保持安定。血債累累的匪徒們已經潰逃,為了不讓他們卷土重來,為了把他們徹底消滅,大家參加紅軍吧!希望大家全力支持勞動人民的政權!
革委會主席多林尼克
列辛斯基莊園裏,換了一批新人。“同誌”這個稱呼,昨天還要為它付出生命,今天已處處可以聽到。“同誌”——這是一個多麼激動人心的字眼啊!
多林尼克忘了睡眠,忘了休息。
這個木匠正忙著籌建革命政權。
在別墅裏一間小屋子的房門上,貼著小紙牌,上麵用鉛筆寫著“黨委會”,伊格納季耶娃同誌在這裏辦公。這是個沉著鎮靜的女人,師政治部委派她和多林尼克籌建蘇維埃政權機構。
隻過了一天,工作人員就都坐到辦公桌旁邊辦公了,打字機嗒嗒地響著。糧食委員會也成立了。糧食委員會的特日茨基,做事風風火火。他以前是製糖廠的助理技師,蘇維埃政權剛剛建立,他就積極投身於革命鬥爭之中。
革命委員會對麵駐紮著一個特務連。這個連的戰士為革命委員會晝夜值勤。
伊格納季耶娃同誌正向革命委員會門口走來。一個年輕的小戰士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問:
“小同誌,你多大了?”
“快17了。”
“是當地人吧?”
小戰士微笑著說:
“對,我是前天正打仗的時候參軍的。”
“你爸爸是幹什麼的?”
“火車副司機。”
這時,多林尼克和一個軍人走進柵欄門。伊格納季耶娃對他說:
“你瞧,我給共青團區委物色到了一個領導人,他是當地人。”
多林尼克迅速打量了一下謝廖沙。
“誰家的孩子?……哦,紮哈爾的兒子!行,你幹吧。把夥伴們都組織起來。”新的生活
第二天傍晚,當地的共產主義青年團委員會就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