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路工程隊以頑強的毅力,經受著各種艱難困苦。

路基一天天向樹林的深處延伸。

工程隊裏已經有九個人退縮了。過了幾天,又逃掉五個。

才第二個星期,築路工地就遭到了打擊——這天晚上,火車沒有從城裏運麵包來。

杜巴瓦叫醒托卡列夫,報告了這件事。

“簡直開玩笑!”工程隊黨組書記托卡列夫一邊嘀咕,一邊趕緊穿衣服。

霍利亞瓦邁著兩條短腿,像個球似的滾進屋子。

“快去掛電話,要特勤部。”托卡列夫囑咐他,接著又叮嚀杜巴瓦:“麵包的事。你要守口如瓶。”

霍利亞瓦跟電話接線員吵了半個鍾頭,總算同特勤部副部長朱赫來接通了電話。

“什麼?麵包沒送到?我這就查明,是誰幹的好事。”聽筒裏傳來朱赫來雷鳴般的怒吼聲。

“你告訴我,明天我們拿什麼給大夥吃?”托卡列夫氣憤地朝電話筒裏喊。

“麵包我們連夜送去。我派司機開汽車送去,天亮前一定送到你們那兒。”

天剛亮,一輛沾滿泥漿的汽車開到了火車站,車上是一袋袋麵包。司機疲乏地從車上爬下來,他一夜沒合眼,臉色蒼白。

為修築鐵路而進行的鬥爭越來越艱苦。鐵路管理局來了通知,說枕木沒有了,城裏也找不到車輛,無法把鐵軌和火車頭運到工地,而且發現那些火車頭還需要大修。第一批築路人員即將到期,可接班的人員還沒有著落;讓這批已經筋疲力盡的人留下來再幹,簡直不可能。

舊板棚裏點著一盞油燈,積極分子在這裏開會,直到深夜。

第二天早晨,托卡列夫、杜巴瓦和克拉維切克到城裏去了。他們帶著六個人去檢修火車頭,運送鐵軌。克拉維切克是麵包工人出身,現在還要到供應部門去當監督員。

雨仍在下個不停。艱苦生活

保爾好不容易才把腳從黏糊糊的泥裏拔出來。他感到腳底下冰冷刺骨,不用看,他就知道是那隻破靴底整個兒掉下來了。他從來到這兒的第一天起,就吃夠了這雙破靴子的苦頭,靴子總是濕漉漉的,裏麵的泥漿被踩得嘎吱嘎吱響。這下更好了,一隻靴底掉了下來,他隻好光著腳板泡在冰冷刺骨的爛泥裏。他從爛泥裏撿起破靴底看了看,雖然他已經發過誓不再罵人,但這時候還是憋不住了。他提著破靴子朝板棚走去,在行軍灶旁邊坐下,解開沾滿汙泥的包腳布,把那隻凍得麻木的腳伸到爐子跟前。

奧達爾卡正在案板上切甜菜,她是廚師的下手。這個巡道工的妻子毫無老態,虎背熊腰,胸脯高高,大腿粗壯,切起菜來,刀工高超,一會兒案板上便堆起一座小山。

奧達爾卡輕蔑地瞥了保爾一眼,挖苦地問:

“你等飯吃嗎?還早了點兒吧。你這小夥子顯然是偷懶溜過來的。你把腳伸到哪兒去?這兒是廚房,不是澡堂子!”

一個上了年紀的廚師走了進來。

“靴子全爛了。”保爾向他解釋說。

廚師看了看破靴子,朝奧達爾卡那邊點點頭,說:

“她丈夫是半個鞋匠,幫得上忙的。沒鞋穿,可真要命。”

奧達爾卡聽了廚師的話,再仔細看看保爾,有點不好意思。

“我把您當成了懶漢。”她抱歉似的說。

保爾溫厚地笑笑。奧達爾卡用行家的眼光查看那隻靴子。

“我家那口子才不補它呢,這根本不能穿了。我家閣樓上有一隻舊套鞋,我給您拿來,可別凍壞了腳。唉,受這種罪,哪兒見過啊!明後天就要上凍,您千萬得小心。”奧達爾卡同情地說。她放下菜刀,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拿著一隻高統套鞋和一塊亞麻布。保爾用布包好腳,烤得熱乎乎的,伸進了暖和的套鞋。

板棚裏擠得水泄不通。120個人都擠在這裏,有的靠板壁站著,有的爬上了桌子,甚至灶台上也站著人。

潘克拉托夫宣布開會。托卡列夫講話時間不長,但是最後一句話,使大家驚呆了:

“明天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都不能回城。”

老人的手在空中揮了一下。這個手勢把大家擺脫汙泥,回城同家人團聚的希望一掃而光。一開始,會場鬧哄哄的,有人強烈地表示渴望“家庭的舒適”,有人氣惱地叫喊,說累壞了,更多的人則沉默不語。角落裏,一個人臉紅脖子粗地連喊帶罵:

“見他媽的鬼了!憑什麼罰我們?逼我們幹了兩星期,該夠了吧。誰決定的,誰自己來幹。我可隻有一條命。我明天就走。”

這個叫嚷的人就站在奧庫涅夫背後。奧庫涅夫劃著一根火柴,想看看這個逃兵。火柴點燃的一瞬間,照亮了他那張氣歪的臉和張大的嘴。

“你照什麼?我不躲不藏,又不是小偷。”

火柴滅了。潘克拉托夫站起來,挺直了身子。

“誰在這兒胡說八道?弟兄們,咱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回城去。要是咱們溜走,許多人會凍死的。

這個碼頭工人不喜歡發表長篇大論,但是,就這麼短短幾句話,也被剛才那個人的聲音打斷了:

“那麼非黨非團的可以走嗎?”

“可以。”潘克拉托夫明確無疑地說。

那人朝桌子擠過來,他扔出一張小小的證件。

“這是我的團證,收回去!我可不為這麼一張硬紙片賣命!”

他的後半句話被全場爆發出來的斥罵聲淹沒了。

“你鑽進共青團,圖的是升官發財!”

“趕他出去!”

扔掉團證的那個家夥縮著腦袋朝門口擠。大家像躲避鼠疫患者一樣閃開。他剛走出去,門就嘎吱一聲關上了。

潘克拉托夫抓起扔下的團證,放到小油燈的火苗上。硬紙片燒著了,卷起來,變成焦黑的一團。

突然,樹林裏傳來一聲槍響。有個騎馬的人迅速逃離破舊的板棚,鑽進黑漆漆的林子。人們從學校和板棚裏跑出來。有人發現了一塊插在門縫裏的膠合板。劃亮火柴,借著火光,看到膠合板上寫著:

通通滾出車站!從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誰敢留下,叫他腦袋開花。我們要斬盡殺絕,一個不饒。限明天晚上以前滾蛋。

大頭目切斯諾克

切斯諾克是奧爾利克匪幫的一個頭目。匪徒襲擊

一天夜裏,十來個匪徒襲擊了工程隊的宿舍,盡管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仍引起了省委的重視。第二天中午,城裏飛快地駛來一輛檢道車,朱赫來和阿基姆走下車,托卡列夫和霍利亞瓦在迎接他們。一挺機槍、幾箱機槍子彈和二十枝步槍,卸到了站台上。

他們匆匆地向工地走去。朱赫來的大衣下擺在厚厚的積雪上麵劃出不規則的曲線。他的步子又大又急,身體左右搖晃著。高個子的阿基姆還可以跟得上朱赫來,托卡列夫就常常得跑幾步,才能跟上他們。

“匪徒襲擊,沒什麼大不了的。眼前有個山包擋道,卻給我們添了很多麻煩。這必須挖很多方土才行。”

阿基姆問托卡列夫:

“那麼鐵路能如期修成嗎?”

托卡列夫說:“老弟,一般說來是根本無法如期修成的,但是非修成不可呀。所以這事兒是不行也得行。工地上隻有我和工程師帕托什金兩個人明白:條件這樣惡劣,人力和設備又不足。按期完工是辦不到的。但同時,全體築路人員都知道,不按期完工是絕對不行的。你們親眼看看吧!我們在這兒已經挖了快兩個月的土了,第四班眼看又要到期,可是基本成員一直沒換過班,全靠毅力支撐著。看著這些小夥子,心裏像刀割似的疼。他們真是無價之寶……”築路工地

從車站開始,已經築好了1公裏鐵路。往前約1公裏半,是平整好的路基,上麵挖好的座槽裏,鋪著一排枕木。再往前,一直到小山包跟前,是一條剛平整出來的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