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幹活的是潘克拉托夫的第一築路隊。四十個人正在鋪枕木。
鋪枕木是細致活兒,不能光求快。必須鋪得既牢固又平穩,讓所有的枕木均勻地承受鐵軌的壓力。
工程隊裏隻有築路工拉古京一個人懂得鋪路技術。這老漢54歲,他每次都自願留下,跟年輕人一起忍受饑寒困苦,現在已經是幹第四班了。“我怎麼能扔下你們不管呢?這兒需要我的一雙眼睛,需要實踐經驗。我在俄羅斯鋪了一輩子枕木……”每到換班的時候,他都笑嗬嗬地這樣說,一次次地留下。
他跟年輕人一起迎著困難上,因此在築路隊裏受到普遍的尊敬,每次黨組織開會,總是請他這位非黨員出席,而且還坐榮譽席。
這時候,大家正在幹活兒,朱赫來他們三個人走到了跟前。潘克拉托夫滿臉通紅,大汗淋漓。阿基姆好不容易才認出了這個碼頭工人。他高大的顴骨更加突出,又黑又憔悴。
“啊,省領導來了!”潘克拉夫說完便把熱乎乎、濕漉漉的手伸給阿基姆。
托卡列夫跟拉古京說了幾句話,就拉上潘克拉托夫,陪著朱赫來和阿基姆向小山包走去。
在離車站4公裏半的地方,築路工人揮動鐵鍬,正在鏟那個堅硬的山包。
工地周圍,有七個人擔任警戒。他們帶著一支馬槍和四支手槍。這是築路隊的全部武器了。
工程師帕托什金坐在斜坡上,往本子裏記著數字。工地上隻剩下他一個工程技術人員了,另一個技術員怕被土匪的子彈打死,今天一早開小差回城裏去了。
“挖開這個山包要半個月。”帕托什金低聲對霍穆托夫說。霍穆托夫生氣地回答:
“總共隻給我們25天,光挖山包您就計劃用15天,這不行!”
這時候,朱赫來、阿基姆和潘克拉托夫走近了小山包。斜坡上的人們發現了他們:
“瞧!誰來了?”鐵路工廠的青年旋工彼佳用胳膊肘捅了保爾一下。保爾連鐵鍬也沒放下,趕緊跑過去。朱赫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你好哇,保爾!瞧你這身裝束,簡直認不出你了。”
潘克拉托夫苦笑一下,說:
“他那五個腳趾頭行動一致,全露在外麵。而且開小差的還偷走了他的大衣。幸虧奧庫涅夫把自己的破上衣給了他。不過沒關係,保爾還可以在水泥地上躺一個星期,鋪不鋪幹草都行,然後再進棺材。”
機車庫共青團書記奧庫涅夫調皮地眯起眼睛說:
“我們才不讓保爾完蛋呢。我們可以推舉他到廚房去,給奧達爾卡當後備軍。那兒吃也吃得飽,睡也睡得暖和,挨著爐子也行,挨著奧達爾卡也行。”
一陣善意的哄笑淹沒了奧庫涅夫的話。
這是他們今天頭一回大笑。
朱赫來察看完小山包,又同托卡列夫、帕托什金坐雪橇到伐木場去了一趟。斜坡上的人仍在頑強地挖土。朱赫來對阿基姆輕聲說:
“用不著開群眾大會了:這兒沒有人需要宣傳鼓動。托卡列夫,你說得對,他們是無價之寶,鋼鐵就是這樣煉成的!”
朱赫來注視著這些頑強的戰士,兩眼流露出敬佩、疼愛和自豪。
工程師帕托什金以充分的依據向朱赫來證明:要在這小山包上開出一條路,少於兩個星期是不可能的。朱赫來一麵在聽他計算,一麵心裏琢磨著。
“您把斜坡上的人撤下來,調到前麵去修路。咱們另外想個法子,對付這個小山包。”
在車站的電話機旁,朱赫來待了很長時間。
“立刻以我的名義給軍區參謀長掛電話,請他快把普濟列夫斯基的那個團調到築路工地這一帶來,一定要肅清這個地區的匪幫。然後再從基地調來一輛裝甲車和幾名爆破手。
在板棚裏,朱赫來同大家親切交談。他告訴大家原定計劃不變。
“我們要把築路隊轉入戰時狀態。全體黨員編成一個特勤組,杜巴瓦同誌任組長。六個築路小隊都接受固定的任務。尚未完成的工程平均分成六段,每隊承包一段。提前完工的小隊可以回城休息。另外,我們還要向烏克蘭中央執行委員會呈報,給這個小隊最優秀的工人頒發紅旗勳章。”
各隊的隊長已經派定:第一隊是潘克拉托夫,第二隊由杜巴瓦兼任,第三隊是霍穆托夫,第四隊是拉古京,第五隊是保爾,第六隊是奧庫涅夫。
“總負責人,”朱赫來在結束發言時說,“仍是托卡列夫同誌。薑還是老的辣啊。”
開完會後,阿基姆和朱赫來要連夜趕回去,二十幾個人簇擁著他們,一直把他們送到檢道車旁邊。
朱赫來同保爾話別,他望著保爾那隻灌滿雪的套鞋,低聲說:
“下次我給你捎雙靴子來,你的兩隻腳還沒凍壞吧?”
“好像有點凍壞了,已經腫起來了。”保爾回答,然後他抓住朱赫來的袖子,說:“能給我幾發手槍子彈嗎?我這兒隻有三發了。”
朱赫來毅然解下了自己的毛瑟槍: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保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得到這盼望已久的禮物。朱赫來把槍帶掛上他的肩膀。
“拿著吧!我知道你早就眼紅了。這支槍還有滿滿三夾子彈,也給你啦。”
一道道異常羨慕的目光射向保爾。
清晨,一列裝甲車隆隆作響,開進了車站,從裝甲車廂裏走出幾個穿皮大衣的人。幾小時後,裝甲車送來的三名爆破手在斜坡上深深地埋下兩個深藍色的大南瓜,接上長長的導火線,然後便放了信號彈。人們紛紛遠離小山包,四下隱蔽。火柴觸到了導火線,磷光一閃。
幾百個人的心都緊縮起來,一分鍾、兩分鍾,難熬的等待——終於……大地一陣顫抖,強大的力量炸開了小山包,把巨大的土塊拋上天空。接著,第二次爆炸比第一次更厲害。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大地上久久回蕩。
小山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坑,張著大嘴巴。方圓數十米內,在像白糖一樣的雪地上,撒滿了飛濺出來的土塊。
人們拿著鎬和鍬,衝向炸開的深坑。
朱赫來走後,工地上展開了異常激烈的競賽。大家都要爭取首先完成任務。
離天亮還早著呢,保爾就悄悄地起來,艱難地邁著凍僵了的雙腳來到廚房裏,先燒開了一桶沏茶水,才回去叫醒本小隊的隊員。
等到其他各隊的人醒來,外麵天已經亮了。在板棚吃早點的時候,潘克拉托夫擠到杜巴瓦和兵工廠夥伴的桌子跟前,激動地說:
“天不亮,保爾就把他那夥人叫了起來,現在他們恐怕已經鋪了20多米了。他們鐵路工廠的人,全讓他鼓動得幹勁十足,說要在25日以前鋪完自己的路段。他想把咱們都給比下去了。但是,還得走著瞧!”
快到中午了,保爾小隊正幹得熱火朝天,突然五十多個騎兵順著大路跑來了,頭戴綴著紅星的布瓊尼帽,他們是來築路隊幫忙的。
全城行動起來了,團區委的人都去了築路工地,整個索洛緬卡區隻剩下一些女團員了。
紮爾基向阿基姆彙報這些情況時,還半開玩笑地說:
“現在隻剩下我和女無產者了。我想讓拉古京代替我,門口換上‘婦女部’的牌子,我就也上築路工地去啦。我一個男子漢在姑娘堆裏轉,還真不自在。求你了,讓我也去吧。”
阿基姆笑著拒絕了。
人們不斷地到達工地。鐵路專科學校的六十名學生也來了。
朱赫來設法從鐵路管理局調來四節客車,給新到的工人住宿。
杜巴瓦小隊撤下了工地。他們的任務是把火車頭和平板車運來。
杜巴瓦出發前向托卡列夫建議,把克拉維切克調回來,讓他領導新成立的一個小隊。托卡列夫采納了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