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家信
半年過去了,國家開始進行偉大的社會主義建設。
全國掀起了為鋼鐵而戰的空前熱潮。古老的第聶伯河也要為人類的建設做貢獻了。他們決定攔腰截斷古老的第聶伯河,駕馭它那強悍的原始力量,去開動渦輪機。
於是三萬名布爾什維克大軍出現在第聶伯河兩岸。過去的碼頭裝卸工,如今的建築工段長潘克拉托夫也身在其中。
有一次,他望著晨霧彌漫的河麵,望著對岸大批的建築材料,不由回憶起小小的博亞爾卡築路工地。當初,那仿佛是個大工程,可跟眼前的景象一比,隻是件兒童玩具而已。
當年在博亞爾卡築路工地和他一起鬥冰雪、戰嚴寒的人,還有那些在新區共同創建共青團組織的人,如今已分散在四麵八方。從熱火朝天的新建築工地到廣大國土的偏遠角落,都有他們的身影在建設著嶄新的生活。從前,他們這批早期的共青團員,大約有1.5萬人。如今,共青團已經成長為巨人。原本隻有一個團員的地方,現在能站出整整一個營。當年的同誌,偶爾在茫茫人海中巧遇,真像碰上親兄弟一樣。
河邊,空氣清新,潘克拉托夫深深地吸一口,感到心曠神怡。而他剛剛回想起來的夥伴和戰友保爾,現在正住在偏遠的濱海小城,為了歸隊,頑強地拚搏著,品味失敗的悲哀和勝利的歡欣。
阿爾焦姆難得接到弟弟的來信。但每一回,當他在市蘇維埃自己的辦公桌上看見那淺灰色的信封、看見那有棱有角的字體時,都會令他激動不已。這次,他一麵拆信封,一麵滿懷親情地想:
“唉,保爾,保爾!咱倆住在一起就好了。”
保爾在信上說:
哥哥:
我要跟你談談情況。除了你,我大概不會給任何人寫這樣的信。在為恢複健康而鬥爭的戰場上,我繼續受到進攻。
打擊一個連著一個。先是左臂不聽使喚,後來我的兩條腿也經常麻木了。我原本就隻能在房間裏勉強走動,這下,從床邊挪到桌子那邊也得費好大的勁兒。這大概還不算完,今後會怎麼樣——很難預料。
但我依然相信自己能夠歸隊,相信在強攻的隊伍中,也會閃亮著我的刺刀。我不能不相信,也沒有權利不相信。
現在,我的生活就是讀書,讀書,再讀書。哥哥,我已經下了許多工夫,我讀了許多古典文學作品,學完共產主義函授大學一年級課程,考試也及格了。晚上,我抓一個青年黨小組的學習。通過這些同誌,我和黨組織的實際工作有了聯係。
此外,還有達雅,她的成長和進步是顯而易見的,當然,還有她的愛情、她的溫柔體貼。我倆生活得很和諧。我們的經濟情況非常簡單——我32個盧布的撫恤金和達雅的工資。她正沿著我的道路,朝著黨的行列走來:她以前做傭人,如今是食堂裏的洗碗女工(這小城沒有工廠)。
前幾天,達雅拿回來第一次當選為婦女部代表的證件。我注視著她的新生,看到一個新人正在脫穎而出。總有一天,她會進入大工廠、會在工人集體中達到最後的成熟。
握手
你的保爾
第五療養院,是一座石砌的三層樓房,坐落在懸崖上開劈出來的平場中央,周圍林木環繞,有一條路,蜿蜒曲折,通往山下,房間的窗戶都敞開著。微風陣陣,送來下麵硫磺溫泉的氣味。保爾正獨自在房間裏。明天要來一批新同誌,那他就會有個同室病友了。窗外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和談話聲,其中有一個聲音好熟。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深厚的男低音呢?保爾苦苦回想,終於從記憶深處搜索到一位老同誌:列傑尼奧夫。準是他,不會是別人。
過了一分鍾,列傑尼奧夫已經坐在他身邊,高興地握住他的手:
“啊,你怎麼搞的,怎麼當起全職病號來了?我可不讚成喲。你真得學學我,醫生早就判定我應該退休,我卻偏偏一直跟他們頂著幹。”說完,列傑尼奧夫溫厚地笑了。
他們興致勃勃地交談了兩個小時。列傑尼奧夫講述了莫斯科的各種新聞,保爾如饑似渴地聽著每一句話。
“你這情況倒是很傷腦筋。不過,沒關係的,我的病情一度比你更嚴重。那會兒我完全是臥床不起了,但現在,你瞧瞧,我精神挺足嘛。你記住,千萬不要消沉。那樣可就完了!”列傑尼奧夫鼓勵保爾說。說完他又爽朗地笑了,那笑聲中充滿了同情與憂慮。病情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保爾的病情仍沒什麼好轉,他又回到家裏。生活依舊和以前一樣。達雅上班,保爾學習。
他剛要負責一個小組工作,新的不幸又偷偷襲來,他的雙腿完全癱瘓了。如此一來,他便隻有右手還能活動。他知道從此可能再也不能走路了,他痛苦地把嘴唇咬得出了血。達雅感到絕望了,並且因為沒有力量幫助他而痛苦。但這種絕望,這種痛苦,她都堅毅地掩飾著。
保爾內疚地微笑著,說:
“親愛的達雅,咱們該離婚了。今天我得認真考慮一下。”
達雅不讓保爾往下說。她忍不住放聲大哭,把保爾的頭緊緊地摟在胸前。
阿爾焦姆得知弟弟又遭到新的不幸,便寫了封信給媽媽。瑪麗雅扔開一切,趕到小兒子這裏。三個人住在一起了,老太太跟媳婦和睦地相處。
保爾繼續學習著。
這天晚上,達雅帶回來一個喜訊——她當選為市蘇維埃委員了。從那時候起,保爾就很少見到她。達雅在一個療養院的食堂裏當洗碗女工;她下班後,常常從單位直接到婦女部去,深夜才回家。吸收她為預備黨員的日子臨近了,她盼著這一天,心情好不激動。
保爾的病情仍在發展,他的右眼發炎,疼得火燒火燎的,隨即左眼也受感染發炎了。保爾有生以來第一次嚐到失明的滋味——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黑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