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聽到過它們的回答聲。”愛麗絲說。
“你叫它們的名字,它們不答應,那要名字有什麼用?”蚊子驚奇地問。
“對它們來說沒用,可是對於給它們取名字的人,肯定是有用的,要不然,為什麼所有的東西都有名字?”愛麗絲說。
“我不知道,”蚊子回答,“不過在前麵的那片林子裏,沒有一個東西有名字……唉,算了,你還是說出來幾個你知道的昆蟲的名字吧,時間都被你浪費掉了。”
“好吧,有馬蠅。”愛麗絲數著指頭說起來。
“不錯,”蚊子說,“在那邊灌木叢的半腰上,就有許多搖木馬蠅。它完全是用木頭做成的,還能從一個樹枝上遙到另一個樹枝上。”
“那它吃什麼呢?”愛麗絲問。
“樹汁和木屑,”蚊子說,“你再接著說。”
愛麗絲還想著搖木馬蠅,對蚊子後麵說的話並沒在意,過了好大一會才說:“還有蜻蜓。”
“不錯,在你頭頂上麵的樹枝上,就有一隻金魚草蜻蜓。”蚊子說,“你看,它的身子是葡萄幹甜點做的,翅膀是冬青葉子,頭是一粒紅紅無核葡萄幹。”
愛麗絲邊抬頭看邊問:“它靠吃什麼而生活呢?”
“香甜的牛奶麥粥和碎肉餡餅,”蚊子說,“它生活在聖誕專用盒裏。”
“對,對,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也在盒裏見過!”愛麗絲興奮地叫起來,那是她去年聖誕時得到的禮物。
“就知道這些?”蚊子問。
“不,還有蝴蝶。”愛麗絲慌忙說。
“你的腳邊就有一隻,”蚊子說,“你看,那是一隻黃油麵包蝴蝶。塗了黃油的薄薄的麵包片是它的翅膀,它的身子是幹麵包皮做的,而它的頭則是一塊方糖。”愛麗絲在她的腳邊尋找了一會兒,並沒有發現,她迷惑地問道:“這兒沒有啊?”
“你可以想象嘛。”蚊子說。
“它平常吃什麼?”愛麗絲想了一會兒問道。
“當然是奶油蛋糕了。”蚊子說。
“它吃別的東西嗎?”愛麗絲又問道。
“好像不吃。”蚊子若有所思地說。
“隻吃奶油蛋糕,會得營養不良的,應該多吃蔬菜和水果。”愛麗絲想。“它得過病嗎?”愛麗絲問道。
“這是避免不了的。”蚊子說完,在她頭上快樂地一圈一圈地飛著。最後,它又停下來問:“你喜歡你的名字嗎?”
“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討厭過。”愛麗絲覺得自己的名字非常好聽。
蚊子卻漫不經心地說道:“還是沒有名字好,如果那樣,你回家時也不用帶著名字了,多方便呀!如果你的家庭女教師想喊你去上課:‘到這兒來上課……’因為她沒有叫你的名字,所以你就可以不去了,那多好啊。”
“你說的一點兒都不正確,”愛麗絲說:“家庭教師如果叫不出我的名字,她會像仆人一樣稱呼我‘小姐’的。她決不會因為我沒有名字而免除我的功課。”
“但是,如果她隻稱呼你‘小姐’,你也可以缺課,你一定開過這種玩笑,是不是?”蚊子的語氣非常肯定。
“我沒有,這個玩笑並不好,隻有傻冒才開這種玩笑。”愛麗絲氣憤地說。
聽到這些話,蚊子憂傷地歎了口氣,兩顆大大的淚珠從眼裏流了出來。
愛麗絲看到這種情景,便對它安慰道:“玩笑畢竟是玩笑,沒有必要為它傷心難過的。”蚊子沒有說話,歎了一口氣悄悄地飛走了。愛麗絲抬頭看時,蚊子已沒有了蹤影。
於是她也站起來向前走去。
不一會兒,她就走到了一片空地旁的樹林前,樹林陰森可怕,愛麗絲站在那裏猶豫不決,但“王後”的誘惑力太大了,她決定走進去。她邊走邊說:“我堅決要走完第八格,這點小困難是嚇不倒我的。”
“可能是這林子裏的東西都沒有名字,”愛麗絲自言自語,“那樣,我會不會也把名字丟掉呢?我可不願意把名字弄丟了,要不然還得換個名字,說不定換的是個難聽的名字。我不用新名字,我還是用我的舊名字。我要問一問,找一找,是誰撿到了我的舊名字。或登一個尋物啟示,就像誰家丟了狗刊登尋找廣告一樣,寫上‘叫它戴希會汪汪作答,戴一個黃銅頸圈’。那時候,我見到什麼都叫它一聲‘愛麗絲’直到有誰答應了為止,但是,如果是聰明的動物撿到了,它根本就不會回答的。”
她邊說邊走進了森林,樹林裏綠蔭重重,非常涼爽,她說道:“唉,不管怎麼說,涼爽一下也是好的,走到……走到……什麼地方呢?”她奇怪極了,她一點兒也想不起來這個地方的名字了。她看到一棵樹,心想:“它叫什麼名字呢?我怎麼想不起來呢?噢,它沒有名字。肯定沒有!要不然,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她停下來,若有所思地說:“難道說那件事真的發生了!太可怕了,我的名字丟了!我是誰?如果我能記住,我肯定就會想起來。我一定要想起來。”她下定決心,經過一陣冥思苦想,最後說道:“好像是以L開頭的。”
就在這時,一隻小鹿從對麵走過來,它用溫柔、可愛的大眼睛注視著愛麗絲,仿佛在看一個老朋,一點兒也不害怕。
“親愛的,過來呀!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愛麗絲伸著手召喚它。並輕輕地走到它跟前想摸一摸它,但它卻往後一跳,又站在那兒看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小鹿用溫柔、甜美的聲音問愛麗絲。
“它真的好可愛。”愛麗絲想。“我把我的名字丟了!”愛麗絲傷心地說:“現在我沒名字了。”
“你沒有找找嗎?”小鹿說,“沒有名字可不行。”
愛麗絲又找了一會,仍沒有發現。她看著小鹿然後怯怯地問道:“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我想它對我可能有點啟發。”
“那麼你必須和我一起往前走,否則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小鹿說。
“它肯定也把名字丟了,要不然,它現在怎麼不告訴我呢?不過,和它一起走也不錯,至少有個伴。”於是,她用胳膊親昵地摟著小鹿的脖子,一起走過了這片森林,來到了森林外的一片空地上。突然,小鹿掙脫了愛麗絲,跳到一邊,高興地大聲說:“我叫小鹿!你是一個小孩!”邊說邊恐懼地看著愛麗絲,接著,它跳躍著飛奔而去了。
愛麗絲望著它的背影,心裏非常難過,轉眼之間失去了一個親密的夥伴,她的眼淚就要掉出來了。“不要難過了,大自然才是它的家,不管怎樣,我總算找到自己的名字了。”愛麗絲邊走邊安慰著自己。然後,她大聲喊道:“愛麗絲——愛麗絲,我要永遠記住這個名字。”
走著走著,她看見路旁的大樹上掛著兩個路標。
“現在該順著哪個路標走呢?”她走上前仔細一看,原來兩個路標都指著同一個方向。“這個問題並不是難解的問題,等道路出現岔口,再做決定也不遲。”她想。
她沿著這條路走啊走啊,路標永遠是兩個,所指的方向卻永遠是一個。她奇怪極了,走到最後一個掛著排子的路標前。她走上前一看,隻見一個上麵寫著:“去特威德達姆的住所。”另一個寫著:“去特威德迪的住所。”
“我敢打賭,”愛麗絲像在跟別人說話,“他們一定住在一起。我真傻,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她決定去拜訪一下。
“我不會在這兒呆很長時間的,我隻是去問候一聲‘你們好!’然後問一下走出這林子的路。我要在天黑之前走到第八格。”她一邊想,一邊順著路標向裏走去。
拐了一個彎,她看見兩個又矮又胖的人。這兩個人的奇怪模樣把愛麗絲嚇了一大跳,但她馬上就鎮定下來,她明白了,這就是那兩個人。 特威德兄弟
在一棵樹下,他們一人用一隻胳膊攀著對分的脖子。愛麗絲走近他們仔細看了看,她馬上就認出了他們誰是誰,因為在他們前麵的衣領上,一個繡著“達姆”,一個繡著“迪”。“我想他們倆的衣領後麵一定繡著‘特威德’”。愛麗絲對自己說。
他們倆個像一具天然的塑像了,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愛麗絲真的把他們當作塑像,她繞過他們的背後,正要看他們的衣領上是否繡了“特威德”這三個字時,那個標有“達姆”的人突然說話了,把愛麗絲嚇了一大跳。
“你把我們當成塑像了嗎?”他說,“如果那樣,你就應該付錢,因為塑像從來都不是免費參觀的。”
“我說的恰恰相反,”那個標著“迪”的人也說道,“你如果把我們當作活人,你就應該開口說話。”
“噢,對不起。”愛麗絲隻想起來這一句話,因為有一首古老的歌謠的歌詞像鍾表聲一樣在她耳朵吵得她不得安寧,她控製不住自己,大聲背了起來:
特威德達姆和特威德迪
決議弄刀舞劍來比武
隻因特威德達姆說特威德迪
弄壞了漂亮的新撥浪鼓。
披掛上陣,就要決鬥,
恰有怪鴉從天而降,
全身漆黑似墨桶。
兩位英雄都嚇呆,
把那戰爭拋腦後。
一溜煙嚇跑無蹤影。
……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特威德達姆說,“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恰好相反,”特威德迪接著說,“要在以前,這有可能這樣;如果假設這樣,那還說得過去;但不是這樣,就不是這樣。這就是邏輯。”
“絕對是這樣的,這是你沒有能力改變的,你用不著假設,”特威德達姆說。
“我並沒有說我要改變它,我是說是這樣就是這樣,不是這樣就不是這樣的一種邏輯。”特威德迪辯解道。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句,過了一會兒,愛麗絲才找了一個機會,彬彬有禮地問,“我想問一下,要想從林子裏出去,走哪條路最好?我一個人很害怕,天又快黑了,麻煩你們告訴我好嗎?”
但是,這兩個小矮胖人好像沒聽見她說話,兩眼隻定定地望著對方,咧著嘴傻笑著。
他們的模樣真像學校裏的胖男生,愛麗絲吃吃地笑著,然後指著特威德達姆說:“一號男生!”
“我不是!”特威德達姆生氣地尖聲叫道,因為用邊過大,閉嘴時“啪”地一聲響。
“二號男生!”愛麗絲又指著特威德迪笑著說,然後同時他叫了一聲“恰恰相反!”因為她早就猜出他一定會叫一聲“恰恰相反”的。
“你知道嗎?從一開始你就做錯了!”特威德迪生氣地叫嚷著,“拜訪別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候‘你好嗎’和握手!這是最基本的,你的老師沒教過你嗎?好,第一件事就算你做過了,然後該做第二件事了。”說完,這兩兄弟彼此用一隻手擁抱,然後分別伸出空著的那隻手與她握手。
“先和誰握手呢?”愛麗絲想,“另一個會不會見怪呢?噢,我有辦法了。”於是愛麗絲同時伸出兩手分別握住那兩隻手。緊接著他們就手拉手地跳起舞來。為什麼跳舞,據愛麗絲回憶說,是因為當時有音樂傳來,音樂聲的來源之地好像是身旁的一棵大樹。愛麗絲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在她的唯象中,樹枝就像琴弦和琴弓,相互摩擦發出無比美妙的音樂。
據愛麗絲說,當時她是邊跳邊唱,唱的是《我們繞著桑樹轉》,她覺得這真是件滑稽的事,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唱的,但她的確是唱了好長時間。
那倆兄弟又肥又胖,剛跳了一會,就累得氣喘籲籲了。“第一回先繞四個圈就行了。”特威德達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於是他們就突然停下來,音樂聲也隨之消失了。
他們鬆開愛麗絲的手,像開始那樣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定定地看著愛麗絲。愛麗絲不知該說什麼。“現在是不能再說‘你好’了,”她想,“他們已是舞伴了,應該說點話才對。”
“我想你們不會很累吧?”她終於想起來一句。
“一點兒都不累,謝謝你的關心,。”特威德達姆說。
“不勝感激!”特威德迪加了一句,“你喜歡詩歌嗎?”
“是的,喜歡……有些詩,”愛麗絲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哪條路可以走出這個樹林子?”
“我該給她背哪一首?”特威德迪嚴肅地問特威德達姆,對愛麗絲的提問並不理睬。
“《海象和木匠》,因為這首詩最長。”特威德達姆邊說邊給了他兄弟一個像某些國家的人見麵時那種熱情的擁抱。
特威德迪掙脫他的兄弟,倒背雙手,搖頭晃腦地背誦起來:
“太陽照射著……”
剛背到這兒,愛麗絲勇敢地打斷了他。“要是詩非常非常長,”她盡量用既有禮貌又溫柔的口吻說,“能不能先告訴我走出這林子的路?”特威特迪隻是溫和地笑著,他看著愛麗絲,又背了起來:
太陽照射著海麵,
毫不保留其光芒。
層層波浪泛金光,
如鏡平滑亮堂堂。
奇怪奇怪真奇怪,
月上中天夜未央。
月亮陰沉色發暗。
衝著太陽把臉板。
白天事情早辦完,
不能賴著不動彈。
“調皮搗亂是混蛋,
莽漢無禮又蠻幹!”
海麵蒸氣濕又潮,
沙灘幹燥熱難熬。
抬頭不見白雲飄,
萬裏無雲空渺渺。
豎耳不聞鳥聲叫,
鳥兒蹤影早已消。
一個海象和木匠,
並肩走在沙灘上,
漫漫沙灘廣無邊,
淚水漣漣心兒傷。
“誰把黃沙掃幹淨,
給他記下一大功!”
海象對著木匠說:
“七個少女來打掃,
一連半年不停手,
能否把沙掃幹淨?”
木匠心酸淚兩行,
立即連連把頭搖。
“啊,牡蠣一起走!”
海象熱情來邀請:
“說說笑笑真開心,
沿著海岸盡情遊。
我們共有兩雙手,
隻請四位好朋友。”
老年牡蠣望著他,
隻是開口不說話。
老年牡蠣眨呀眨,
沉沉腦袋搖搖晃。
它是說,不願意,
匆匆忙忙回了家。
另外四個年紀小,
心急如焚要趕早。
穿大衣,洗麵龐,
皮鞋擦得光光亮。
好奇怪,都知道,
牡蠣天生沒有腳。
在這之後又四個,
還有兩對跟上來。
成群結隊都往前,
蜂擁而至隻怕晚。
跟著波浪爬上岸,
緊追海象和木匠。
這倆騙子心真壞,
他們走到一英裏外。
有塊岩石低又矮,
正好坐下把氣喘。
小小牡蠣站成排,
耐著性子來等待。
海象說:“時間到,
談些事情開玩笑:
鞋子輪船和蠟像,
大白菜呀小國王,
大海為何波濤洶,
豬兒為何沒翅膀。”
“等一等,把天聊,”
牡蠣齊聲叫嚷嚷:
“再停一會歇歇腳,
我們個個很肥胖!”
木匠說:“不用慌!”
他的好心得表揚。
海象已經等不及:
“麵包是我最需要,
胡椒粉啊辣椒醬,
都是絕妙好調料。
若是一切都備齊,
盛宴開始莫推辭。”
牡蠣個個麵發青,
淒淒慘慘哭不停:
“受到邀請才赴約,
這樣做事太絕情!”
海象說:“月色明,
良辰美景佳肴豐,
哭哭啼啼失雅興,
舍己為人要慶賀。”
木匠說話更直接:
“真心感謝來赴約,
無比溫柔又順從!
再切麵包一大片,
希望耳朵不要聾,
非得讓我重一遍!”
海象說:“我慚愧,我抱歉,
施了詭計把它們騙,
長途跋涉路遙遙,
步履匆匆太奔忙!”
木匠說話更明確:
“黃油可別塗太厚!”
海象說:“我哭泣,
要對你們表同情。”
嗚嗚咽咽淚滿襟,
專挑大個肥碩吞。
一手拿著大手巾,
擋住流淚的大眼睛。
木匠說:“啊,牡蠣,
你們跑得真帶勁,
可願快些把家回?”
周圍安靜沒回應,
說稀奇也不稀奇,
牡蠣一個也沒剩。
“啊,太殘忍了,不過我還是喜歡海象,”愛麗絲說,“他起碼對牡蠣略表了歉意。”
“那是他故意裝得假惺惺的,他比木匠吃得還多,”特威德迪說,“他拿著手帕哪裏是擦淚,分別是用來擋住嘴巴,沒法讓木匠數清他到底吃了多少。”
“他太無恥了!”愛麗絲氣憤地說:“要是木匠吃得少,我就喜歡木匠。”
“木匠也不是好東西,他拿了好多,也吃了好多。”特威德達姆說。
這一下可把愛麗絲難住了,過了好大一會兒,愛麗絲才說道:“這麼說,他們兩個都不是好角色了,那我一個也不喜歡……”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聽見附近林子裏傳來轟隆隆的打雷聲,“不會要下雨吧?”她看了看天,驚恐地問道。
“絕對不會的,”特威德迪說,“那隻不過是紅國王睡覺時打鼻鼾的聲音。”
“走,我們領她去看看!”兄弟兩個叫嚷著,一人扯住愛麗絲的一隻手,把她帶到了國王睡覺的地方。
“你覺得他的模樣可愛還是他發出的聲音動聽?”特威德達姆問愛麗絲。
“說實話,我覺得他的模樣一點兒也不可愛,發出的聲音也不動聽,甚至還有點……”的確如此,他頭戴著一頂高高的睡帽,帽頂上綴著一撮紅纓,身子蜷縮成一團,像一隻蝦米。他的鼾聲如雷,幾乎把人的耳朵震聾。
“他這樣打鼾,會不會把他的腦袋震破?”特威德迪問。
“我隻擔心他躺在這樣潮濕的草地睡覺,會不會感冒?”愛麗絲說。別看愛麗絲人小貪玩,可她確確實實是個有心人。
“他現在肯定在做夢,”特威德迪說,“你能猜出他在做什麼夢嗎?”
“我猜不出來,”愛麗絲說,“我想沒人能猜得出來。”
“你錯了,他現在做的關於你的夢!”特威德迪一邊尖叫著,一邊手舞足蹈地跳著,“要是它沒有夢到你,你會是在什麼地方?”
“當然是在我現在呆的地方呀!”愛麗絲肯定地說。
“不是!”特威德迪傲慢地否定道,“什麼地方都沒有你。哼,你隻不過是他夢裏的一樣東西罷了!”
“假如國王醒了,你就會隨著他的夢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蠟燭的火苗‘撲’的一下沒了。”特威德達姆又補充了一句。
“我不是的,我絕對不會消失的,我是真真實實的一個人。”愛麗絲憤怒地大叫道,“就算我是他夢中的一個東西,那我想問一下,你們又是什麼呢?”
“複製品。”特威德達姆說。
“對,我們是複製品,複製品!”特威德迪也大聲附和道。
他大聲叫喊著,愛麗絲可是個懂禮貌的孩子,便慌忙製止住他:“噓——,你別這麼大聲,你會把他吵醒的。”
“哼!你的話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特威德達姆說,“要知道,你隻不過是他夢中的一個東西,你是假的。”
“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愛麗絲急得哭了起來。
“眼淚也不能使你變成真的,”特威德迪說,“況且這也沒什麼好哭的。”
愛麗絲一聽到“眼淚”這個詞,便焦急地說道:“如果我不是真的,我就不會哭了。”愛麗絲認為這個理由好極了,禁不住笑了起來,但同時又為自己的善變而感到有點兒不好意思。
“你不要妄想了,你以為那是真實的眼淚,真是個妄想家,哈……”特威德達姆,用極其輕蔑的口吻嘲笑著她。
“我才不在乎呢,他們說的全都是廢話。”愛麗絲心想,“為這些廢話哭鼻子,那才不值得呢,我不做那樣的傻瓜!”於是,她擦掉了眼淚,盡可能使自己高興起來,她大聲說道:“我必須要走出這片樹林子了,天要黑了。你們說會不會下雨呢?”
特威德達姆聽到“下雨”兩個字,立即撐開了一把雨傘,遮住了他和他的兄弟,仰著頭看著雨傘說:“不,我想不會的。至少在這下麵不會,絕對不會。”
“但是,在傘外麵會不會下雨呢?看起來天不太好。”愛麗絲擔心地說。
“如果老天高興下雨,也有可能,我們也不反對。”特威德迪說。
“自私鬼!”愛麗絲想,“我可不想交這樣的朋友。”於是,她道了聲“晚安”,正準備轉身離開,特威德達姆從傘下“騰”地跳出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喂,你看到那個東西了嗎?那個……”他的眼睛變得又大又圓,由於激動和氣憤,他說不出話來,隻是用顫抖的手指著樹下的一個小玩意兒。
“這不過是個撥浪鼓,”愛麗絲跑到樹下對這個小東西仔細檢查了一番說,“它不是響尾蛇,真的不是。”她想那家夥可能是被嚇壞了,於是用手拿著那玩意又對他說道:“它隻不過是個舊撥浪鼓,又舊又破的,再沒有人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它又舊又破!”特威德達姆發瘋似的叫嚷著,他站在那兒又是捶胸又是頓足,還痛苦地拉扯自己的頭發。“它被弄壞了!被他弄壞了!”說著,他轉過身朝他的兄弟跑去。
這時特威德迪早已嚇得癱坐在了地上。他把傘弄得低低的,極力想掩藏在傘底下。
愛麗絲看出了特威德達姆發怒的原因,她用手拍了拍他因激動而顫抖的胳膊,輕聲勸道:“別發這麼大的火,以免氣壞了身子,不就是個舊撥浪鼓嗎?”
“但它不是舊的呀!”特威德達姆大聲叫嚷著,火氣更大了,“它是新的,我告訴你……它是我昨天剛買的……我那漂亮的新撥浪鼓呀!”他的叫聲越來越大,到最後完全成了尖叫。
這時候那個藏在傘下嚇得瑟瑟發抖的家夥正想盡辦法把傘收攏起來,但他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他的滑稽模樣立即把愛麗絲的注意力從那個氣急敗壞的兄弟身上吸引到這邊來。他沒辦法,最後索性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把自己裹在傘裏,外麵隻露出一個腦袋。他躺在地上,露在外麵的大嘴和圓眼一張一合的。
“他多像一條魚啊!”愛麗絲想。
“出來吧,咱們必須比武!”特威德達姆比剛才平靜多了,但聲音仍有些發顫。
“願意奉陪,不過要請她幫忙,你知道。”另一個邊從傘裏往外爬,一邊陰沉沉地答道。
然後,他們倆手牽著手跑進了樹林,不一會兒就抱了一大堆東西過來,他們把東西往地上一扔。愛麗絲走近一看,這裏麵有長枕頭、羊毛毯、爐子前地毯、桌布、盤蓋和煤桶。
“這些東西與比武有關嗎?”愛麗絲想。
“但願你是個別別針和係繩子的好手,”特威德達姆說,“因為每樣東西都得結實地裹在我們身上!”
愛麗絲後來對她姐姐講這個故事時說,她從來沒見到過這麼大驚小怪、裝模作樣的人。
他們兩個亂作一團,都爭著把那些東西往自己身上披,不一會兒,他們全身上下都披掛得層層疊疊的,他們把愛麗絲支使過來,支使過去,一會兒別別針,一會兒扣扣子。愛麗絲穿梭在他們之間,累得氣喘籲籲。
當愛麗絲把那個長枕頭往特威德迪脖子上係時,他說:“這樣就不用害怕了,要不然,我的頭可不保險。你知道,戰鬥中發生頻率最高也最嚴重的一件事就是頭被砍掉。”
不一會兒,他們就收拾完畢了。“啊,他們哪裏還像個人,分明就是兩大捆破布嘛!”愛麗絲哧哧地偷笑起來,但又怕讓他們看見,傷了他們的心,於是趕緊用手捂住嘴,假裝咳嗽了兩聲。
“我看上去是不是很蒼白?”特威德達姆走上前來讓愛麗絲把頭盔幫他係結實。
愛麗絲看到他,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她彎著腰捂住笑得發疼的肚子,努力地使自己停住笑。原來使愛麗絲大笑不已的是他們的頭盔,那哪裏是頭盔呀,分明就是一個平底鍋。
特威德達姆和特威德迪緊張地看著莫名其妙的愛麗絲,直到她停止笑時才鬆了一口氣。
“哦……是的,……好像有一點點。”愛麗絲看了看特威德達姆,急忙輕聲說道。
“其實,在一般情況下,我表現得是非常勇敢的,”他壓低聲音悄悄地說。“但是今天我感覺有點兒頭痛,真的。”他邊說邊把手放在額頭上試了試,“好像有點兒發燒。”他又加了一句。
“我還牙疼呢!”特威德迪偷聽了他的話,“而且比你疼得厲害,不信你看,我連糖塊都嚼不動了。”
“既然你們都有病,那今天就別打了,如果你們非要比試,可以另找一個時間。”愛麗絲認為這是一個難得的講和的好機會。
“不,我們必須過上幾招,因為我們準備了這麼長時間,要不然工夫豈不白費了,但我們不會打得太久的。”特威德達姆說,“現在幾點了?”
“3點30分。”特威德迪看了看表立即答道。
“4點30分到6點30分,對,打兩個小時,然後吃晚飯。”特威德達算了一會說道。
“好極了,就打兩個小時,多一分鍾也不打。”另一個也爽快地答道。然後,他又轉過身對愛麗絲說:“你可以在旁邊觀戰,不過你最好離遠一點兒。因為在一般情況下,我情緒激動起來,會見什麼打什麼的。”
“管它看見看不見的,隻要我能夠得著我都要打。”特威德達姆接著叫道。
愛麗絲被他們的話逗得大笑起來:“我想,你們一定會經常打樹。”
特威德達姆得意地笑了,看了看四周說:“我想,等我們打鬥完畢,這一大圈的樹也沒有了。”
“一個小小的撥浪鼓就引起一場大爭鬥,你們不至於這麼誇張吧?”愛麗絲想讓他們感到害羞:為一點小小的事情而大動幹戈,並希望他們能夠意識到自己愚蠢的行為而停止戰鬥。
“它如果不是個新撥浪鼓,我也就算了,但它的的確確是一個新撥浪鼓。”特威德達姆說。
“這會兒我真希望那隻怪鴉從天而降!”愛麗絲想。
“隻有一把劍,你知道。”特威德達姆對他的兄弟說,“不過,你可以拿那一把傘當作武器,要知道它也很鋒利的。我們趕快開始吧,你看天色越來越暗了,別耽誤了吃飯。”
“天是更暗了,往常這時候我們都吃晚飯了。”特威德迪說。
天突然黑了下來,“可能是暴風雨要來臨了。”愛麗絲想。
那倆兄弟已做好了作戰的準備。
“你們看,那塊烏雲,又厚又黑!”愛麗絲大叫起來,“它跑得多快呀!啊,它一定是長了翅膀,好像飛過來的一樣。”
“那是隻烏鴉!”特威德達姆驚恐地尖叫起來。說完,他撒腿就跑,另外一個見狀,也拚命地朝林中跑去,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愛麗絲心裏也害怕起來,她緊跑了幾步,躲到了一棵大樹底下。“呆在這兒,它就抓不到我了。”她想,“它的個子那麼大,肯定擠不到這個稠密的樹林子裏來,但是,它可千萬別撲騰翅膀。”
樹林裏的風越來越大,落葉吹得到處都是。
“咦,那是什麼?”她跑上前拾起一看,原來是條披肩,“這是誰的披肩?”愛麗絲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