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太懂,稍微會一點點。”小鬆鼠謙虛地回答說。

“那就請你幫我看看吧,我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舒服的地方,哎喲,我難受得快要死了,快幫我看看吧!”皮諾曹大聲哭著說,說完就躺在了床上,把胳膊伸到了小鬆鼠的麵前,讓他把脈。

小鬆鼠用左前爪子扶住皮諾曹的胳膊,伸出右邊的爪子,摸到他的脈搏,開始檢查起來。小鬆鼠一會兒眉頭緊皺,一會兒倒吸涼氣,一會兒又露出沉思的樣子。皮諾曹看著小鬆鼠的臉色,內心驚恐不已。於是就開口問:“小鬆鼠,怎麼樣,我得了什麼病?嚴重不嚴重?治療起來有沒有困難?”

小鬆鼠聽了他的問話,搖了搖頭,又長歎一口氣,然後緩慢地說:

“噢,我的鄰居,非常抱歉。我現在隻能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嗯?不幸的消息?你說出來,是什麼不幸的消息?”皮諾曹聽說有不幸的消息,急忙脫口問小鬆鼠。

“你的體溫很高,但這種高燒不是一般的高燒……這種高燒……嗯……”小鬆鼠吞吞吐吐地說著。

“喂,小鬆鼠,你為什麼不說呢?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高燒?”皮諾曹又問。

“好像是,是驢子的高燒。”小鬆鼠回答說。

“我真的不明白,怎麼會是驢子的高燒呢?”皮諾曹其實心中十分明白,但嘴上卻這樣問。

“你真的不明白?”小鬆鼠問皮諾曹。

“不明白,那種驢子的高燒我可不清楚。”皮諾曹回答說。

“那好吧,”小鬆鼠又說,“你聽著,給你說個明白,是這樣的,在以後的兩個小時至三個小時的時間內,反正最多也不會超過四個小時,你的身體將會發生一個令你想象不到的變化。我的意思是說,你將會變成另外一種動物,這個動物既不是一個木偶,也不是一個真正的人類的孩子。”

“喂,小鬆鼠,我說,有那個可能嗎?我怎麼會變成另一個動物呢?我能變成個什麼樣的動物呢?”皮諾曹心中非常恐懼,幾乎是哆嗦著問。

“不僅僅是有可能,而且是可以肯定的。最多隻需要四個鍾頭的時間,你就會變成一頭不折不扣的驢子。這是玩樂園的規矩,任何人也不可能改變就是那種拉著馬車、長著兩隻長耳朵、四條腿、一隻尾巴和一身短毛的真正的驢子。那種驢子的脾氣一般都很固執、暴躁。那種驢子的力氣比較大,可以把滿車滿車的白菜和土豆從農村運輸到城鎮。那種驢子……”小鬆鼠說完皮諾曹將會變在一頭驢子以後,還要滔滔不絕地給他講述驢子的脾性。

“行了,行了,不要再說了。”皮諾曹心中最擔心的事終於從小鬆鼠的口中得到了證實。他聽到小鬆鼠還要給他講述驢子的脾氣和性格時,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皮諾曹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變成一頭地地道道的驢子,禁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他用手狠狠地揪著自己的耳朵,那樣子好像是揪著驢子的耳朵一樣。

過了一會兒,皮諾曹不揪耳朵了,他用力握住拳頭,仰麵朝天,大聲哭著說:

“上帝呀,我來到玩樂園還沒有多長時間,剛剛過了幾天無拘無束的日子,你為什麼這樣對待我。命運啊,你為什麼這樣捉弄人,讓我變成一頭驢子,叫我怎樣見人呢?我該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呢?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變成一頭驢子!”

小鬆鼠見可憐的皮諾曹快要發瘋了,上前安慰他說:

“冷靜一點,先生,冷靜一點。你聽我說,你馬上就會變成一頭驢子,這已經成了不可改變的事實,你現在大喊大叫不起什麼作用。有一本書叫什麼來著,上麵寫得很清楚,每天沉迷於遊戲,或者在外麵閑逛,吊兒郎當,並且非常不喜歡書本、老師和學校的人,最終會變成一頭驢子。”

“書上真是這樣寫的嗎?我為什麼沒看見過?”皮諾曹哭著問。

“是這樣寫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事到臨頭,你哭也沒有用了。”小鬆鼠說。

“哦,我差點給忘了,這不能完全怪我,我不騙你,小鬆鼠。這全是燈芯那個家夥的過錯。”

“燈芯?燈芯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小鬆鼠問他。

“燈芯是羅梅奧的外號,他是我學校裏的一個同學。因為他長得又高又細,所以人們都叫他燈芯。我以前是一個非常淘氣的孩子,不聽大人的勸告,經常撒謊,喜歡到外麵瞎逛。家裏的人整天為我擔心,可是我卻把他們的體貼和愛護不當作一回事。那次我因為偷人家的西瓜,被抓住後,給人家充當看門的狗。半夜班裏我幫主人抓住了四個偷雞賊,被放了出來。回到家中以後,我親愛的仙女媽媽又一次原諒了我。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到外麵瞎逛了。在後來的一年中,我在學校努力讀書,給媽媽捧回一張大紅獎狀。媽媽喜歡的不得了,就答應第二天把我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的孩子。我聽了非常高興,為了慶賀這件大喜事,決定要在第二舉辦一次盛大的宴會。燈芯跟我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所以就去通知他,請他第二天去參加宴會,和我一起他享快樂。但那家夥卻把我帶到了玩樂園。我本來是要馬上回家,還要聽媽媽的話,繼續去學校讀書,做一個好孩子的。可是那燈芯說玩樂園裏沒有學校,沒有老師和書本,在那裏的孩子們除了吃飯和睡覺,就可以盡情地玩。我經不住他的勸說,就跟著燈芯來到這裏,哪知道卻成了這個樣子。”

“那你為什麼聽從壞朋友的胡言亂語呢?”小鬆鼠聽完皮諾曹的一大段敘述,緊接著問。

“因為……小鬆鼠,說實話,我是一個木偶,不具備識別好人壞人的能力,也沒有體貼愛護別人的心腸。假如我多少能替別考慮一點,就不會從家裏自個兒跑出來了。我那可憐的媽媽找不見我,不知急成什麼樣子了。唉,我如果現在仍然呆在家裏,該有多好啊,我早就不是木偶了,而是一個漂亮的真正的人類的孩子。仙女媽媽那麼疼愛我,關心我,我真是對不起她……不說這些了,下次見到燈芯我絕對不會放過他,非得把它罵個狗血噴頭。”

這時候,皮諾曹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燈芯的身上。不用埋怨上帝,也不用責怪命運,這全部的災難都是由燈芯一個人造成的。皮諾曹把自己過去的經曆向小鬆鼠訴說了一遍,就要離開房子去找燈芯。當他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的頭上還長著兩隻長長的驢耳朵。哎喲,幸虧還沒出去就想起來了,要是這個樣子走到街上,人們看到那毛乎乎的驢耳朵,不嚇個半死才怪呢。再說,這個樣子出去被人看見了,自己還有臉活在世上嗎?皮諾曹想到這裏,又趕忙退了回來。怎麼辦呢?嗯,有了。皮諾曹一會兒就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找出一個大棉帽子戴在頭上,把長長的帽沿拉下來,將兩隻驢耳朵堵了嚴嚴實實。

皮諾曹把兩隻驢耳朵藏好以後,才離開了自己的房間。他來到大街上,到他們經常玩的地方尋找燈芯。他先來到廣場,沒找到。又來到小劇場,沒找到。後來又到一個小店鋪,仍然沒找到。皮諾曹滿世界亂跑,凡是能去的地方都去過了,但是連燈芯的一根汗毛也沒找到。皮諾曹向街上的人們打聽,可人們都說沒見過燈芯。他能跑到哪裏去呢?

最後,皮諾曹實在找不到燈芯,就跑到他的家裏去找。皮諾曹到門口一看,大門緊閉著,於是就走上前去,“當當”敲了兩下門。

“是誰呀?”裏麵傳出了燈芯的聲音。皮諾曹聽得那聲音好像有點不對勁,與平時的聲音不大一樣。

“是我呀,皮諾曹。”木偶站在門外回答說。

“你就在門外等一會兒吧,我馬上就去給你開門。”燈芯在屋裏說。

皮諾曹就站在門外等候。可過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門才打開了。皮諾曹走進去一瞧,哎喲,我的天!可把皮諾曹驚呆了,因為他發現了一件比他自己長出驢耳朵還奇怪的事情。原來,皮諾曹看見燈芯也和他一樣,頭上戴著一頂棉帽,長長的帽沿把耳朵堵了個嚴嚴實實。

皮諾曹本來是找到燈芯要把他罵個狗血噴頭,但看見燈芯和自己一樣頭戴大棉帽,並且也是遮住耳朵,他心中的怒氣就消了一大半。皮諾曹的心裏立刻想到:

“不用問,這家夥的頭上一定是長出了長長的驢耳朵,耳朵上麵也長著驢毛。和我一樣,身體不舒服,也在發那種驢子的高燒。”

皮諾曹心裏這樣想著,但臉上卻裝出平淡無奇的樣子,好像很隨便地微笑著問:“我說燈芯啊,你這幾天感覺怎麼樣,很不錯吧?”

“嗯,是不錯,每天玩得非常開心,就好像掉進了蜜缸裏。”燈芯回答說。

“噢?你說的話是真的嗎?”皮諾曹問。

“是真的,我為什麼要騙你呢?”燈芯臉上露出很不自然的神色,違心地說道。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的頭上為什麼戴大棉帽呢?現在的天氣也不冷,而且還把整個耳朵都包住了?”皮諾曹打破砂鍋問到底。

“昨天玩的時候一不小心,把腦袋碰在了牆壁上,流了很多血。醫生說不讓著風,必須用布子包住,於是我就找到了這頂大棉帽。可是,皮諾曹,你為什麼也戴著大棉帽,並且把整個頭幾乎都包住呢?”燈芯撒謊說完,又反問皮諾曹。

“嗯,是這樣的。我昨天跑步的時候摔了一跤,把膝蓋碰破了。現在還是鑽心的疼,醫生讓我戴一頂大帽子。”皮諾曹也在騙燈芯。

“唉,你可真可憐哪!我的朋友。”燈芯同情地說。

“是啊,我的朋友,你也夠不幸的。”皮諾曹也說著同樣的話。

接下來皮諾曹和燈芯都覺得無話可說,隻是麵對麵地站在地上,用互相嘲笑的表情看著對方的臉,心中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過了好長時間,皮諾曹才用十分溫和的語氣問燈芯:“燈芯,有件事我想向你打聽一下。”

“什麼事,你就說吧,我如果是知道的話,十分樂意告訴你。”燈芯說。

“我問你,你身體上的某些部位有沒有得過什麼病,比如說,你的耳朵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皮諾曹說出了心裏的真話。

“沒有呀,我的耳朵一直是好好的。你的耳朵呢?”燈芯不承認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反過來又問皮諾曹。

“當然沒有了,我的耳朵一直是非常健康的。但是,今天早晨起床後,我覺得有一隻耳朵揪心的疼,就好像是針紮一樣。”皮諾曹含含糊糊地說。

“哎,這可奇怪了,我也是今天早晨起床後,感到耳朵就像針紮似的疼痛。”燈芯說。

“那你的哪一隻耳朵疼呢?”皮諾曹又問。

“噢,要是一隻疼就好了,可是,我的兩隻耳朵都疼啊!”燈芯說,“皮諾曹,你的哪一隻耳朵疼呢?”

“別提了,我也和你一樣,兩隻耳朵都疼。我想一下……你說我倆是不是得了同一種病?”皮諾曹問。

“不會吧?怎麼可能得同一種病呢?但這也真有點奇怪,也許是同一種病吧。”燈芯說。

“燈芯,我想出一個主意,不知你願意不願意?”皮諾曹說。

“我們是好朋友,有什麼主意你就說出來吧,我會同意的。”燈芯接著說道。

“你把大棉帽脫下來,讓我瞧瞧你的耳朵吧。”皮諾曹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請求。

“給你瞧瞧是可以的。但是,皮諾曹,你看我的耳朵之前,必須讓我先看一看你的耳朵。”燈芯說。

“那不行,先讓我看看你的,看完你的,再讓你看我的。”皮諾曹說耳朵。

“那不行,我不同意,你必須得讓我先看,然後你再看我的。”燈芯也不讓步,堅持先看皮諾曹的。

“咱們都想先看對方的耳朵,而且誰也不願讓步,我看這樣吧,”皮諾曹想了一會兒說,“咱們倆是真誠的朋友,都應該彼此相信,咱們訂一個口頭上的合同吧。”

“合同?你說要訂一個什麼樣的合同?”燈芯不知皮諾曹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抬起頭來問。

“是這樣,為了我們都能看到對方的耳朵,咱倆訂一個合同:我們倆同時摘下帽子,露出耳朵,你說好不好?”皮諾曹回答說。

“行,我同意,就按你說的去辦。”燈芯舉雙手讚成。

“那好吧,你準備好,我一會兒喊完一、二、三,咱倆就一起把帽子摘下來。”皮諾曹吩咐燈芯。

說完,皮諾曹站得直直的,大聲說道:

“開始,準備,一——二——三!”

皮諾曹剛一喊完“三”,兩個人就同時把帽子脫下來,遠遠地拋在了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一幕令人想象不到的場麵出現了。皮諾曹和燈芯倆人的頭上都長著一雙長長的驢耳朵。他們兩個人雖然都遇到了同樣的災難,但是誰也沒有感到悲傷和憤怒。相反,他們卻都有一種微妙的心情,互相幸災樂禍地看著對方的長驢耳朵,嘴上露出怪異的笑容,說著嘲笑對方的話語。最後皮諾曹和燈芯都大笑起來,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皮諾曹和燈芯就這樣不住地笑,到後來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正在他們兩個笑得前仰後合的時候,燈芯突然停下來,閉口不笑了。他的臉上露出了非常恐怖的神色,搖搖晃晃,東倒西歪,臉色慘白。他哆嗦著嘴唇對皮諾曹說:

“哎喲,我快要不行了,皮諾曹,救救我吧!”

“你怎麼啦?你怎麼啦?燈芯,你的身上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皮諾曹看到燈芯的模樣,心中感到奇怪,急忙問。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我站不穩了,剛才還是好好的,怎麼就忽然覺得快要爬下去了?”燈芯一臉驚慌,回答說。

“咦?不好了!我也站不穩了,和你有同樣的感覺,雙腿往前彎,身子向前傾,就想用手支撐在地上。”皮諾曹說。他臉上的表情和內心的恐懼與燈芯是完全一樣的。

皮諾曹和燈芯的話剛剛說完,倆人就覺得身子朝前要倒下去似的,他們隻好伸出手來支撐在地上,不然的話整個身子都要爬在地上。可是這樣一來,他們的胳膊馬上就變成了兩條前腿,手掌也分別變成了兩隻蹄子。於是他們便在屋子裏繞著圈子跑起來。跑了大約半個多鍾頭,頭部越變越長,身上邊也長滿了灰色的細毛,還夾雜著一些白色的條紋。

可憐的皮諾曹和燈芯眼睜睜看著對方和自己都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四腳動物,但連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樣還不算,最討厭、最倒黴的是他們倆又各自長出一條毛乎乎的長尾巴。這時候,他們兩個的心情特別糟糕,既害羞又無奈,禁不住流出眼淚,放聲大哭起來。

他們兩個不哭還不要緊,這一哭可把皮諾曹和燈芯嚇了個魂不附體,差點癱倒在地。因為他們倆聽到的不是哭聲,而是“啊嗬!啊嗬!”的叫聲,那叫聲淒慘響亮,讓人聽了心中發冷,那是怎樣的叫聲啊,和驢子的叫聲沒有半點區別。到這時,皮諾曹和燈芯兩人都變成了不折不扣的驢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皮諾曹和燈芯聽到外麵有人“當當”地敲門。

接著有人在門外大聲叫喊:

“哎!快點開門!我是把你們接到玩樂園的矮胖子,就是那個趕車的。聽見了沒,快點把門打開。否則的話,有你們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