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季,每到夜晚空氣變得潮濕起來,蝸牛們就蠢蠢欲動了,它們聚在草木叢生的水邊,拉著黏液到處爬。有的像學者,爬到樹幹上,似乎在研究曆史的變遷。有的像詩人,爬到草杆的頂端,似乎在做朗誦前的沉思。
這個時候正是螢火蟲狩獵的好時機,我好幾次都看到螢火蟲不知怎麼就讓蝸牛動彈不得,然後大快朵頤。在野外我們可能無法仔細地觀察它們是如何捕食的,所以我把它們裝到專門的玻璃瓶裏,在裏麵放好草葉和樹枝,撒上水珠,裝扮得就像野外一樣,這時候就可以在旁邊靜靜地觀察了。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非常快,看得我眼花繚亂。蝸牛和螢火蟲適應了瓶子裏的環境後,開始四處活動。蝸牛優雅地踱著步,而螢火蟲也很快就發現了對方,它爬到蝸牛旁邊,悄悄掏出它的秘密武器——一副鉤狀顎,這個武器十分細小,我們要借助放大鏡才能看清楚。螢火蟲開始用鉤狀顎觸探蝸牛的身體,動作十分輕巧敏捷。在我看來,那根本不像是要吃蝸牛的樣子,更像是兩個好朋友聚到了一起,螢火蟲正在給它的朋友搔癢,逗它開心呢。
這種看似親昵的舉動其實暗藏凶險,用不了幾下,蝸牛就像被外科醫生實施了麻醉,軟綿綿地癱倒在地無法動彈。那麼這個時候蝸牛到底是已經中毒身亡了,還是僅僅被麻醉了呢?為了驗證這一點,我把這些沒了生氣的家夥從螢火蟲嘴中救出來,放到一邊。這些蝸牛就一動不動地躺著,一直等到過去了兩三天,忽然又蘇醒過來,繼續開始爬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看來它們的確沒有被螢火蟲殺死,隻是被螢火蟲的麻醉液“灌醉”了。
早在遠古時代,螢火蟲就掌握了麻醉這門學問,那時候還沒有人類科技呢。但和人類治病救人不同的是,它把這個用來吃飯,而且運用得那麼嫻熟,甚至可以對蜷縮在殼裏的蝸牛進行攻擊,隻要蝸牛的“房門”沒有完全關緊,哪怕隻有很小的縫隙,它也可以使用那細細的鉤狀顎潛進去拜訪它的食物。而且它還非常善於把握麻醉的分寸,因為一旦動作稍有粗野,就會引起蝸牛的不適,直接從草莖掉到地上去,而對螢火蟲來說,跑到地上去找實在是太麻煩了。
別看螢火蟲的招式這麼陰險,但吃起蝸牛來卻十分豪爽大方,往往是獵物一到手,周圍的螢火蟲就聞風而至,大家既不客氣,也不用寒暄,各自找好一個下嘴的地方就開始大吃特吃,從來不會因為不速之客引發爭執。每場宴會往往會持續兩天時間,直到把整個蝸牛吃得隻剩下空殼子和一點點殘羹,大家才各奔東西。
在整個宴會上,我沒看見有哪隻螢火蟲嘴邊粘著食物碎屑,難道它們不是一小塊一小塊地咀嚼蝸牛肉嗎?的確如此,螢火蟲不像獅子那樣把羚羊撕碎了吃,更不會像我們人類吃牛肉那樣切片吃,而是把蝸牛“熬”成美味的蝸牛粥喝掉。看來,螢火蟲不僅有麻醉蝸牛的方法,還有把蝸牛“溶化”的神奇本領,而這也是通過鉤狀顎來完成的。
不管蝸牛大小如何,通常總是由一隻螢火蟲先把它麻醉了。客人們紛紛入席後,它們用鉤狀顎輕輕刺著食物,一邊把它“熬”化一邊吮吸,當大家心滿意足地離開後,鍋子往往都見了底。它們的動作是那麼巧妙和仔細,經常是一隻蝸牛被掏空後,外殼還能像開始那樣懸掛在原地。
吃飽肚子後,螢火蟲舉起後腿上的小刷子,上上下下地擦起身體,直到渾身幹淨得發亮,這次宴會才算是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