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鬆毛蟲的遠足(2 / 3)

在包裹著大殼的牆壁裏,隱約可見綠油油的鬆針,嚴寒的冬天裏不管肚子有多餓,鬆毛蟲都不會吃掉這個支撐房屋的架子。大殼的周圍也有一些沒被啃過的鬆針,每根鬆針的末梢都連著一根纖細的絲線,許多絲線鬆鬆挽在一起,形成了輕軟暢通的遊廊。鬆毛蟲們常常在白天來到遊廊,躺在光線柔和、穩當舒適的平台上,一條靠著另一條取暖,悠閑自在地打著盹。

晚上,鬆毛蟲們睡醒了,這時隻要天氣過得去,它們就會離開窩,穿過開在窩頂部的門洞溜達到下麵的樹枝上。由於它們的動作磨磨蹭蹭的,後麵的鬆毛蟲常常擠到前麵鬆毛蟲的身上,亂糟糟地堆成一大片。這時的景象熱鬧非凡,美麗的橘黃色波浪在白色絲綢上翻滾起伏,顯得異常壯觀。從這一大片鬆毛蟲中將分出一個個小隊,向四周散開。每條鬆毛蟲爬行的時候都隨走隨吐絲線,於是在路上留下了無數條絲帶。這些絲帶把蟲窩和支撐它的樹枝連在一起,中間又不斷加入新的鬆針,使整個窩變得越來越厚、越來越堅固,為過冬做好了準備。

勞動過後,鬆毛蟲三五成群地聚在鬆針上,安安靜靜地吃起來。在它們的尾部,綠色的細粒糞便像雨點一樣落下。深夜,鬆毛蟲的晚餐結束了,它們返回窩時還不忘在表麵添上幾根絲線。

在對鬆毛蟲的觀察中,最讓我好奇的就是排隊行進的現象。拉伯雷說,綿羊是世界上最笨的動物,因為不論頭羊怎麼走,其他羊都在後麵跟著。鬆毛蟲比綿羊更盲從,隻不過它們這樣做都是出於本能的需要。

在領頭的鬆毛蟲後麵,其他鬆毛蟲規規矩矩地排成縱隊跟著,中間從不斷開。隊伍中的鬆毛蟲首尾相接,像一條帶子在樹枝上綿延不斷。要是打頭的鬆毛蟲一時興起,兜兜轉轉畫起龍來,後麵的鬆毛蟲也會一絲不苟地跟著走一遍。

在漫無目的的行進中,領隊的鬆毛蟲源源不斷地把絲吐在經過的路上,細得幾乎看不見。第二條、第三條鬆毛蟲用自己的絲把它加厚加粗,等所有鬆毛蟲依次通過後,路上就出現了一條白色絲帶,柔軟、豪華,晶瑩閃爍。和我們人類用木板、碎石鋪路不同,鬆毛蟲鋪設絲綢之路,而這樣做有什麼實際用處呢?

要知道,鬆毛蟲是在漆黑的夜晚出去進食的,它們沿著光禿禿的樹枝一路往下,從大枝降到小枝,從小枝降到鬆針,去尋找沒被啃過的綠油油的食物,找到後就四散分開。這段路像迷宮一樣百轉千回,等它們吃飽要回家的時候,隻有靠之前留下的絲線才能安全撤離。這些絲線有時會和舊的絲線交叉在一起,但最後都將筆直地通向蟲窩。

冬季,偶爾遇上難得的晴好天氣,鬆毛蟲有時也下到地麵進行遠足。起因不是食物短缺,它們居住的鬆樹隻吃了一小部分。這種探險沒有什麼特殊目的,隻不過是在周圍活動活動筋骨。巡視巡視將來的變態地點。我曾經在地上見過十三米長的隊列,總共有大約三百條鬆毛蟲!在這麼大規模的集體活動中,當然也少不了絲帶的引導,而返回時並不像汽車掉頭那麼簡單,我發現鬆毛蟲從來不會在絲帶上原地轉身。為了踏上返程之旅,領隊試探著各個方向,行蹤飄忽不定,有時候整個隊伍不得不相互依偎著在外過夜,等到第二天再繼續找路。而領隊遲早總能碰巧遇到來時的絲帶,毫不遲疑地領著大家向蟲窩出發。

這樣看來,領隊的職責真是非常重要,但它們並不是靠選舉,而是隨機產生的,哪條鬆毛蟲剛好排在隊伍最前麵,哪條就當領隊。當上領隊的毛蟲很有指揮官的架勢,它的上半身忽左忽右地搖擺不定,探索著前方的道路,而它的隊員排得整整齊齊,安靜地跟隨在後。有一次我把領隊小心拈走,想看看隊伍會不會混亂,結果第二條毛蟲順理成章當上了領隊,而且立刻進入狀態,絲毫沒引起大家的注意。又一次,我把隊列從中間截斷,連那裏的絲帶也抹掉了,這樣毛蟲們就自動分成了兩隊,前後兩段各有自己的領隊,不久後隊追上前隊,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上麵兩個實驗對鬆毛蟲來說太簡單了,我決定對它們進行難度更大的考驗。要是繞著封閉的圓圈行進,鬆毛蟲的隊伍會不會沿著絲帶走上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路呢?結果我根本沒插手,它們靠自己的力量就完成了實驗!

我的溫室裏有幾個寬口的大花盆,鬆毛蟲常常沿著盆壁爬到盆沿上散步。一月末晴朗的一天,快到中午時,一長隊鬆毛蟲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向盆沿爬去,它們排著整齊的隊伍繞在盆沿。大約過了一刻鍾,領隊奇跡般地觸到了絲帶末端,一個接近環形的閉合絲路出現了。為了避免還在源源不斷加入的毛蟲破壞這個環,我用粗刷子把它們和多餘的絲帶掃得幹幹淨淨,於是盆沿上就有了奇特的一幕:所有的鬆毛蟲首尾相接,形成了一個連續不斷的隊列,這個隊列沒有首領,每條鬆毛蟲都緊緊跟在前一條鬆毛蟲後麵。沒有起點,沒有終點,它們將會永不停歇地轉下去,直到把絲吐盡、把力氣耗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