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下來後,菜青蟲就開始吐絲織一條薄薄的白毯子作為支撐物。它們先在白毯子上織了一個腳墊用來固定尾部,接下來又織了一條背帶,從左到右把上半身固定在白毯子上。鋪好床之後,它們決定舒服地睡上一覺,於是紛紛脫掉單薄的衣服,化成了露天的蛹。
農民們可不甘心自己的卷心菜被菜粉蝶一代一代這樣破壞,為了保住勞動果實,他們不得不采取滅蟲行動。
在古羅馬時期,要防止菜青蟲對蔬菜造成巨大破壞,人們會在卷心菜地裏豎一根木樁,木樁上麵擺一個曬得發白的馬頭骨,最好是母馬的頭骨,他們相信這樣就能把地裏的害蟲嚇得遠遠的。這種古老的措施流傳至今,在我們鄉下仍然有人采用,隻不過簡化了許多,木樁上的馬頭骨換成了小棍上的雞蛋殼。鄰居們是這麼跟我解釋的:白晃晃的蛋殼在陽光下閃爍,吸引菜粉蝶去上麵產卵,菜青蟲出生後又餓又曬,於是隻有死路一條。
我懷疑地問他們:“你們見過菜粉蝶在上麵產卵嗎?”
所有人的答案都一樣,“從沒見過。”
“那為什麼要這麼做?”
“以前一直這樣,我們隻是照著做而已。”
在我看來,隻有一種方法能保護蔬菜,那就是“密切監視”,看到蟲卵就清除,看到菜青蟲就消滅。為了得到一棵完整又健康的卷心菜,我們的農民要花多大的力氣啊。
在此期間,有一種昆蟲也在默默地幫助我們。它們的身材非常嬌小,以至於園丁們都從沒注意過,這就是小繭蜂,它們的工作就是尋找和利用菜青蟲!
六月,當菜青蟲在圍牆上尋找定居的住所時,我發現其中有一些勞動熱情不高,顯得力不從心、非常疲憊。我像外科醫生一樣用針輕輕剖開它們的肚子,在這些菜青蟲淡黃色的血液中,擠滿了形狀酷似蚯蚓的小蟲子,數量從十幾條到幾十條不等,它們就是小繭蜂的幼蟲。小繭蜂的幼蟲沒有顎,嘴部是一個小孔,它們不能咀嚼,隻能吮吸,一小口一小口喝著菜青蟲的血,而不破壞任何肌肉結構。那些遭到入侵的菜青蟲還在悠閑地吃著菜葉,它們並沒有疼得亂扭,身體表麵也完好無損,看上去和健康的同伴毫無區別。
但是,到了該織白毯子的時候,別的菜青蟲都養得胖胖的,被入侵的菜青蟲卻顯得瘦弱不堪。盡管它們的體力快要耗光了,但仍要吐盡最後一點絲來織完毯子。與此同時,在它們的肚子裏,小繭蜂的幼蟲漸漸發育成熟,準備丟棄這個鬆軟貧瘠的房子,搬到外麵去了。
六月的一個傍晚,垂死的菜青蟲在肚子上出現了一個破口,小繭蜂的幼蟲從破口處一擁而出,接觸到新鮮空氣後,它們就停在原地興奮地扭來扭去。可憐的菜青蟲此時並沒有死去,它還有絲沒吐完,而剩下的絲將為入侵者蓋一座房屋:它的腦袋飛快地向後仰,稻草色的絲線從口中抽出,將自己的白毯子和身邊其他菜青蟲的白毯子連成了一大塊,小繭蜂的繭就將在這裏麵完成。
幾天後,在菜園裏枯萎的卷心菜上能找到一堆堆榛子大小的黃色小繭,每堆繭旁都躺著奄奄一息的菜青蟲,有的甚至已經死去,身體殘缺不全。大約又過了兩周,小繭蜂的成蟲出現了,它們身長三四毫米,穿著黑色的外衣,開始了陽光下熱烈的集體婚禮。
我很想知道小繭蜂是怎麼幫忙的。為了觀察它們對菜青蟲的入侵過程,我在一根拇指粗的試管裏放進一片卷心菜葉,菜葉上有一個菜粉蝶的黃色卵塊,最後我把剛舉行完婚禮的幾隻雌小繭蜂也放了進去。雌小繭蜂發現卵塊後興奮異常,它們顫抖著翅膀,擦擦後腳,欣賞地看著獵物,感到十分滿意。接著它們就像挑西瓜一樣用觸角反複輕拍卵塊的表麵,最後終於下定決心,把尾部貼在上麵,伸出尖銳的產卵器,穩穩地刺進了卵塊的薄殼。
因為試管裏的雌小繭蜂太多,所以它們挨個對一個卵塊不停地刺下去,似乎決心徹底消滅菜粉蝶的子孫。我看得目瞪口呆,這可真是一場明目張膽的殘酷屠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