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藏身密室(2 / 3)

從那以後,開普托先生上課時允許我講話了,也不再課下給我布置額外的作業,其實他一直沒有把那事當真過。

你的,安妮。

1942年6月24日 星期三

親愛的安迪:

今天實在是太熱了,好像非要把路上的行人烤化不可,而在這樣的天氣裏,我到任何地方去都隻能步行。現在我才覺察到乘電車,尤其是坐敞篷車有多麼舒服,但是這種享受對我們猶太人來說已經不複存在了。

昨天午休的時候,我去看牙,從我們學校走到那裏需要走一段很長的路。下午上課的時候,我差一點就睡著了。幸好牙醫助手是個熱心腸的女人,她主動給我們拿了點喝的東西。

說實話,我真希望自己不用去上學,因為我的自行車在複活節那幾天被人偷了,爸爸已經把媽媽的那一輛送到了一戶基督教人家保管。幸好馬上就要放假了,我的苦日子隻要再熬一個多星期就結束了。

對了,昨天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正從車棚邊上過,突然有人大聲叫我。我轉過身,認出是前一天晚上在我的女友伊娃家碰到的那個帥氣的男孩,他是伊娃的遠房姑表哥。他害羞地朝我走過來,並介紹自己叫哈裏?戈德伯格。

我不知道他想怎麼樣,讓我感到很意外。沒過多久,他就問我能不能讓他陪我上學。“隻要你答應什麼都聽我的就可以。”我確信我當時就是這樣回答的,然後我們就一起走了。哈裏今年16歲,會講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今天早晨,哈裏又來等我了,我希望他以後能一直這樣做。

你的,安妮。

1942年6月30日 星期二

親愛的安迪:

今天我終於有時間了,要不然還是不能動筆給你寫信呢!星期四一整天我都和朋友們在一起。星期五家裏又來了客人,就這樣一直拖到今天。

一個星期的時間裏,我和哈裏彼此了解了很多,他跟我講了很多關於他的事情。他是一個人來荷蘭的,他的父母在比利時,現在和他的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原來哈裏有個女朋友,名字叫範妮。我也認識她,是一個既溫柔又無趣的典型。現在他遇到了我,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隻是鍾情於範妮的外表。看來我就像興奮劑一樣,把他一下子給激醒了。你看我們都有各自的用處,時不時腦子也會犯點暈乎。

星期六晚上,尤碧在我這裏睡的,但她第二天就去了麗茨家,讓我感到很鬱悶。哈裏本來說好晚上要來的,可他18時來了電話,是我接的電話,他說:“我是哈裏?戈德伯格,請問我能跟安妮講話嗎?”

“你好,哈裏,我是安妮。”

“嘿,安妮,你怎麼樣?”

“好極了,多謝。”

“很抱歉,今晚我不能來了。不過我想找你談一會兒話。十分鍾後我來找你,行嗎?”

“可以呀!那一會兒見。”

“好的,我馬上過來見你,一會兒見。”

我掛上電話,趕快換好衣服,還攏了攏頭發,然後心神不定地站在窗前等著。哈裏終於來了,你也許不相信,我並沒有立刻奔下樓去,而是靜靜地等他按鈴。我走下樓去,門一開,他剛好和我撞了個滿懷。

“安妮,你聽我說,我奶奶說你年齡還太小,和你交往不合適。但你也許知道,我已不再和範妮好了。”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吵架了嗎?”

“沒有,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我告訴範妮,我和她在一起不合適,所以以後最好別再一起外出了,但我們家永遠歡迎她,我希望她家對我也是一樣。情況是這樣的,我原以為範妮一直在和另一個男孩約會,所以我也以牙還牙。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現在我叔叔說讓我跟範妮道歉,可是我當然不願意,因此就一刀兩斷了。”

“當然情況還是比較複雜,這隻是其中的一個理由。我奶奶希望我跟範妮在一起,但我不願意啊!老年人難免總會有一些可怕的舊觀念,我可不能同流合汙。我需要我的爺爺奶奶,但話說回來,他們也需要我啊!每星期三晚上我都有空,因為我爺爺奶奶以為我去學雕刻,可我卻去參加猶太複國主義黨的集會。”

“其實我是不準去參加的,因為我爺爺奶奶極力反對猶太複國主義。我並不狂熱,但是我對此感興趣。可最近那裏變得一團糟,我打算退出來,所以接下來這個星期三就是我最後一次了。這樣的話我就能在星期三晚上、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下午見到你了,也許還有更多時間呢!”

“不管怎樣,你的爺爺奶奶不願意啊!你總不能背著他們吧?”

“強扭的瓜不甜,真愛自有出路的。”

後來我們經過街角的那家書店,貝戴爾?韋瑟爾跟另外兩個男孩正站在那裏,他跟我打了聲招呼,這是他好多年來頭一次跟我講話,我心裏著實高興。

我和哈裏走了一段時間,到頭來就是我要在明天晚上18時50分在他家房子前麵跟他會麵。

你的,安妮。

1942年7月3日 星期五

親愛的安迪:

哈裏昨天到我家來見爸爸媽媽,我預先買好了奶油蛋糕、點心、茶和花式餅幹,可以說是蠻鋪張的了。哈裏和我都覺得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實在是太悶了,所以我們就出去散步了。

等到哈裏把我送回家時已經晚上20時多了。爸爸非常著急,說我不長腦子,因為猶太人過了20時還在外頭是很危險的,我隻好答應以後20時之前一定回家。

哈裏邀請我明天到他家裏。我的好友尤碧總是拿哈裏來逗我,說實話我還沒有熱戀上誰,不對,我當然可以有男友,這誰也別想多什麼嘴,不過唯一的男友,或者用媽媽的說法,情人,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伊娃告訴我,哈裏最近晚上曾去她家,她跟我講她問他:“你最喜歡誰,範妮還是安妮?”

哈裏說:“這跟你沒有關係!”但他臨走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句,“你聽好了,是安妮。回頭見,不要跟別人講。”說完他就像風一樣溜走了。

可以看得出來,哈裏已經愛上我了,也許換換口味也挺好玩的吧!姐姐瑪格特肯定會說:“哈裏是個很體麵的小夥子。”我同意,但他不隻有這些哦!媽媽也對哈裏讚不絕口:“帥氣的男孩,懂事的男孩,可愛的男孩。”全家人都接受他我當然高興,他也喜歡我的家人,不過他覺得我的那些女朋友們都太幼稚了,其實這一點說得挺有道理的。

你的,安妮。

1942年7月5日 星期日早晨

親愛的安迪:

上周五的升級典禮進行得如願以償,考試結果終於出來了,我的成績還可以,成績單上沒有一點丟人的地方。隻有一門課是良,代數五分,兩門課六分,其餘全都是七分或八分。家裏人對我的成績是很滿意的,不過對於分數的問題,我父母和一般的父母要求不一樣。從來不十分看重成績好壞,隻要我身體健康,不要太放肆和心情愉快就可以了。要是這三樣沒有問題,其他一切就會自然而來。

但是,我可不這麼想,我不想做差學生。本來我是完全可以在蒙特索裏中學讀七年級的,可是卻進了猶太中等學校。當我們得知所有猶太孩子都必須去猶太學校念書的時候,經過一番勸說,校長才有保留地接受了我和麗茨。

我姐姐瑪格特的成績也拿到了,總是那麼優秀。要是學校有相關設置的話,她肯定會以優等生的榮譽畢業的,真佩服她,她的腦子實在是太好用了。

最近一段時間,爸爸常待在家裏,公司的事他已不管了,我猜想爸爸覺得自己多餘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庫費賴斯先生接管了特拉維斯N.V.公司,柯賴勒先生則接管了科倫公司。前兩天當我們在自家小院子裏散步的時候,爸爸第一次跟我講起我們得藏起來的事情。我開始驚訝爸爸為什麼現在就談這個。

“安妮,我的好孩子。”他說,“你知道的,一年多以來我們一直在陸陸續續地把我們的食物、衣服和家具搬到別人家裏去。我們不想讓我們的財產落到德國人手裏,當然我們也不想自投他們的羅網。所以我們自己得先隱姓埋名,而不是等到他們來抓我們。”

“不過爸爸,那會是什麼時候呢?”看著爸爸說話時的嚴肅表情,我害怕極了。

“不用擔心,我會把一切安排好的。我的孩子,抓緊時間享受你那無憂無慮的年少時光吧!”

爸爸和我就說了這麼多,我的天啊!真希望那個糟糕的日子永遠不要到來!

你的,安妮。

1942年7月8日 星期三

親愛的安迪:

從星期天的早晨一直至現在,時間好像一下子過去了好多年。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整個世界突然天翻地覆似的!但我還活著,安迪,這是最要緊的,爸爸也這樣說。

是啊!我確實還活著,但不要問我在哪裏,活得怎麼樣。你肯定摸不著頭腦,那就讓我從星期天下午發生的事情跟你講起吧!

下午15時的時候,有人按前門門鈴。之前哈裏剛走,不過稍後又回來了。我當時正懶洋洋地躺在陽光下的走廊裏讀書,所以沒聽見門鈴聲。過了一會兒,姐姐瑪格特一臉激動地出現在廚房門口。

“黨衛隊給爸爸送來了招集令,”姐姐低聲說道,“媽媽已經去見凡?達恩先生了。”凡?達恩先生是爸爸的一個朋友、公司同事。我感到詫異,招集令?誰都知道那代表著什麼。腦海裏立刻閃現出集中營和陰森森的牢房的畫麵,我的爸爸將遭到如此厄運嗎?

“爸爸當然不會去的。”姐姐瑪格特說得很堅決。媽媽去凡?達恩家商量我們要不要明天就搬到藏身的地方去。凡?達恩一家會和我們一起走,所以總共會有七個人。沉默,嘴裏說不出一句話來,心裏惦記爸爸,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當時爸爸正在一家猶太福利院探望老人。同時在家裏焦急地等著媽媽,炎熱加上心頭的懸疑,一切使我們充滿了畏懼而又沉默不語。

門鈴突然又響起來。“是哈裏。”我說。姐姐瑪格特攔住我,不讓我開門。緊接著外麵傳來媽媽和凡?達恩先生跟哈裏說話的聲音,我們這才鬆了口氣,接著他們進來了,隨手把門關得死死地。每次門鈴響,我和瑪格特都會輕輕地貓著身子看是不是爸爸。

後來姐姐和我被支出了房間,凡?達恩準備和媽媽單獨談談。當我們倆待在臥室裏的時候,瑪格特告訴我招集令是給她的,不是發給爸爸的。聽到姐姐這樣說,我就更害怕了,哭了起來。姐姐瑪格特16歲,難道他們真的要單獨帶走這種年齡的姑娘嗎?感謝老天爺她不會去的,媽媽親口這麼講的。爸爸跟我談到我們要躲起來的時候,我想也是這個意思。

我們將要躲到哪裏呢?是個小鎮還是鄉下?是大房子,還是小農舍?什麼時候?怎麼走?我知道這都是些不允許問的問題,可我的腦子全是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