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受欺淩(2 / 2)

我記得,當我醒過來的時候仿佛剛剛做過一場極其恐怖的噩夢。我看見麵前有一團烈火,中央橫過一根又粗又大的黑色橋梁。我還聽見有人說話,那聲音是空洞洞的,疑懼和恐怖弄得我神誌恍惚。

不久,我覺察到有人把我抱起來,以前從沒有人這樣小心地扶過我。我把頭靠在枕頭或他的手臂上,覺得很舒服。

又過了5分鍾,迷惘的煙雲消散了。我很清楚,我是躺在自己的床上,那團火是嬰兒室裏的爐火。現在是半夜,桌上點著一支蠟燭。白茜站在床腳上,手裏端著一盆水。一位紳士坐在我枕頭邊的椅子上,正低著頭看我。

我知道屋裏有個陌生人,他既不是蓋茨海德府上的人,和裏德太太也沒任何關係。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寬慰,覺得自己得到了保護,安全了。

我的目光離開白茜,轉過去仔細打量那位紳士的臉。我認識他,他就是開藥房的勞埃德先生,有時候傭人生了病,裏德太太就請他來。她自己或孩子們生病時,請的卻是另外的醫生。

“瞧,我是誰?”他問。

我說出他的名字,同時朝他伸出手去。他握住我的手,微笑著說:“你不久就會好的。”

隨後,他囑咐白茜要多加小心,夜裏千萬不能驚擾我。接著他又囑咐了我幾句,並表示明天還要來,然後就走了。我感到這屋子陡然間黯淡了許多,心情不禁又變得沉重起來。

我雖然覺得身體很虛弱,但我知道這並不會要了我的命,真正致命的是我深深地感到一種不可名狀的心靈痛苦,當我再次麵對眼前這些熟悉的人和物時,不可名狀的悲傷又在我的心頭漾起。

也許是出於憐憫,或者認為我已不久於人世吧!白茜在與我說話時不僅不再粗聲粗氣,而且也變得殷勤禮貌了。這雖然讓我多少有些感到受寵若驚,但我還是因此感到快活了不少。

第二天的中午時分,我才從虛弱的昏睡中醒來,掙紮著坐到了壁爐邊。我聽到裏德家的孩子們出門的聲音,不禁覺得有些高興。

白茜一邊幫我收拾散落的玩具、整理床褥,一邊對我說上一兩句親切體貼的話,還為我拿來精心製作的果醬餡餅,過去就連看一眼的權力都是沒有的。

這種寧靜與溫馨,對一個飽受折磨的人來說差不多該是天堂了吧!但這一切在我看來隻是徒勞的恩惠,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撫平我受傷很深的心靈,一切都來得太晚了,就好像其他許多日思夜想卻屢屢破滅的期望一樣。

白茜幫我拿來平時最愛看的《格列佛遊記》,這本書我曾一遍又一遍津津有味地仔細讀過,伴我度過許多枯燥無味的時光。但在此刻,那些奇妙的插圖不再具有以往從未落空過的魅力,變得怪誕而乏味起來。

我隻好把書合上,放在未嚐一口的餡餅旁邊。這時,白茜在一邊又哼起了她那熟悉的歌謠,盡管她的聲音仍像過去一樣甜美動聽,我卻發現它的調子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淚水不自禁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