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雨交加的下午,喬琪安娜看小說看得睡著了;伊麗莎去了教堂。我想我還是上樓去看看那個垂死的女人怎麼樣了,她躺在那裏幾乎沒人理睬,因為仆人們偷懶,她的女兒們漫不經心,白茜則有一家人要照料,顧不上她。果不出所料,我發現病室裏沒人看護。
病人一動不動地躺著,我盯著她看了很長時間,而她現在卻不能盯著我看了。這時,床上發出一聲微弱的嘟噥聲:“是誰?”
我做了回答,但過了很長時間她才認出我來。
“我病得很重,”又過了一會兒,她說,“在我死以前,讓我安下心來也好。我們在健康時不大去想的事,在我現在這樣的時刻就沉重地壓在心頭上,這裏還有別人嗎?”
我說隻有我們兩個人。
“唉!我做了兩次對不起你的事,我現在後悔。一件是,沒有遵守對我丈夫做的諾言,把你當我親生的孩子一樣撫養大;另一件是……”她停下了。
“也許,這畢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喃喃地自語,“再說,我可能會好起來。在她麵前低聲下氣地賠不是,真是痛苦。”
她做了一次努力要改變一下姿勢,可是沒成功,她的臉色變了。
“好吧!我得把這件事做了。我還是告訴她的好。到我的寫字台那兒去,把它打開,把你看到的那裏的一封信拿出來。”
我照著她的指點去辦。
“讀那封信。”她說。
信很短,是這麼寫的:
夫人:
請惠告舍侄女簡?愛通訊地址,並示知其近況如何。我擬即時去函囑她來馬德裏我處。
蒙上帝賜福,我經商獲得相當財產。我未婚,無嗣,望收她為養女,並在我去世後將一切財產遺贈給她。
約翰?愛謹啟於馬德裏
日期是三年前。
“為什麼我從沒聽說過這件事呢?”我問。
“因為我恨透你了,我忘不了你責罵我殘酷,並宣布我是你世界上最恨的人那回事。我後悔了,我寫信給你叔叔,說簡?愛染上斑疹傷寒,死在勞渥德。現在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裏德太太,”我說,“別再去想這一切了,原諒我的氣話,那時我還是小孩子。要是你接受勸告,懷著仁慈之心看待我……”
“你的脾氣很壞,”她說,“但至今我無法理解,怎會在八九年中不管人家怎樣對待你,你都能忍耐,而在第十年卻一下子火冒三丈。”
“我的脾氣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壞。小時候,有很多次,隻要你容許我,我都會很高興地愛你。吻我吧!舅媽。”
我把臉頰湊近她的嘴唇。她不願碰它,她的手越來越涼。白茜進來了。我又等了半個小時,她仍沒有任何和好的表示。當天晚上24時,她去世了。
羅切斯特先生隻給了我一個星期假期,可是在我離開蓋茨海德以前,已經有一個月過去了。我打算葬禮一過就走,但是我的表姐妹懇求我能夠住到她們做好她們的啟程準備的時候。
喬琪安娜要去倫敦她舅舅家裏,然後不久她便在他那兒結了婚;伊麗莎要去法國一個修道院。她後來在那裏當了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