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4)(2 / 3)

“哎,隨他們說去吧。伯爵剛才還在呂西昂身上又押了兩萬法郎;在娜娜身上押了兩千法郎,那也不過是因為作為馬主,總得表示對自己的馬有信心而已。”

“見鬼!胡扯這些廢話幹什麼?”

有人揮著胳臂喊起來:“一定是司必利獲勝,法國必然落敗,勝利屬於英國!”

鈴聲又一連串地響起來,宣布馬都到了起跑線上,人群中湧起了長時間的騷動。娜娜為了看清楚一些,就站到座位上去,把腳下的花球都踩壞了。她掃視四周,廣闊的天際盡收眼底。在這緊張熱烈的最後時刻,跑道上還是空蕩蕩的,四周是灰色的欄柵封閉著,每隔兩根木樁站著兩名警察,排成一條隊。娜娜麵前的狹長草地泥濘不堪,但到了遠處卻是綠油油的像一塊絨毯。娜娜轉移視線,隻見場地中央的草地上挨肩擦背擠滿了人,有的踮起腳尖,有的站在車上,個個都情緒激昂,你推我搡,翹首張望。馬匹正從遠處走來,帳篷在風中飄揚,呼呼作響,騎手們策馬在步行者中間往前走,徒步的人們紛紛擁向圍欄,憑欄觀看。

娜娜轉身看那邊的看台,人們的臉孔仿佛都變小了,密密麻麻一大堆頭顱混成五顏六色,擠滿了平台、台階、過道,在藍天的襯托下,但見影影綽綽的一大片人的輪廓。看台外邊,是跑馬場四周的平原;右邊,在長滿長春藤的磨坊風車後麵,是一片伸展開去的草原,上麵點綴著樹木,深碧淺藍交錯的顏色;正麵,塞納河在山麓流過,公園裏的林蔭道縱橫交錯,道路上麵靜靜地停放著等人的馬車,排列成行;再看左邊,布洛涅森林那個方向,視野更開闊了,一條峽穀遠遠地通到遼闊的碧藍天際,中間被一條桐樹林隔斷,桐樹葉還沒長出,樹梢粉紅色,這一帶看去有如光閃閃的湖水。人群仍不斷地湧來,就像一群螞蟻。沿著一條狹長如帶的路徑,越過田野,向著這邊蜿蜒連貫而來。而在靠近巴黎市區的那一邊,極遠的地方,那些沒有買入場券的觀眾,在樹林下麵,如羊群一般地聚在一起,在布洛涅森林邊緣,變成一個個小黑點,隱約像一道動蕩的長線條。

遼闊的蒼穹下,萬頭攢動,數不清的瘋狂般的觀眾,像甲蟲似的聚集在這塊平原上。突然,人們歡聲雷動,隱沒了一刻鍾的太陽又出現了,日光帶來了溫煦的氣息,每樣東西都反射出光芒,婦女們的陽傘像無數小小的箭靶金光閃閃。大家向太陽舉起雙臂,表示歡迎。

這時,一位警官,沿著空無一人的跑道向前走去。靠左邊的遠處,出現了一個手持紅旗的人。娜娜問那人是誰,拉博德特答道:

“這是起跑發令旗手莫裏亞克男爵。”

娜娜周圍擠了不少男人,有的還爬上她的馬車的踏腳板,發出驚歎的叫喊聲,東拉西扯地談個不停,信口發表即興的觀感。菲力浦、喬治、波爾德那夫和埃克托爾也是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不要亂擠,讓我看看,啊!裁判已經就位,那是蘇維爾先生嗎?嗯,在如此規模的大賽中,必須有好眼力,才能分毫不差地判定領先的距離!請你們停嘴好不好——信號旗揚起來啦,看,馬出來了,注意!頭一匹是科西尼。”

桅杆頂上懸掛了紅黃兩色旗子,在半空中飄揚。參賽的馬由馬夫牽著,一匹匹到達起跑線,騎手們跨在馬鞍上,神態悠閑,陽光把他們照得像塗色的亮漆。緊跟科西尼後麵的是哈紮爾和布姆,接著,一片嘖嘖讚歎聲中,司必利隨之出現,這是匹偉岸棗紅色的駿馬,號衣的顏色奪目,是檸檬色和黑色,具有大不列顛的陰悒風格。瓦萊裏奧二世一出場更是引起人們的熱烈歡呼,它個頭小,但精神勃勃,號衣是嫩綠色鑲玫瑰色花邊。旺德夫爾的兩匹馬遲遲不見出來,直到最後,才跟在佛朗日班之後,穿著藍與白兩色號衣出現了。呂西昂是棗紅色駿馬,外表無可疵議;但由於娜娜這匹小母馬太使人驚詫了,而至使這匹駿馬幾乎被人忽略。娜娜以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漂亮,這匹栗色的小母馬在陽光的照耀下,渾身光燦燦的一片金黃,恍若一個金發少女,又像一枚新鑄的金幣閃閃放光,它胸膛凹進,頸脖精致,背部矯健而靈敏。

“哎呀!它的鬃毛和我的頭發顏色是一樣的!”娜娜狂喜地叫了起來,“哈,你們知道我有多麼自豪!”

大家都攀登到她的馬車上來,波爾德那夫幾乎踩著被媽媽忘掉的小路易。他像慈父似的把他舉到肩上,一邊嘟嘟囔囔地說:

“這可憐的小娃娃,也該讓他看一看哪,等一等,我指給你看,那是你媽媽,看見了嗎?就是那邊那匹馬。”

小狗珍寶跑過來磨蹭他的腿,他便把它也抱起來。娜娜對那匹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馬感到十分得意,她掃視四周的女人一眼,看看有什麼反應。女人們都神情亢奮,忘乎所以。一直坐在散雇馬車上不動聲色的老鴇婆特裏貢,在人群頭上向一個賭注登記人招手,叫他登記她押的賭注。她憑預感,決定押娜娜這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