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星期二,娜娜才從勝利的興奮中平靜下來。那天早上,她正和列拉太太閑談。小路易在露天著了涼,又病了。目前巴黎人都在談論一宗驚人事件,娜娜知道後心情十分激動。賽馬結束的當晚,皇家俱樂部公開宣布開除旺德夫爾,永遠不許他進入任何賽馬場。第二天早上,旺德夫爾就在自己的馬廄裏縱火自焚,連同馬匹一起全部燒死了。
“他早就告訴過我要這樣做的,”娜娜說,“這個人是個十足的狂徒!昨天晚上,他們把這個凶信告訴我,可真把我嚇壞了。你知道,他總有一天會把我殺死的。他難道不應該把他跑贏的馬事先告訴我嗎?他如早透一點暗示,我至少可以發一筆財了!他跟拉博德特說,如果讓我知道內情,我會馬上告訴我的理發師和一大堆男人的。你聽聽,他這話多有禮貌……咳,我當然不能為他的死太傷心,不可能的。”
娜娜越想越生氣。這時,拉博德特進來了。他把替她下注贏的四萬多法郎送過來。她更是火上澆油,因為她本來可以贏一百萬法郎的。拉博德特裝得一無所知,一身清白,對旺德夫爾加以指摘和譏笑,他說那些古老的家族早就岌岌可危了,落到如此愚蠢的結局是理所當然,並不奇怪。”
“啊!話可不能這樣說,”娜娜說,“他把自己關在馬廄裏縱火自焚,這怎麼是愚蠢,我倒覺得他這樣收場很勇敢,咳,你知道,我並不是為他和馬雷沙爾的行為作辯護,那事幹得太糊塗了。布朗施居然把過錯強加到我頭上,實在令人生氣。我反駁她說:‘難道是我教唆他舞弊的嗎?’一個女人向一個男人要錢,並不等於叫他犯罪呀,如果他早對我說:‘我已身無分文了’我會對他說,‘好吧,咱們就分手吧。’那麼事情就不至於鬧到不可收拾了。”
“這話一點不錯,”姑媽嚴肅地說,“男人冥頑不靈,自然自食其果!”
“不過,他那帶有喜劇性的結局,倒也做得挺漂亮!”娜娜又說,“那情景也夠可怕的,令人不寒而栗。他把所有的人支開,然後把自己反鎖在馬廄裏……燒上煤油,一點火,火焰衝天而起,夠壯觀的!試想想,木頭結構的大馬廄,又裝滿了幹草和麥秸!火苗一個勁的往上躥……那些不願燒死的馬左衝右突,拚命撞門,像人似地哀嚎……那被活活燒死的慘狀,人們至今還覺得恐怖呢。”
拉博德特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在他看來,他不相信旺德夫爾會如此輕生。有人賭咒說看見他從窗口逃出去了。他一時心智迷亂點燃了火,但燒得受不了時,他可能清醒過來便往外逃脫了。一個沉迷酒色,荒唐自棄的破落子弟,似乎不可能如此壯烈地去死的。
娜娜聽了這番話,覺得很掃興,她無話可說,隻嘟囔道:
“唉,可憐的倒黴蛋!他本來是幹得很漂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