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沒錯,我的確和富卡蒙睡了。怎麼樣?嗯?你心裏不痛快是不是?我的野漢子!”
這是她第一次當麵叫他“我的野漢子”。她的恬然自白,令米法幾乎閉過氣去,他攥緊拳頭,娜娜幾步走到他的麵前,兩眼逼視著他。
“鬧夠了吧,喂?……要是覺得不合適,就請你出去……我不能讓你在我家裏大吵大鬧……你別糊塗,我是需要充分自由的。我愛跟誰上床就跟誰。我就是這樣做的……你馬上拿定主意,接受或不接受,不接受,你就滾出去!”
她走過去把門拉開。可是他沒有走。這是她把他抓得更牢的辦法。為了一點點原因,隻要幾句話不合,她就臉色一沉,厲聲逼他作出抉擇。而且話說得很難聽:哼!她隨時可以選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隻不知選哪一個才是;男人嘛,要多少有多少,到處都有,而且不像他這樣笨頭笨腦,不識情趣,他們個個身壯力健。他於是低下頭去,逆來順受,等待她需要錢用的時候,自會變得溫柔起來。到時,她千嬌百媚,柔情款款,而他也把不快丟之腦後。一夕風流足以抵償整整一個星期的折磨。米法與妻子和解之後,家庭生活反而更難於忍受。
福什裏又掉入蘿絲的情網裏去,拋棄了伯爵夫人;四十來歲的伯爵夫人,正處於情熱如焚,不耐寂寞的年齡階段,她瘋狂地追求別的男人,如饑似渴的在這座府邸裏卷起旋風般的時髦生活。艾絲泰勒自從結婚以後就沒和父親見過麵。這個平庸無奇的姑娘,突然變成一個意誌堅強的婦人,獨斷專橫,格達內一見她便身顫股栗,也跟著妻子皈依了天主教,陪她去做彌撒。嶽父為了一個娼妓而毀了全家,他感到非常憤慨。隻有韋諾先生仍然對伯爵和藹可親,覷準機會引導他改邪歸正。他為此還上了娜娜的家,兩處都常走動,並一直露出笑臉。米法在家裏感受到的是痛苦、煩惱與羞恥,逼得他寧願到娜娜那裏去。
不久,娜娜和伯爵的關係隻有一個“錢”字。有一天,伯爵正式答應給她一萬法郎,可是到了講定的日子,他卻兩手空空地來了。兩天來,娜娜給了他多少溫情,愛撫,可他竟自食其言,浪費了她兩天的殷勤,她立刻大怒,豎眉瞪眼地發作起來:
“你沒弄到錢啊!……那麼,我的野漢子,你從哪裏來的就滾回哪裏去吧!快滾!真是個大混蛋!你還想吻我呢!聽著,沒有錢就什麼也別指望!”
米法解釋說,錢後天就可以送來。娜娜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那麼我的欠帳怎麼辦?他們會扣押我的財產,而你卻這樣耍弄我……你認清楚一點,你以為我愛你的臉孔嗎?像你這副尊容,隻有舍得花錢,女人才肯忍受……我憑上帝發誓,那一萬法郎你今晚不給我送來,你就連我的小指頭尖也別想吮一下……我說的話算數,我要把你打發到你老婆那裏去!”
當天晚上,他送來了一萬法郎。娜娜送上嘴唇,讓他長長地吻著,他整整一天的煩惱算是得到了補償。娜娜最討厭的,是米法時刻不離左右,她向韋諾先生訴苦,請他把野漢子帶回伯爵夫人那裏去。難道他們夫妻和解是虛話嗎?她後悔多管閑事,結果仍擺脫不了他的糾纏。她發作起脾氣來,就把利害關係忘了,發誓要不擇手段治他一下,讓他再也不敢邁她家的門檻。可無論她拍著大腿向他吼叫,還是唾他的臉,米法總是陪不是,賴著不肯走。為了錢,爭吵不斷發生。她粗暴地向他要錢,為了一點點錢破口大罵,表現出可憎的貪欲,她一再冷酷地提醒他,她完全是為了錢才跟他睡的,絕對沒有其他成分。和他睡覺一點味道也沒有,寧可和別人睡。她心裏愛的是別人,而最大的不幸就是非靠他這種混蛋來供給金錢不可。現在連宮廷裏也不想要他了,外邊已經傳說要命他呈遞辭呈了。皇後說:“他太叫人討厭。”這話一點不錯。娜娜每次罵他,最後一句便是:
“聽著!你太叫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