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像暴烈的天神,嫉妒而專橫地控製著他,使他終日戰戰兢兢,他隻能享受片刻的歡娛,繼之卻是幾倍時間的可怕折磨。他在娜娜麵前,就和在教堂似的,呢呢喃喃的祈禱,一陣陣的絕望,同樣感到自卑,像個遭天譴的造物,被碾碎在出身的泥濘中。他肉體的欲望和靈魂的渴求全都混和在一起,從他內心的深處爆發出來,在他的生命樹上開出一朵花。他聽從愛情和信仰的力量擺布,這力量足以轉動全球,使他失去主宰,無論他的理智怎樣掙紮,他都跳不出娜娜的這間臥室,在這裏,他如癡如狂,在全能的性的領域裏,顫巍巍地沉淪下去,正和他會在廣袤的不可知的天堂裏麵迷失自己一樣。
娜娜發覺他變得自卑,她的虐待狂便越發得到滿足。她生來是要糟踐一切的,毀壞之後還要玷汙而後快,她那纖纖玉手到處留下可怕的痕跡,並使毀壞的東西腐爛變質。米法心甘情願地承受著,還模模糊糊地記起那些以苦行贖罪的聖徒,他們被惡蟲所吞,然後又吞惡蟲的排泄物。他心中裝著這種形象,所以就拿自己供她去作踐,遊戲。有時,娜娜留他在臥室裏,把門關上,讓他做男人的各種下流動作,供她取樂。最初,他們一起開玩笑,她輕輕打他幾下,命令他做古怪可笑的事情,學小孩咿啞不清的腔調,要他一次又一次學說一句話的末後幾個字:
“照著我的樣子說:呸!寶寶才不在乎呢!”
他很聽話,按著她教的發音,照樣說一遍:
“呸!寶寶才不在乎呢!”
有時,她穿著內衣,爬在獸皮地氈上裝狗熊,吼叫著轉過身來,做成要吃的樣子,輕咬他的腿取樂。然後她站起來說:
“現在輪到你了……你裝得一定不如我像,我敢打賭。”
這個嬉戲實在迷人。娜娜裝狗熊時,露出雪白的肌膚,垂下紅棕色的頭發。米法哈哈大笑,也爬在地上,一邊吼叫一邊咬她的腿肚子。娜娜裝出害怕的樣子,急急往後逃。
“喂!我們都是野獸,對嗎?”娜娜最後說,“你不知道你的樣子有多醜,我的寶貝!假如皇宮裏的人看見你這副模樣,會怎麼樣?”
不過,這類小遊戲他們很快就厭倦了。這倒不是娜娜殘忍,她依然是個好心腸的女人,而是有一陣淫欲的暴風在緊閉的臥室裏越刮越猛。淫 蕩使他們頭腦昏亂,狂熱地想象著肉欲的歡樂。他們往日因虔信天主而恐怖的不眠之夜,如今卻化成獸 欲的饑渴,於是發瘋似的用四肢爬行,吼叫,咬人。有一次,米法正裝狗熊,娜娜突然使勁把他向前一推,米法撞在一件家具上。看到他前額鼓起一個大包,娜娜不由得哈哈大笑。從此,她把對埃克托爾進行試驗的興趣,又實施到米法身上,她把伯爵當牲口,在後麵抽他,踢他。
“籲!籲!往前走!你這匹劣馬,快著點走!”
有時,米法裝成一隻狗,她把自己灑了香水的手帕,往房間另一間遠遠拋去,命他叼回來,他就得用手和膝蓋爬過去,用牙齒咬住手帕,把它叼回。
“去叼回來,凱撒!聽著,如果你偷懶,我可要罰你的!不錯,凱撒!真乖,豎起後腿!”
米法喜歡屈居廝仆,當牲口更是其樂無窮。他渴望再卑賤一點,叫道:
“打得再重一些……汪汪!我是瘋狗,打呀!”
娜娜一時高興,有一天晚上要他穿著皇室侍從的朝服來見她。於是,他佩上寶劍,戴著帽子,穿著白褲和鑲金線絛子的紅呢禮服,一排密密的紐扣,左襟上掛一把象征性的鑰匙,全副尊榮的服裝,整整齊齊地來了。娜娜一見,笑得前仰後合,把他好一頓嘲弄。尤其那把鑰匙,她對它的用途做出種種猥褻的解釋。對於這套顯赫的官服毫無敬意,肆意地戲弄、貶低。她搖他,擰他,對他大叫:“呸!滾出去,皇室侍從!”又踢他的屁股。這一腳踢的是皇宮,踢在高踞在人民之上、威風凜凜的陛下身上。這是她對社會的看法,是報複,是來自世代遺傳,本能的家族仇恨心理。她命皇室侍從脫下官服攤開在地上,叫他往官服上跳,往官服上吐唾沫,他都一一照辦了。她又命他踐踏鍍金的肩章,鷹徽、勳章,他也一一遵命做了。於是一陣劈啪亂響,一切全踩個稀巴爛,沒留下一樣完整的東西。娜娜把大臣打得粉碎,就像打碎玻璃瓶或糖果盒一樣,然後變成垃圾,變成街角的一堆汙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