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在鋪灑的晨光中走進酒樓。
我叫帕格尼尼在另一間房中等候,自己進了昨天那間觀光閣。金東海已經早早地端坐在那裏了。
桌子上擺了幾塊木頭,還有一隻已經刻好的鳳凰。
他將一把刻刀遞到我手中。我拿起一塊木頭,學他的樣子開始動刀。
金東海由淺入深,從握刀到構思到雕刻,講得很細致。
金東海說先學著刻我心中印象最深的事物,再刻我想象中的事物。
我看了看地上的苗喵,將它抱到桌子上,它“喵嗚”一聲,乖乖地躺著不下來。我照著它的樣子,一刀刀刻得極為滿意。
此後的幾天,我每天都到酒樓中跟金東海學習。他除了教我刻法之外,其他的話一概不多說。他不說話的時候,支著頭看向廊外風景,眼神虛無渺遠,一張臉在陽光下幹淨純白。
從早晨學至日落,雖然犧牲不少睡眠,收獲卻是巨大的。
我捧著手中的作品,高高舉起,眼睛眯成一條縫,喜不自溢。
金東海瞥了一眼我手裏的木頭喵,淡淡收回目光。
“不錯,有頭有耳有身有尾,看得出是一隻貓。”
我眼睛又眯了眯。金東海不會誇人,苗琴陽你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
“不過,你這貓為何沒有腳?”
“苗喵總是趴著睡覺,腳當然藏起來了啊!”
“喔,那它怎麼沒有眼睛?”
“我不是說了嘛,它在睡覺呀。”
金東海眯起眼睛:“原來如此。”
我放下木頭苗喵,眼睛瞟向桌上的真身。轉眼看了看金東海刻的鳳凰,又看了看光禿禿的木頭貓。
咽了咽口水,終於耷拉下腦袋。
“好吧…”是有那麼點點醜。
我垂頭喪氣:“哎,金東海,你學雕刻學了多久哇?”
“…兩年。我自個兒刻了八年。”
我的腦袋垂得更低了。苗浪老大,你的禮物怎麼辦哪嗚嗚嗚。
“你明明知道十五天我學不會…”
“我隻答應你教你學雕刻,卻從未說過能幫你備好壽禮。”
“我以為很好學…”我頹喪無比,趴在桌子上。
隻剩四天了,那些俗物連我都看不上眼,苗浪那樣的人,又怎麼會看得上?總不能今年再送香囊吧?
我向來覺得隻有自己親手做的才能算禮物,但是除了寫字和畫畫還過得去,自己的動手能力實在不算強。女紅做得慘不忍睹,香囊上繡的蓮花自己都看不下去,繡的我和苗浪的名字也隻能依稀辨別。
苗浪從沒將我送他的香囊掛在身上,也實在是情有可原。
怎麼辦啊?今年一定要送一個特別的禮物,讓苗浪狠狠驚喜一次才行。
“他是你兄長,即便你送的壽禮樸素些,想必他也不在意的。”
我悶悶不樂,低聲喃道:“你懂什麼…”
從小苗浪都會給我準備生日禮物,年年不落。一歲的時候他在我腳上綁了一根紅線,上頭掛了顆鈴鐺;兩歲的時候,他抱我去田間看牛打架,編了一圈花環戴在我頭上;三歲時我們正在逃亡,那天的禮物,是一塊精致的糕點;四歲時他積錢給我買了一套花衣裳。
後來,我們的日子漸漸好轉,此後每年的生日,苗浪都會從各處搜羅些新奇的東西,防身的玩樂的觀看的,樣樣都是世間少有,也不知他怎麼弄來的。
反觀我,平日裏隻知道玩,不曉得送什麼禮物給他,更不曉得從哪裏找來最好的東西給他。他每年的生日,我都隻是送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古怪的石頭,草編的戒指,花哨的手鏈,醜醜的香囊…
隻在他二十二歲生日的時候,畫了一副畫,配了一首詩,就叫他捧在手裏看了又看,高興了半個月。
我沒見過大師們作的畫,苗浪請師父教我畫畫,學了一陣就被我氣走了。我隻是憑感覺塗了一副,自己覺得還能入眼。這都讓苗浪那麼高興,可想而知,我再準備一個精致點的禮物,他該有多高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