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法拉第對利博先生和他的夫人說:
“我是照著書上講的做實驗,請你看看我的筆記,裏麵就是這樣寫的!”
利博先生翻看著小法拉第工整的筆記本,不禁讚歎他的細致和耐心。利博先生明白了,法拉第是在勤奮學習,不是在瞎玩。
利博先生拍著法拉第的肩膀說:
“孩子,你這是在做科學實驗,可千萬要小心,注意安全呀。”
利博先生和太太雖然並沒有看懂這些實驗,但是他們都被法拉第熱情、全神貫注的精神所感動。
利博太太摸著法拉第的頭,一邊笑著一邊搖頭說:
“我一直在奇怪,為什麼鹽罐裏的鹽總是很快就沒有了,老鼠又不偷鹽吃。原來這些鹽都被你這隻小老鼠弄到這個實驗室裏,做什麼電池了。你喜歡做實驗沒什麼的,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小心。知道了嗎?”
法拉第仔細地向他們解釋放電的原理,令他遺憾的是,利博夫婦如墜雲裏雲霧,一臉的困惑。
法拉第開始感到,如有機會遇到對科學有興趣的人,同他們一同討論,該有多好啊!
然後,利博夫妻倆下樓了,他們邊向樓下走,邊談論著這個不尋常的孩子。
利博先生對他的妻子說:
“邁克爾這個孩子很特別,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在鬧著玩,他是在努力追求自己的理想,他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的。”
在這裏,利博先生的裝書店起到了對法拉第進行最初的科學知識啟蒙的作用,使少年時代的法拉第邁出了向科學聖殿前進的第一步。
時光如流水一般逝去。五年以後,法拉第已經成了一個大小夥子;他的科學知識,也隨著年齡增加而不斷增長。
法拉第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訂書匠了,幾年的努力使法拉第進入了科學之門的門檻。
他在等待機遇,一有機會,他就會跨過門檻,深入到科學的腹地。
貧困的科學愛好者
1810年初,一個中等身材的小夥子,身上穿著單薄的衣服,腋下夾著一包書,在艦隊街上匆匆地行走著,他就是法拉第。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法拉第在利博先生的鋪子裏當學徒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
現在法拉第的手下已有兩個報童可以供他差遣了,可是還有許多事情,東家交給別人做不放心,還是情願叫法拉第親自去做才滿意。
比如,書籍裝訂好以後就要及時送回到顧客家裏。像這類事情,是常常要法拉第親自去做的。
在那個年代裏,書籍被人們視為很貴重的物品,有些顧客對裝訂很是挑剔。利博先生認為把書交給法拉第送,那是一定不會出差錯的。
因為,利博知道這小夥子愛書如命,絕不會把書弄髒弄壞的。東家知道這一點,顧客也知道這一點。
這一天,法拉第像往常一樣去給一位顧客送修補好的書,夾在法拉第腋下的是英國著名詩人彌爾頓的代表作《失樂園》和《複樂園》,他要把書送到一位醫生家裏。
法拉第為了抓緊時間,在街上走路總是急匆匆的。那些豪華的大商店,櫥窗裏陳設得琳琅滿目,從來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可是今天,法拉第突然間停住了腳步,眼睛盯著海報欄上張貼的一張海報,一動也不動。
這張海報同其他所有的招貼都大不相同,它沒有花花綠綠的顏色打扮,白底藍字,樸實無華。但是海報上的內容,卻像有魔力一樣,法拉第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海報上寫著,塔特姆先生準備在多西特街53號做自然哲學講演,每次聽講收費一先令,也就是12便士。
在當時,人們用“自然哲學”來泛指自然科學,尤其是物理學。
工業革命帶動了人們追求科學的興趣,逐漸在上流社會形成了一種風潮。所以,經常有一些科學界的名人在自己家舉辦科普講座。
自然哲學,這正是法拉第喜歡的內容,要是能去聽一次課該有多好,他是多麼想去聽講啊!
法拉第下意識地把手伸到了褲袋裏,渴望這個時候口袋裏能有一先令,可是他隻攥到了一把褲袋布,口袋裏仍舊空空如也。不要說一先令,就連一個便士他也沒有啊!
法拉第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是那樣的快,自然哲學講演對他來說有著無法抗拒的魅力。
雖然說自己根本就沒有錢去聽講座,可是法拉第還是在那張海報前站了很久,仿佛這樣就可以聽到講課似的。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法拉第不由得輕輕地歎了口氣,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那裏。
法拉第的寶貝萊頓瓶花了他那麼多的心血,也沒有用上一個先令。而如今,如此昂貴的入場券,實在是令他望而卻步。
可是這個誘惑力對法拉第來講實在是太大了,他實在是不忍心錯過這次大好的機會。一路上,他都在心裏琢磨著這件事,如何才能搞到這一先令的入場券錢呢。家裏實在是太窮了,根本無法給自己拿出一先令來。
等到法拉第把書送到指定地點,然後再回到鋪子裏,天色已經很晚了。平時,法拉第總覺得利博太太的手藝很好,可是今天麵對著滿桌可口的飯菜,他卻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法拉第匆匆吃完晚飯,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閣樓裏。
這間小閣樓屋頂是斜的,窗戶很小,裏麵又冷又暗。可是隻要關上那扇薄薄的房門,這裏就是他的世界了。
在這個世界裏,沒有財富,也沒有貧困,隻有他法拉第一個人,陪伴著他的是他收集、製作的藥品和儀器。
要在平時,法拉第隻要從床底下、桌子底下把那些小瓶子、大瓶子搬出來,就能忘卻外麵世界的一切,陶醉在自己的科學世界中,感覺到的是五彩繽紛、溫暖、光明和幸福。
但是在今天,法拉第卻有點神不守舍了。他在自己的小閣樓裏,看著一屋子的實驗設備和藥劑,一點兒也找不到往日的那種快樂。他的心仍然被那夢寐以求的講座吸引著,無法逃避,也無從逃避。
海報上的那幾行顯眼的大字在法拉第的頭腦裏不停地轉動著,跳躍著。
法拉第斜靠在床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莫非是自己感冒發燒了?沒有。於是,法拉第又坐起來,環顧這間小閣樓裏的“財產”。這裏都有些什麼呢?
不過是一些瓶瓶罐罐。這是他的全部家當,他每星期的零花錢,全都買了這些東西。
總共計算起來,這些東西也得值好幾個先令的。可是還不夠聽幾次講演的錢!自己辛辛苦苦積累了好幾年,難道還不值塔特姆先生的幾次講演?
不,這太不公平了。管他什麼塔特姆,我自己不是也可以做那些和書上一樣的實驗嗎?
法拉第拿出起電機來,想接著做昨天晚上的實驗。他眼睛盯住記錄實驗結果的本子,手裏搖著起電機。
可是,剛搖了幾下,海報就又鑽進了法拉第的腦海。“塔特姆先生,自然哲學講演”,“塔特姆先生,自然哲學講演”……
法拉第發現自己記錄實驗的本子上,全都成了海報上的那兩行字。法拉第越想越心煩,早早地就上床睡覺了。
法拉第提前上床本想借睡眠來逃避殘酷的現實,可是這個辦法根本就不管用。他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法拉第躺在床上,望著天窗外茫茫的星空出神,久久無法入睡,白天看到的海報還是不斷地在眼前閃現。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才迷迷糊糊睡著了,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他看見塔特姆先生長著一臉大胡子,笑容可掬地從講台上走下來,向他伸出手道:
“親愛的小夥子,歡迎你免費來聽我的講座!”
法拉第喜出望外,高興地跳起來。
不想,“咚”地一下撞在天花板上,原來是空歡喜一場。他多麼希望能有奇跡出現啊!認真聆聽科學演講
自從看到海報的那一天起,法拉第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在了自然哲學講演上,他已經有些著魔了。
現在的法拉第,要麼一個人沒精打采地坐在某處沉思,要麼興高采烈地和每一個人談論著塔特姆先生的講座,看樣子就好像他剛從塔特姆先生家回來一樣。
星期天,法拉第回到了家裏,可是那個廣告還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晃動。他幾次試圖要把廣告的影子從腦海中抹掉,但都沒有成功。
法拉第到了家,就忍不住拉著哥哥洛博大談特談塔特姆先生的自然哲學講演。
看著興致勃勃、神采飛揚的弟弟,洛博也被他快樂的情緒深深感染了。
“這位塔特姆先生一定很有名吧?”洛博問。
“那當然了。”
“他講演時是不是也會做那些你給我表演過的實驗?他講得精彩嗎?他長得什麼樣?”
麵對哥哥接連提出的問題,法拉第說不出話了。他根本就沒聽過塔特姆先生的講演,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呢!
洛博似乎看出弟弟不太對勁兒,便關心地問: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我,我根本就沒去過塔特姆先生家,沒聽過他的講演。”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他每次要收一先令,太貴了,我沒有那麼多錢。”
“哦,原來這麼回事啊!”洛博聳了聳肩膀說。
洛博到利博先生的店裏去過,看過法拉第擺弄那些電學儀器,產生“劈裏啪啦”火花的時候又跳又叫,表現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洛博知道,這些自然哲學的玩意兒,是法拉第生活中最大的快樂。法拉第要是有錢,不用說每次一先令,每次一鎊他也會去的。
洛博看著弟弟失望的神情,再想想剛剛那個神采飛揚的邁克爾,毫不猶豫地掏出一個先令,遞給了他。
“來,拿著,哥哥出錢,你去聽講演吧。”
“不,我不能拿你的錢,我根本就不想去。你才滿師,掙不了幾個錢,還要養家,還要給爸爸看病,還要……”
法拉第一口氣說道。
“沒關係,我還有錢,拿著吧。你那麼喜歡那些東西。”
最終,哥哥的堅持和對科學的熱愛使法拉第讓步了,他收下了洛博的錢,準備去聽塔特姆先生的自然科學講演了,這不是因為他太自私,是科學對他的吸引力太大了。
法拉第拿著哥哥給他的錢,得到利博先生的許可,到多西特街53號塔特姆先生的客廳裏聽自然哲學講演來了。
塔特姆先生的客廳裏座無虛席。法拉第坐在前排的正中央,他安安靜靜、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演講,並不時地用筆做著記錄。
有趣的是,法拉第感覺塔特姆就像在夢中見到過一樣,他長著一臉的大胡子。他的知識非常淵博,善於運用比喻,這次講座非常精彩。
法拉第的筆記本上不但寫下了一行行工整的小字,記下了塔特姆先生的講演,而且把塔特姆先生做實驗用的儀器也仔仔細細地畫了下來。
法拉第從小就練得一手好字,至於圖畫,他是剛從一個名叫馬克裏埃的法國畫家那裏學來的。
這位馬克裏埃先生曾經在巴黎紅過一陣,他還給拿破侖皇帝畫過肖像。他像許多擁護過大革命,追隨過拿破侖的法國人一樣,到後來終於厭煩了皇帝陛下無休止的征戰。
很自然地,時間長了,在馬克裏埃感到厭煩的時候,皇帝陛下對他也開始厭煩了。於是,他不得不橫渡英吉利海峽,來到法國流亡者的大本營——倫敦。
巧得很,這位法國畫家就借住在利博先生鋪子的樓上,和法拉第成了鄰居。對於法拉第來說,這可真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這個小夥子,對世上的一切都覺得那麼的好奇,似乎任何東西都對他有著無窮的吸引力。他什麼都想學會,而現在正有一位畫家就住在旁邊,要是不向他學習繪畫,那就太可惜了。
法拉第想,要是能夠學會投影和透視,逼真地、藝術地把眼前的東西畫下來,就像那些書裏的插圖一樣,那該有多好啊!
馬克裏埃看法拉第學畫心切,就答應教他。然而,作為交換條件,法拉第要替馬克裏埃擦皮靴、收拾房間。
這位畫家是位很挑剔的人,而且患有藝術家的通病:散漫與不修邊幅。
他的房間總是像雞窩一樣亂糟糟的,又像是經過改造的顏料工廠,但他卻要求自己腳上的皮靴永遠鋥亮。
這可把法拉第給難住了。常常是法拉第剛剛收拾完幹淨的房間,保持不了三分鍾的整潔,屋裏就又成了花花世界。
然而,藝術家的心眼並不壞,他教法拉第畫畫也挺認真,可是有一點,就是他的脾氣不怎麼好。有時候,明明是他自己把皮靴弄髒了,卻罵法拉第懶惰,沒有替他擦亮。
有好幾次,法拉第都被藝術家給罵火了,他實在忍不住就想對罵:“去你的吧,法國鬼子!你那雙該死的皮靴,還有你的畫,通通見鬼去吧!”
可是,有著超常耐力的法拉第終究還是忍住了。他壓住怒火沒有罵出聲來,他把一切都壓在了心底,繼續堅持學下去。
現在,法拉第看著自己在塔特姆先生講演時候記下來的圖畫,心裏很高興。
隻要付出了辛勞,就一定會有所收獲,學到手的知識,總會有用處的。法拉第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法拉第聽完塔特姆先生的講演,回到利博先生的鋪子裏時已經是深夜了。
樓上樓下的人全都睡了,可是他卻像朝聖歸來的宗教信徒一樣,胸中燃燒著一團火。
法拉第坐在輕輕搖曳的蠟燭前,拿起了鵝翎筆。
他耐心細致地把筆尖修得尖尖的,然後便開始謄抄自己聽演講時所做的潦草筆記。演講中聽到的每一句話,他都細細地推敲,每一張圖,他都要求精益求精。
哥哥洛博看到法拉第對聽講座有著如此大的興趣,便又給了他幾個先令。
如此一來,在哥哥的無償幫助下,從1810年2月至1811年9月,法拉第斷斷續續地聽了十幾次塔特姆先生的講座。
法拉第每次去聽講座都覺得自己充實異常,同時,通過聽講座他還結識一些新朋友,他們也都是熱愛科學的年輕人。大家彼此交流,法拉第頓覺受益匪淺,也開闊了視野。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法拉第的筆記已經有厚厚的一疊了,他把謄抄清楚的筆記裝訂起來,起名為《塔特姆自然哲學講演錄》。
對於這本書,法拉第就像裝訂《大英百科全書》那樣仔細、認真,因為這可是他第一次記錄科學知識。
後來,法拉第把這本自己記錄、自己裝訂的《塔特姆自然哲學講演錄》送給了利博先生。
利博先生捧著這份禮物,戴上老花眼鏡,仔細地察看它的裝幀工藝。從封皮、書脊和扉頁的安排,再到書寫的款式,全都察看到了。他看完禮物,慢慢抬起頭來,和法拉第炯炯有神的目光正好相遇了。
利博先生捧著這本書,對法拉第微笑著,同時嘴裏不停地說著:
“謝謝!孩子,真是太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