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科學(3 / 3)

利博先生知道,這本講演錄浸透了法拉第的心血。看得出來,其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幅圖,一筆一畫都是那麼仔細。而在裝訂設計上,法拉第也費了不少心思。

這麼珍貴的東西,法拉第舍得將它送給別人,一定是對那個人充滿了尊敬與愛戴。

利博先生了解法拉第的想法,所以他把這本講演錄當做珍寶一樣小心地收藏了起來。

利博先生心裏說:

“孩子,你是很特別的。隨便做什麼事情,你都那樣認真。”

是的,法拉第做事特別認真,這是貧困磨礪出來的品質。因為他窮,因此他比一般人更珍惜生活給他的每一個機會。

年輕的法拉第看上去外表沉靜、謙和,沉默寡言,臉上總是掛著友善的微笑,但他的內心深處卻潛藏著一種澎湃的激情和堅忍不拔的毅力。

法拉第這個鐵匠的兒子,無論是貧窮、磨難,還是艱苦的環境以及其他任何的誘惑,都無法動搖他的堅強的意誌。否則,他的一生恐怕真的會埋沒在裝書店裏!

法拉第做任何事情都十分認真,他喜歡裝訂工作,幹起活來總是勤勤懇懇,但那隻是一種敬業的表現。他真正的夢想,是從事科學研究。

《化學漫談》、《大英百科全書》在法拉第心中點燃的聖火,一直未曾熄滅。每當他躲在自己的小閣樓裏,擺弄電瓶,或是那些五顏六色的化學藥品時,他便把一切煩惱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塔特姆的自然哲學講座,把他心中的聖火,扇得更旺了。十幾次聆聽,一本精裝的筆記,法拉第已經十分滿足了。

一個青年裝訂學徒,能夠站在科學的門邊向裏張望,他覺得是一種幸運,是一種滿足。

“自己能夠走進這座殿堂嗎?”這個念頭,時常像閃電一般掠過法拉第的腦海。

得到好心人幫助

在書籍裝訂行業裏,利博先生也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脾氣特別好,為人處世也非常講信用,不少學術界人士都把書送到他的店裏裝訂,所以鋪子裏的生意一向都很興隆。

這樣一來,也給法拉第提供了認識上流社會紳士的絕好機會,其中有些人還是專門從事科學研究的,皇家學院的丹士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

丹士先生個子瘦高,猶如一隻仙鶴。他待人幽默慷慨,每次來到店裏的時候,他總要給法拉第說句笑話,所以和法拉第很熟。

在很早以前,丹士先生每次來裝書店,也都會注意到法拉第。

因為法拉第幹活又快又好,尤其是他會將裝訂好的書捧在手裏,喜歡眯起眼睛裏裏外外端詳一番,並不停地翻看著,完全是一副癡迷的樣子。

法拉第的這些動作,丹士早就看在眼裏。他由此也知道法拉第是一個非常愛書的孩子。

丹士先生覺得法拉第和別的孩子不一樣,而且法拉第的舉止也很特別。

出於好奇,丹士先生主動和法拉第攀談起來,聊了一會兒,他就感覺到了這個小夥子對科學的熱愛。

從此,法拉第給丹士先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有一天,丹士先生夾著一摞書,跨進了利博先生的店堂。他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裏幹活的法拉第,就把書交給利博先生,自己走到法拉第麵前,看他裝訂書。

丹士先生俯下身來輕輕拍拍法拉第的肩頭說道:

“哇!小老弟,最近又有什麼大作出手?”

“喔,是丹士先生,我正在裝訂別人的經書。”

法拉第抬起頭來,靦腆地笑道。

這時,利博先生神神秘秘地來到丹士先生麵前,寒暄之後,他微笑著問丹士先生,是否願意看看法拉第自己裝訂的筆記。

丹士先生說十分喜歡。

利博先生小聲說:

“請您等一會兒,丹士先生,我這就去取。”

丹士先生等了一會兒,就見利博先生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本書走了出來。剛開始,丹士先生還以為這是利博先生收藏的珍本,接過來一看,才知道原來是一本筆記,封麵上寫著幾個漂亮的花體字“塔特姆自然哲學講演錄”。

當丹士先生知道這是法拉第的“傑作”時,真是驚歎不已。

他帶著不相信的表情,隨便翻開一頁。然而,丹士迅速被書裏麵詳盡的記錄、精美的插圖所吸引,看得他讚歎不已。

丹士不停地翻看著,讀著裏麵詳盡而準確的記錄,欣賞著一幅幅精美的插圖,嘴裏不時發出讚歎的聲音。

這本講座筆記之工整、內容之詳盡,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尤其是還配有素描的插圖,足見記錄人的細心和紮實的功底。

這本冊子顯示出法拉第對科學內容的理解力和嚴謹的作風,給丹士先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丹士先生被這個小夥子的學習精神深深打動了,他覺得他必須為這個好學的孩子做點兒什麼,幫他學到更多的東西。

“皇家學院你去過嗎?”丹士先生問法拉第。

“沒有去過,先生。”法拉第說。

“那你對皇家學會的一些情況有所了解吧?”丹士先生問道。

“嗯,聽說它是前幾年成立的……”

丹士先生一下樂了:“很多人都以為皇家學會才成立幾年。實際上,早在17世紀60年代它就建立了,偉大的牛頓就曾任皇家學會的會長。”

法拉第聚精會神地聽著丹士先生說下去。希望進一步了解英國皇家學會的曆史。

原來英國皇家學會是英國資助科學發展的組織,成立於1660年11月,並於1662年、1663年、1669年分別領到了皇家的各種特許證。

英國女王是學會的保護人,全稱“倫敦皇家自然知識促進學會”。這個學會的宗旨是促進自然科學的發展。它是世界上曆史最長而又從未中斷過的科學學會。它在英國起著全國科學院的作用。

英國皇家學會的成立是在1660年查理二世複辟以後。當時倫敦重新成為了英國科學活動的主要中心,對科學感興趣的人數大大增加,人們覺得應當在英國成立一個正式的科學機構。

因此倫敦的科學家在格雷山姆學院克裏斯托弗·雷恩一次講課後,召集了一個會,正式提出成立一個促進物理和數學實驗知識的學院。約翰·威爾金斯被推選為主席,並起草了一個“被認為願意並適合參加這個規劃”的41個人的名單。

不久,羅伯特·莫雷帶來了國王的口諭,同意成立“學院”,莫雷就被推選為這個集會的會長。

兩年後查理二世在許可證上蓋了印,正式批準成立“以促進自然知識為宗旨的皇家學會”。

布隆克爾勳爵當上皇家學會的第一任會長,第一任的兩個學會秘書是約翰·威爾金斯和亨利·奧爾登伯格。

皇家學會的會員在1660年創立時有100餘人,到10年後增加到200餘人,但是在17世紀快要結束時,人們對科學的興趣開始下降了,所以在1700年時隻剩下125位會員。

從這以後會員人數又增加起來,到1800年達到了500人,但是500人中真正談得上是科學家的還不到一半,其餘都是些名譽會員。

最後,丹士先生說:

“這個以傳播科學知識為宗旨的最高科學機構,曾經幾度衰落幾度興盛,直到1799年,就是你剛才提到的時間,才由皇室正式成立了皇家學院。裏麵有圖書館,還有一流的實驗室,每周五都有演講會,你應該去那裏聽一聽。”

“我?是的……我很想去。”

法拉第興奮得臉都紅了,心裏卻想這是永遠不可能的。不過通過丹士先生介紹,法拉第對英國皇家學會有了更深的認識和了解。

幾天之後,丹士先生又來到裝書店,法拉第看到丹士先生走來,就放下手裏的裁剪刀,拿起一本厚書,準備請教。

可是丹士先生卻先開口了,他笑眯眯地問道:

“法拉第先生,你猜我給你帶什麼禮物來了?”

“丹士先生,您好。我猜不到,您帶什麼來了?”

“你告訴我,你想去皇家學院嗎?你想去聽戴維教授的化學講演嗎?”

“戴維教授!真的?”

法拉第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在他的心目中一直認為戴維教授的講座是世界上最棒的,去聽戴維教授的化學講演是他由來已久的夢想。

這時,隻見丹士先生從口袋裏掏出四張皇家學院的入場券送給了法拉第。

法拉第簡直是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當他看見丹士先生表示肯定的微笑的神情和手中實實在在的入場券,這才深信不疑眼前發生的一切。

法拉第頓時被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包圍著,他真想舉起雙手來大聲地歡呼,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欣喜告訴給他所見到的每一個人。這四張皇家學院的入場券對法拉第來說,是何等珍貴的禮物啊!

去聽戴維教授的講演是法拉第一直以來的心願。他雖然並不認識這個戴維教授,可早已從丹士那裏多多少少聽說過他。

在法拉第的心目中,戴維先生幾乎就是自己的偶像。可這一切對於一個窮學徒來說,是多麼奢侈的願望啊,在別人看來,他去聽戴維先生的演講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這意外獲得的四張入場券,對法拉第而言簡直是天賜的禮物,這種喜悅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他感覺自己的手都有些發抖了。

丹士先生和藹地看著法拉第,年輕人那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泛出一片特別動人的柔和的光彩。

丹士突然間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這個年輕人靈魂的純潔和內心的激情,看到了他的希望和理想。

“年輕人,你對一切都感興趣。你對戴維教授的講演一定會感興趣的。你拿去吧,去聽吧!”

說著,丹士把四張入場券全都塞在法拉第的手裏。

法拉第一邊小心翼翼地捏著入場券,一邊激動地對丹士先生說:

“丹士先生,您真是個大好人,真是太感謝您了!您如果有時間的話,能不能再給我講點英國皇家學會的事情呢?”

聽法拉第對科學如此感興趣,丹士先生笑著說:

“好吧,給你介紹點關於皇家學院演講的事情吧,這得先從倫福德伯爵說起。”

原來倫福德伯爵原名叫湯普森,他可是一位傳奇式人物。

他1753年出生在美國,小時候當過學徒,靠著刻苦自學,當上了教師,後來又娶了一個有錢的寡婦,年紀輕輕就發了財。

美國獨立戰爭的時候,湯普森加入了革命軍。但他骨子裏卻是個保王黨,在一個風狂雨暴的日子,他背叛了革命軍,逃到一艘英國軍艦上,從此便來到了英國。

湯普森聰明能幹,風度翩翩,也很有智慧。因此,他不久就在英國的官場嶄露頭角。1784年,這個生性喜愛冒險的年輕人來到了慕尼黑,替巴伐利亞選侯效勞。

湯普森很快又贏得了新主人的青睞,仕途上可謂一帆風順,他不久就當上了英國的國防和警察大臣,並且被冊封為神聖羅馬帝國倫福德伯爵。

從此,這個光耀門楣的姓氏就一直跟隨著他,而過去那個窮小子、逃兵湯普森徹底被人們遺忘在腦後了。

倫福德伯爵除了追求在官場上發跡以外,他還特別喜歡研究科學。有一天在慕尼黑兵工廠視察,他發現鑽炮筒的時候發出大量的熱,能夠把水燒開。

這些熱是從哪裏來的呢?按照當時流行的說法,熱也是一種物質,叫熱質。根據熱質說,這些熱是從炮筒和鑽頭上流出來的。

倫福德並不相信這種說法,他並沒有看到炮筒和鑽頭的“熱質”減少,他隻看到,由於鑽頭和炮筒摩擦生熱,它們的運動變慢了。

答案很清楚,熱也是一種運動的能量,是大炮筒和鑽頭運動的能量變成了熱。

怎樣把科學應用到生產和日常生活上,這是倫福德伯爵最感興趣的問題。

波意耳說過:“哲學家除了頭腦之外,還需要有錢包。”他這句話是在17世紀說的,到18世紀末,情況也沒有多大改變。

科學是少數有錢人手裏的奢侈品,科學研究還需要大量的時間。要麼有一個報酬豐厚卻又無事可幹的公職,比如在沒有外交可辦的地方當外交官,要麼有富翁出錢資助,要麼自己有資產,否則是很難從事科學研究工作的。

當時的科學家和人民大眾距離很遠,老百姓不知道科學家在幹什麼,而不少科學家鑽在象牙塔裏,也不大關心老百姓的需要。

倫福德伯爵卻有了新的想法,他想改變這種科學和生活脫節的狀況,使科學為生活服務。

伯爵常到倫敦去,1796年他在倫敦發起募捐,想組織一個慈善性的學術機構。

倫福德伯爵想要成立的學術機構有兩個宗旨,一是賑濟貧苦人民,對他們進行職業教育,使他們獲得就業機會;二是促進新發明和新技術的推廣應用,特別是在節約燃料,改進家庭生活設施方麵。

伯爵的倡議得到倫敦上流社會的廣泛響應。然而,到1799年3月英國皇家學院正式成立的時候,已經和伯爵原來的倡議大相徑庭。慈善性的學術機構演變成純粹的學術機構。

英國皇家學院和公眾發生關係,僅僅在於它定期舉行各科通俗科學講演。來聽講演的人,不再是以窮人為主,而是以貴族階級為主了。

英國皇家學院是靠私人捐款辦起來的,捐款的除了貴族官僚以外,主要是新興的工業企業家。

因此,皇家學院應該為窮人服務,但是它首先應該為工業服務,因為隻有工業發展了,窮苦大眾才能找到比較好的職業,改善生活條件,這就是財東們的主張。

皇家學院首任院長由英國皇家學會會長約瑟夫·班克斯爵士兼任,掌實權的是理事會秘書,由倫福德伯爵擔任。

倫福德大刀闊斧幹了起來,他在艾伯馬爾街買下了一幢四層大樓,把裏麵的房間改建成講演廳、實驗室、圖書室和辦公室。

格拉斯哥安德森學院的化學教授加內特,被邀前來擔任學術秘書兼化學講座的主講人。很遺憾,加內特教授口才不好,再加上新近死了妻子,情緒低落,他的演講對聽眾缺少吸引力。

加內特教授上任沒有多久,倫福德伯爵就開始物色接替加內特的人,好多人不約而同向伯爵推薦了年輕的漢弗萊·戴維。

最後,丹士先生說:

“這個戴維還非常年輕,演講的口才是一流,而且非常具有科學天才,你聽了演講就知道了,到時可別遲到啊!”

法拉第連聲道謝,說一定不會遲到的。丹士先生拿起禮帽,輕輕揚了一下,走出了裝書店。

對於法拉第來說,他感到了時間的飛躍。

1812年早春的那四個夜晚,法拉第看清了自己今後應該走的道路,下定了決心,他從一個孩子變成了成年人。

那些難忘的夜晚,像夢一樣甜美!但它們卻又是那樣真實,就像他腳下的土地一樣真實。過了許多年之後,法拉第回想起來,依舊曆曆在目,就像昨天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