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夢想(1 / 3)

追逐夢想

即使在公認的、已經完全了解的科學部門中,科學也還是處在不完善的狀態。——法拉第法拉第追逐夢想有幸接觸名家

1812年2月29日那個晚上,法拉第終於盼來了第一次去聽戴維講演的機會,這是年輕的法拉第一生中最重大的時刻。

法拉第吃完晚飯,換上星期天上教堂才穿的幹淨衣服,走出了利博先生的鋪子。

2月的倫敦,天黑得早。昏暗的街燈照著行人,投下長長的黑影,在積雪的人行道上很快地移動。

皇家學院在艾伯馬爾街21號,是一幢凝重的白色四層大樓,離皮卡迪利廣場不遠。

這個廣場是倫敦西區著名的商業中心,十分熱鬧繁華。每當夜色降臨便車馬喧囂,燈火閃爍。

這些法拉第既看不見,也聽不見,他像在荒野裏趕路的人一樣,匆匆穿過廣場,來到了艾伯馬爾街。

這個時候,法拉第突然站住了,在他麵前是一幢灰白色的四層大樓,正麵有14根高大的柱子,柱子上方的石簷上刻著“英國皇家學院”幾個大字。

法拉第的心怦怦跳起來,從利博先生的鋪子走到這裏要不了多少時間,可是他好像經過千裏跋涉來到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口,他期待、興奮、喜悅、激動。

法拉第當學徒已經六年多了,這六年多來,他的每一個便士,每一個空閑的鍾點及至青春的全部光華和熱力,通通都奉獻給了科學。

由於法拉第來得實在有點早,皇家學院的大門還沒有開。熒熒閃爍的路燈映著樓前14根高大的廊柱,猶如14位把門的巨人,冷冷地看著他。

法拉第在人行道上走過去,又走回來,積雪在他腳下發出“嘎吱”聲。他一邊走一邊想著皇家學院到底會是什麼樣?戴維又是什麼樣的人?

法拉第低著頭在艾伯馬爾街上來回踱步,心裏想著戴維教授,忽然聽到馬的嘶叫聲。他向後躲閃,一匹高頭大馬,鼻子裏噴著白色的霧氣,在他麵前站住了。

從車上走下一位戴黑色禮帽,身穿黑色禮服的紳士和一位穿皮大衣的夫人。

皇家學院那兩扇沉重的大門打開了,走出一個穿製服的差役,他謙恭地低著頭,把紳士和他的夫人迎了進去。

這時,又來了幾位聽講的人。有坐車來的,也有步行來的。男的、女的、年老的、年輕的都有。

法拉第不禁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那條磨出了經緯的單薄的呢褲子。他覺得臉上有點熱,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掏出門票,跟在他們後麵,走了進去。

這是法拉第生平第一次跨進皇家學院的大門,心情可想而知。大廳裏,從天頂上吊下一座花籃形的吊燈,在燈光的照耀下,大廳金碧輝煌。

法拉第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場麵,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丹士先生在叫他的名字。

隻見丹士先生也穿著漂亮的禮服,頭上戴著禮帽,煥然一新。他是專門到前廳來招呼法拉第的。

法拉第不再感到窘迫了,他跟著丹士先生登上寬大的石樓梯,來到第十排正中坐了下來。這兒居高臨下,可以俯覽全廳。

演講廳很快坐滿了人,隻見過道後麵,窗台上也擠滿了人,人們都想聆聽戴維的講演,並一睹他的風采。

趁著離開始演講還有一段時間,丹士先生給法拉第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戴維先生的人生經曆。

1778年12月17日,漢弗萊·戴維出生在英格蘭彭讚斯城附近的鄉村。父親是個木器雕刻匠。他5歲入學,是個淘氣、貪玩的學生。

戴維衣服的兩個口袋,常常是一個裝著釣魚的器械,另一個裝滿了各種礦石,這是在離家不遠的礦區撿的。

戴維有驚人的記憶力,別人講過的故事或自己看過的書,他不但記得故事情節,還能生動地講述出來。

每逢過節聚會,大人們都喜歡讓戴維背誦詩歌,小夥伴們則求他講故事,這無形中培養了他的口才。

當戴維讀完小學後,父親送他到彭讚斯城讀書,寄養在外祖父家。在城裏有一件新鮮事吸引了他,那就是醫士配製藥物時物質的各種奇異變化。

此後戴維時常偷偷躲入頂樓,用碗、杯、碟當做器具,學著做起實驗來。偶爾在實驗中惹了麻煩,遭到外祖父的責備,但這絲毫也沒有減弱他對化學實驗的愛好。

1794年,戴維的父親去世,家境更加困難了。為了謀生糊口,作為長子的戴維被送到當地一位名叫柏拉茲的醫生那裏當學徒。

這是外公和母親替他安排的人生道路,他們覺得,像他們這種家庭的孩子,能當上個藥劑師,就很不錯了。

但是戴維有他自己的想法,就在開始學徒的那一年,他製訂了一個自學計劃,裏麵開列了數不清的學習科目,單是語文,就有七門,有英文、法文、拉丁文、希臘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和希伯來文。

一個16歲的少年,製訂了這樣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是絕不會甘心在家鄉的小城裏當一輩子藥劑師的。

戴維一方麵充當醫生的助手,護理病人,學習行醫的本領,另一方麵他必須天天調配各種藥物,用溶解、蒸餾的方法配製丸藥和藥水,真正地操作化學實驗儀器。

這時戴維才明白自己的知識太淺薄了,於是開始勤奮地學習,抓緊工作空隙認真閱讀拉瓦錫的《化學概論》等化學著作。

通過學習,戴維做實驗的內容和目的明確了,凡是著作中講過的實驗,他盡可能地一一試試。凡是好書他都設法借到,如饑似渴地閱讀。遇到學識淵博者,他就主動求教。

恰好此時有個叫格勒哥裏·瓦特的人來到彭讚斯考察,小戴維聞信後,登門求教。

瓦特很喜歡這個聰明好學的年輕人,熱情地幫助他答疑解惑。就這樣,在四年的學徒生活中,他的知識增長很快。

在當學徒期間,戴維發現用冰互相摩擦,能使冰融化成水,為熱的運動論提供了最有力的證據。

戴維把自己的發現寄給布裏斯托爾的名醫帕多斯教授。教授看了十分折服。

當教授創辦克利夫頓氣體療養院的時候,他想到戴維。他邀請這個年輕人來主持新創立的機構。

戴維告別了故鄉彭讚斯,來到克利夫頓,就任氣體療養院院長,當時他還不滿20歲。

在當時,許多氣體相繼被人們發現。人體吸入氧氣,感到清新舒暢,氨氣則有強烈的刺激性。

究竟各種氣體如何影響人的生理功能?哪些氣體能用來治病?這些都是很多醫生所關心的。

帕多斯創辦的這一研究機構則專門從事這一問題的探索。帕多斯懂得化學,擅長醫術,戴維對這裏有更好的學習和實驗機會感到滿意。

他們共事一段時間後,帕多斯發現戴維有精湛的實驗技術,是個有前途的人才,於是提出願意資助戴維進大學學醫。

但是,這時的戴維對化學興趣更濃,已下決心要一輩子從事化學研究,所以謝絕了帕多斯的好意。

1799年4月,氣體療養院發生了一件事,使戴維的名聲大振:戴維製取了一氧化二氮,又名“笑氣”。有人認為它是一種有毒氣體,帕多斯認為它能治療癱瘓病。

究竟怎樣?戴維決心親自試驗一下。許多朋友都勸他,認為這樣做太危險,勇於探險的性格使戴維立即投入實驗。

醒來後,戴維覺得很難受。通過親身的體會,他知道這種氣體顯然不能過量地吸入體內,但少量的可用在外科手術中作麻醉劑。

隨後戴維將這實驗的過程和親身的感受及“笑氣”的性質寫成小冊子。許多人讀到這小冊子後,為戴維的介紹所吸引,好奇地以吸入“笑氣”為時髦。

戴維的名聲就隨著“笑氣”而宣揚開了,許多人爭先恐後地來結識戴維,此時他僅22歲。

戴維的詩人朋友華茲華斯、柯勒律治和騷塞,都親自試驗了“笑氣”那種使人飄飄欲仙的奇妙功效。

“笑氣”的實驗使戴維聲名大振。克利夫頓氣體療養院的天地太小了,他終於被介紹到倫敦。

1801年2月,戴維來到艾伯馬爾街21號。倫福德伯爵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個22歲的毛頭小夥子,還帶點鄉土氣,心裏很不以為然。他叫戴維在小講堂裏試講一次。年輕的戴維從容不迫地走上講台。

倫福德伯爵雙目微閉,坐在下麵,但是戴維一開講,那優美動聽的聲音,立刻把伯爵吸引住了。

戴維講得相當快,然而用詞極其精確,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就能成為一篇出色的文章。

倫福德伯爵不由得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戴維個子不高,但身材勻稱,動作機敏,真誠坦率,很討人喜歡。

另外,戴維的前額高大,在綹綹棕色鬈發下麵顯得格外白淨,就像大理石的雕像一樣俊美。那雙淡褐色的大眼睛,亮得出奇,簡直像美酒一樣迷人。

倫福德伯爵越聽越高興。戴維講完以後,伯爵對一起聽試講的人說:“皇家學院的一切,通通都應該歸他調遣!”

戴維立即得到了任命,他的職務是皇家學院助理化學講師,兼任實驗室主任和出版部助理編輯,年薪100幾尼,外加免費供應的住房和煤火費。

這比戴維原來預期的年薪500鎊少了許多,但是像他這樣一個出身卑微,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的年輕人,能得到這樣的待遇,已經是令人稱羨不已的了。

特別使戴維高興的是,皇家學會會長兼皇家學院院長約瑟夫·班克斯爵士、倫福德伯爵和卡文迪許先生,都對他很器重。

戴維從外省來到首都,躋身在英國科學界的巨子之列,真可謂是少年得誌、平步青雲了。

1802年5月,戴維23歲,就被任命為皇家學院化學教授。戴維教授的通俗化學講演風靡倫敦。他之所以成功,不僅是因為口才好,也是因為內容精彩。他講的大部分都是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

到皇家學院聽戴維教授講演,談論談論電呀,元素呀,合成、分解呀,成了上流社會的時髦。

人們蜂擁而來,有時竟達千人之多,把會場擠得水泄不通。他很快就贏得了傑出講演者的名聲,成為倫敦的知名人士。

正如當時有人的評述:“他的講演給人的感覺和所得到的熱烈稱讚,完全出乎想象之外。”

700個座位的大講演廳總是座無虛席,聽眾裏麵還有不少是女性。夫人、小姐們為戴維傾倒,寄來不少14行詩,表示愛慕之情,有署名的,也有匿名的。

戴維本來就會作詩,他寫的劇本還在劇院上演過。他的朋友、詩人柯勒律治說,戴維如果不成為當代第一大化學家,他本來會成為當代第一大詩人的。

戴維滿可以寫詩作答,和夫人、小姐們唱和。但是當時的戴維,年少氣盛,不把愛情和財富放在眼裏。他把這些香噴噴的情詩,連同達官貴人們寄來的賀信、外國科學家寄來的討論問題的信,通通扔在一個櫃子裏。

戴維從10時至16時埋頭在皇家學院的地下室裏做實驗,晚上不是作講演就是參加晚宴,上戲院,玩彈子,讀小說。

戴維一工作起來熱情得像發瘋,玩起來也是興致淋漓。雖然常常玩到深夜,但是第二天早晨,他又精神抖擻地邁著大步走進實驗室。

戴維像一顆初升的明星,迅速上升。1803年,他還不到25歲,就當選為皇家學會會員。

兩年以後,戴維又獲得英國皇家學會的最高榮譽柯普萊獎。他在皇家學院的講演吸引了大批聽眾,也募來了大量捐款。

1807年底,戴維生了一場大病,前來探望的人實在太多,不得不在皇家學院的大門口張貼“戴維教授病情公報”,就像王公國君病重的時候一樣。第二年戴維沒有舉行講演,結果皇家學院的收入從上一年度的4000多鎊下降到1000多鎊。

戴維到皇家學院以後不久,倫福德伯爵和法國化學家拉瓦錫的寡妻結婚,搬到巴黎去定居了。

戴維教授成了皇家學院的靈魂。由於他的努力,皇家學院成了英國科學的中心。

戴維在33歲時,已經贏得了崇高的國際聲譽。他對於氯氣的研究,他所發現的鈉和鉀,給全世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聽了丹士先生的介紹,法拉第由衷地欽佩這個戴維先生,心想自己現在能夠坐在演講廳裏,親耳聆聽他的講演,實在是一生的幸事,他盼望著戴維先生早點出現。

法拉第的座位下麵有一條過道,前麵有欄杆,坐在這裏居高臨下,既看得清楚,做筆記也方便。

法拉第伸展了一下身子,想坐得更舒服一些。他伸伸手臂,耐心等待著。他的心情,既像等待演員出場的觀眾,又像準備登場和觀眾見麵的演員。

過了一會兒,戴維終於出現了。戴維這時還不到34歲,滿頭棕色鬈發,神采奕奕,目光迷人。他穿著講究,中等身材,健步走上講台。演講廳裏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戴維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馬蹄形的大講桌旁邊,向大家頻頻點頭。他又向前走了兩步,站在馬蹄形講桌的中央,向大家微笑了一下。大廳裏安靜下來,戴維開始講了。

戴維講的題目是發熱發光物質。講得那麼輕鬆,卻又那麼透徹。他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天才的光華和熱力,似乎正從他的身體裏向外輻射。

法拉第完全為他的精彩講演吸引著,幾乎入了迷,起初都忘了記筆記。隨之他醒悟過來,立即打開筆記本,一字不漏地記下了戴維所講的內容。

一個小時的演講,戴維把每一位聽眾都征服了。他詩人般的氣質,優雅的風度,雄辯的口才,不斷地贏得滿場喝彩。

法拉第聽得如癡如醉,有幾次,他發現戴維在注視自己。也許這位科壇驕子是在抬頭看鍾,因為掛鍾的位置正好在法拉第前排的樓廳壁上。

直到戴維演講結束,離開馬蹄形桌子,法拉第才如夢初醒,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演講廳。

法拉第回到書店的小閣樓上,天已經很晚了。他興奮得無法入眠,取出一個嶄新的筆記本,在昏暗的燭光下,把聽講記錄抄寫整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