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戴維臉上流露出極大的興趣。
“這東西是用什麼提煉出來的?”
“是用海藻提煉出來的。”庫爾圖瓦說。
法國沿海的淺水中盛產海藻,每當海水退潮時,常有海藻留在海灘上。
科學家把這些海藻燒成灰燼,然後再用水提淨,便得到棕紅色的母液,再從母液中分離提取化學物質。
兩年前,庫爾圖瓦從中提煉出這種紫黑色的晶體,蓋·呂薩克和庫爾圖瓦對這種神秘的物質進行了多次反複的研究,但總是無法搞清那到底是什麼成分。
“不知戴維爵士有何高見?”蓋·呂薩克向來自英國的同行請教。他的語氣帶著一點激將的味道,又仿佛是在向這位貴賓挑戰。
“您能否把它給我留下來,讓我試試?”戴維問。
“當然可以。”厚道的安培教授一口應承。
戴維又要向前衝鋒了,他們隨車帶著一個流動實驗室,在法拉第的協助下,他們立即動手對這種物質進行係統的分析。
這位英國的科學精英有多次發現新元素的經驗,他猜想到,這種從海藻灰中提煉出來的晶體,很可能是一種新元素,因為普通的草灰裏是不含結晶物質的。
沒過幾天,戴維就弄清楚了,這種神秘的紫色晶體所冒出來的紫色氣體,就是它自身的蒸氣。
它有氯氣的性質,並不是因為它含有氯,而是因為它自身也是一種元素,而且這種新元素和氯是屬於同一類的。
12月11日,戴維使用了電解的辦法。當時,電解是鑒別化合物和單質的最好辦法。果真,安培帶來的這種物質不能電解,進一步證實了它確實是一種單質。
戴維隻用了一周時間,就測定出這種晶體是一種新元素。戴維給其命名為“碘”,這在希臘文中是“紫色”的意思。
法拉第親自參與了這一偉大的科學發現,其興奮和激動的程度可想而知。雖然自己隻是一個助手,但這一成果裏,也包含著自己的一份心血呀!法拉第為此發了一通感慨,法拉第說:
在司空見慣的、大家以為非常了解的物質中,居然發現了新的元素,這對於現代化學家勤於探索的頭腦,無疑是一種刺激。
這證明,即使在公認的、已經完全了解的科學部門中,科學也還是處在不完善的狀態。
同時,法拉第也受到了激勵,這是他第一次親身參與偉大的科學發現。新的元素,新的科學,在戴維的手裏產生。法拉第窺見了科學研究工作的秘密。科學研究已經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法拉第既有正麵的榜樣,又有反麵的教訓。戴維的膽略和幹勁,他的不夠細致和嚴密,法拉第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要發揚戴維的長處,克服戴維的短處,好好地在實驗科學的園地裏耕耘。
至於戴維,他一分鍾也沒有耽擱。他懂得,必須搶先宣布自己的發現,有時候一分鍾的延誤,會使你永遠失去成為不朽人物的機會。
戴維給居維葉寫了一封信,宣布了自己的觀點。然後,這封信在巴黎科學院宣讀了。
接著,戴維又把自己的實驗結果寫成一篇詳盡的報告,寄回倫敦皇家學會,報告上所署的日期是1813年12月10日,也就是用電解的辦法最後鑒定碘是單質的前一天。
富有戲劇性的是,幾乎就在同時,蓋·呂薩克也分離出碘元素。他在馬拉鬆長跑的最後關頭,與戴維同時碰到終點線,而戴維隻衝刺了幾米,便捧走了獎杯。
這件事激怒了法國同行,他們的心態實難平衡,有人責怪安培教授不該把碘的樣品交給戴維。
對此,安培隻是回以無言的一笑。他從心裏欽佩戴維有超人的智慧,並且斷定跟隨戴維的年輕助手,那個沉默的小夥子法拉第,是一匹千裏馬。在意大利的發現
時間很快過去了十多天,戴維一行乘著馬車離開巴黎,開始了他們的意大利之旅。
他們路過巴黎東南的旅遊勝地楓丹白露森林時,法拉第不禁為大自然的美景所陶醉。戴維爵士也詩興大發,寫了幾首謳歌楓丹白露森林的小詩。
隻有戴維夫人嫌馬車走得太慢,這位夫人過慣了豪華的都市生活,不喜歡森林、農舍、映著天空倒影的小溪。
他們乘坐的馬車在裏昂稍事休息,然後沿著羅訕河向南緩緩而行,於1814年2月下旬,順利到達意大利。
在行駛的旅途中,隻要有機會,戴維便會停下來進行自己的實驗。大馬車便是他的流動實驗室,法拉第是他的隨行助手,故隨時可以進入角色,即使在崎嶇的山路上,他們也會跳下馬車,去收集路邊池塘冒出的沼氣,對此進行化學分析。
來到意大利不久,在熱那亞港,戴維和法拉第弄到幾條從海裏捕捉來的電鰻。這種魚體呈長筒形,無鱗,體側生有兩對發電器,據說能發出強電流,可麻痹魚、蟹,甚至可以擊昏渡河的牛、馬等。
戴維懷著極大的興趣,立即同法拉第一起動手進行實驗,他想搞清楚,電鰻放出的動物電是否與伏打電池組產生的電一樣。
戴維和法拉第用一根導線與金屬片相連,再把金屬片捆在一條較大的電鰻體側,然後把導線放在另一個盛水的容器裏。
如果電鰻產生的電也能使水電解成氧和氫,就可說明,它和伏打電池產生的電是一樣的。
早在10年前法拉第從《化學漫談》中,就了解到伏打電池能使水電解,如今要親手探測電鰻是否也具有這種神力,他的確感到新奇。
一切準備妥當。他們便開始用木棍戳電鰻,後來又改用針刺,以激怒它,使其放出電衝擊。但都沒奏效,他們又反複幾次,電鰻也沒有什麼明顯反應。
可能是電鰻小了一些,電流過於微弱,如果搞到一條大一點兒的魚,恐怕便會有不同的結果了。
有一次戴維幸運地又捉到一條電鰻,扁扁的頭,體長不過06米,他剛抓到手上,就大叫一聲,把魚扔了。顯然,魚使他觸電了。他們一同大笑起來。
法拉第每次和戴維一起做實驗,便度過了許多有意義的時刻。不過,他同時還得充當聽差的角色。
戴維在巴黎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做男仆,法拉第隻好繼續忍受委屈。他需要安排一行人的生活起居、經費開支,馬車前後地跑腿。
吃飯時他不能和戴維夫婦同桌進餐。每次他都是獨自吃飯,或是同車夫、女仆一起吃。
幸運的是,戴維夫人對丈夫的實驗沒有興趣,法拉第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像朋友一樣與戴維相處。
3月,他們一行來到世界名城佛羅倫薩,法拉第跟隨戴維訪問了科學院。這座意大利的最高科學機構,是伽利略創立的。
在那兒他們參觀了伽利略親手製作的望遠鏡。
在科學院裏,他們還參觀了托斯卡納大公用過的凸透鏡。這塊凸透鏡很大,直徑像一張小圓桌,還配有一塊鬥碗大的小透鏡,使陽光能精確地聚焦在某一點上。焦點上的溫度很高,能把東西點燃。
戴維端詳著這塊碩大的凸透鏡,忽然心血來潮,問陪同的主人:“能允許我用這塊透鏡做一下實驗嗎?”
“當然可以,爵士,但不知是什麼實驗?”主人欣然應允。
“這裏有金剛石嗎?”戴維問道。
“有。”主人答道。
“那太好了!我需要一個玻璃球,其餘所需,法拉第先生會替我準備的。”
一會兒,管理員送來了球,同時還送來一小粒金剛石。戴維在法拉第的協助下,開始進行實驗。他們先把金剛石置於玻璃球內,然後把球內的空氣抽掉,充進氧氣。
“等會兒我將使金剛石燃燒起來,普通空氣也行,不過在純氧中,金剛石更容易燃燒。”
戴維讓法拉第調節采光鏡,使太陽光直接照到凸透鏡,陽光經過折射,再投射到小透鏡上,最後聚焦在一點上。
戴維試著先把一塊木頭點燃,證明聚焦良好。之後他們小心謹慎地把玻璃球放好,使球裏的金剛石正好對準陽光的聚焦點。
兩人屏息注視著,一會兒金剛石漸漸發出灼熱的紫色光焰。
“燃燒了!燃起來了!”法拉第興奮地喊道。
“真的點燃了!”戴維臉上露出微笑,接著朝助手做了個手勢:“快點,幫我把玻璃球移開。”
法拉第拿開玻璃球,裏麵的金剛石還在自燃。
“您能斷定,裏麵的金剛石是在燃燒嗎?”旁觀的管理員很驚奇地問。
“如果在一間黑屋子裏,你就能看得更清楚了。”戴維說。
管理員把他們帶進隔壁一間小屋裏,垂下窗簾。他們完全看清楚了,那粒金剛石還在發出灼熱的火焰,一直燒了大約4分鍾。
“我的天,金剛石真的在燃燒!”管理員完全信服了。
他們連續做了三次同樣的實驗,直到這粒金剛石全部燒光。最後金剛石消失得無影無蹤,玻璃罩裏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啊,哪裏是一無所有!玻璃罩裏原來是氧氣,現在是什麼呢?經過分析,氧氣成了二氧化碳。
這證明,金剛鑽就是純碳。高貴莫如鑽石,下賤不過煤炭,一個璀璨奪目,一個汙髒油黑,它們原來是同一種東西組成的。
戴維把實驗的結果寫成論文,寄回英國皇家學會。法拉第也為老師的成績感到高興,隻有戴維夫人大覺可惜。
4月,正是意大利陽光明媚、百花盛開的季節,他們一行離開佛羅倫薩,驅車南行,遊覽了古羅馬城。
他們參觀了羅馬的許多古跡:萬神廟、和平祭壇、凱旋柱,還有大圓競技場,這一切給法拉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特別是祭祀天神儀式的羅馬萬神廟,高大的石柱,渾厚的雕刻,巍峨壯麗,莊嚴肅穆。
那裏是人獸搏鬥的大鬥獸場,在千萬名觀眾的歡呼、喝彩和尖叫聲中,多少英勇的壯士葬身在猛獸的血盆大口。
神廟和鬥獸場雖然已經傾塌,隻剩下殘垣斷壁,但是燦爛的古代文明,那混合著善和惡、智慧和愚昧、高貴和殘暴的古代文明,依然曆曆在目。
除了這些記錄著曆史滄桑的古建築,羅馬的狂歡節給青年法拉第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意大利人民樂觀豪爽,無拘無束。法拉第十分喜歡他們的性格。狂歡節盛大而熱烈,法拉第也情不自禁地加入狂歡的隊伍,跳舞一直到天明。
還有一次參加化裝舞會,據說因為沒有合適的化裝服,法拉第幹脆穿著睡衣、戴上睡帽上場,這可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如此快樂的舞會。
在羅馬逗留了一個月,他們繼續南行,來到那不勒斯。著名的維蘇威火山就在城郊東南十公裏處,當時正在噴發。戴維和法拉第聽說後,懷著濃厚的興趣登上火山觀看。
這座歐洲唯一的活火山,公元79年大爆發時,曾將龐培古城埋葬。他們登上火山口,感到熱氣熏人,煙霧彌漫。
戴維腳踩在火山灰上,即興向法拉第解釋火山爆發的成因。侃侃道來,十分精辟。
火山口的壯觀、戴維爵士的奇才,使法拉第十分入迷。他們接著一連去觀看了好幾次。有一次,他們在旅遊時正好遇上火山噴發,因此他們得以欣賞火山噴發的壯觀景象。
法拉第一點兒也不膽怯,興奮地迎著火光向山頂火山口走去,想看看噴火口的雄偉奇景。最後在導遊的堅決勸阻下,才罷休沒去。
然而,他們並沒有離開火山,在半山腰,他們找了一處較安全的地方野餐,他們利用附近滾燙的岩石,烤熟火雞和雞蛋,一麵吃,一麵欣賞火山噴發的奇觀。
直到暮色四合,他們才下山回住宿地。然而法拉第仍舊不能平靜,火山噴發的壯景,美麗的螢火蟲,神秘的電鰻,這一切使他深深地迷戀。他仿佛覺得內心被一種超自然的神力所震撼。
隨後,他們一行從意大利回到瑞士,再從瑞士到德國南部旅行。不久,又從德國回到意大利。他們經由水城威尼斯,重返羅馬。
最後,在米蘭會見了電學界元老伏打伯爵。意大利之行,對法拉第來說,最愉快、最使他難忘的莫過於同伏打的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