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火箭
因為相信火箭在未來的和平時期有偉大的發展前途,我們必定要遭受了許多艱難困苦。——馮·布勞恩馮·布勞恩製造火箭不穿軍裝的雇員
1932年10月1日,布勞恩在柏林大學上學的同時已經正式成為陸軍的一個不穿軍裝的雇員了,任務是發展液體推進劑火箭。
他一麵在大學裏學習,一麵由德國陸軍提供研究經費做起了研究。他在庫默斯多夫占了一個有滑動頂蓋的混凝土試驗井的一半,另一半則用於試驗火藥火箭。
多恩貝格爾向布勞恩提供了一個火箭測試架,並給他配備了3名工作人員。包括工業瓦斯應用協會的工程師華特瑞達爾、工程師亞瑟魯道夫,以及原來在“火箭飛行場”的首席技師海因裏希·格呂諾。
雖然4個人馬上開始了工作,但經費並不寬裕,對於軍方來說,發展火箭是違反戰後的《凡爾賽和約》的,所以在軍隊內部也不能大張旗鼓地開展這項工作,一切隻能秘密地進行。
布勞恩所需要的器材設備隻能向一家火炮工廠提前訂貨,而這家工廠的許多工作都比他的訂貨要優先得多。
而庫默斯多夫靶場的辦公機構更是辦事拖遝,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布勞恩把要求撥給材料的申請送上去後,常常是被他們擱置在辦公桌上,很長時間也不見答複。
直到1933年1月,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終於成功製造出了第一台供試車台試驗用的小型水冷式發動機。在第一次試驗中,這台發動機產生了140千克的推力,持續了60秒鍾,當局也大為驚異。可是緊接著,問題又來了。引火爆炸、活門凍結、電線管道起火和許多其他的故障,不斷地阻礙著工作的開展。布勞恩陷入了困境,一時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內貝爾說道,現代發明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就是把已知的、現成的部件組合在一起。在困難關頭,這句話給了布勞恩很大的啟發。
從目前情形看,最切實可行的辦法就是把焊接專家、做活門的、造儀器的和製煙火的技術人員們都請過來。
布勞恩在這些行家們的幫助下,造出了300千克推力的再生冷卻液氧—酒精發動機,進行了靜態試驗,並準備裝在用6個月時間造出來的一枚火箭上進行發射,他們把這個火箭和發動機的合成體稱為“合成體1號”,簡稱為“A-1”。主要目標是讓它成為一枚可以沿預定路線穩定飛行的火箭。
因為設計上的問題,第一次試驗時點火還不到半秒鍾,火箭就炸成了碎片。改進了以後,第二枚A-l也還是達不到預定的效果,布勞恩和他的研究小組決定放棄A-1,轉入重新設計的A-2的研究工作中。
A-2雖然跟A-1的大小差不多,但是推力卻達到了1000千克。盡管研究小組的目標是發展武器,但布勞恩對發展太空旅行的火箭仍然念念不忘。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下決心一定要製造出更大的火箭。
到1934年12月,他們成功造出了兩枚A-2火箭,命名為“馬克斯號”和“莫裏茨號”,準備在北海的博爾庫姆島上發射。
他們選在聖誕節前幾天發射了這兩枚火箭,它們都達到了大約2000多米的高度。這讓布勞恩等人欣喜若狂。他們的這次試驗,得到了當局軍方的認可。他們很肯定地表態,這次試驗是非常成功的。
在此之前,這位22歲的學生科學家已經取得了柏林大學物理學博士學位。他寫的論文論述了液體推進劑火箭發動機理論和實驗的各個方麵。但是因為軍事安全方麵的原因,這篇論文編入目錄時,用了一個難以歸類的題目“關於燃燒試驗”。
柏林大學把這篇論文評為最高等級——特優。但是,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軍事限製取消了,這篇論文才得以印刷出版。年輕的布勞恩在試圖分析並測定火箭發動機中發生的複雜的噴射、霧化、燃燒、離解、氣態平衡和膨脹現象時所竭力探索的問題,在這篇論文中都作了生動的闡述。
這篇論文意義十分重大,甚至在大約30年後,德國宇宙飛行協會還將該文作為其正式期刊的特刊重新出版,向全世界火箭工程界發行。
1935年初,德國和世界各國的關係日益惡化,納粹在選民中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支持,並逐漸在政府中站穩了腳跟。納粹統治下的軍方開始公開研製各種武器,庫默斯多夫的研究工作也得到了更多的支持。
在布勞恩研製A-2火箭的同時,馬克斯·法利爾在包括瓦爾特·裏德爾在內的一些火箭專家幫助下繼續進行著火箭車試驗,這種車是以液體推進劑火箭為動力的。
有一次,火箭發動機爆炸,法利爾的喉部被碎片所傷,不幸死在裏德爾的懷裏。試驗小組在裏德爾的領導下,依照與陸軍訂立的合同,在柏林附近的布裏茨煤氣股份公司極其秘密地繼續進行工作。
令布勞恩特別滿意的是,陸軍決定把這項工程和他自己在庫默斯多夫的小組合並在一起。裏德爾有技術,有實際經驗,這樣一合並,可以互相補充。
“馬克斯號”和“莫裏茨號”的發射成功,大大推動了火箭的發展。隨之而來的是官方更加慷慨解囊,火箭專家歡欣鼓舞。布勞恩立即著手研製A-3。
1935年1月,馮·裏希特霍芬少校拜訪了布勞恩和他的小組。裏希特霍芬負責德國空軍的發展工作,後來在戈林手下當空軍元帥。他到庫默斯多夫來的目的,是要了解用液體推進劑火箭作為飛機動力的可能性。這種動力先要在傳統的飛機上進行試驗,最後應用到一種特別設計的全火箭動力飛機上去。
裏希特霍芬走後,軍方很快決定把庫默斯多夫發展成一個飛機動力工廠,並派來了一批工程師,催促馬上開始進行全火箭動力戰鬥機的研究工作。
“我們的火箭發動機用酒精和液氧作推進劑,產生了1000千克推力。在一定限度之內,這種發動機還可以調節。1935年夏天,把這種裝置裝在機身裏,從座艙裏操縱進行了頭幾次靜態試驗。德國空軍的一個軍官小組觀看了這些試驗,他們先是不敢置信,繼而驚訝不已。”布勞恩說。
那時候,布勞恩手下大約有80個人,還有一個夾在庫默斯多夫兩個炮兵射擊場中間的小小試驗站。裏希特霍芬提出的包括研製一種重型轟炸機起飛用的噴氣助推器的要求,在這樣狹小的地方是無法實現的。於是,少校很快就撥給了他們500萬馬克,以便在另外一個地點建立起更加完善的設施。
空軍出的這筆錢,第一次打破了國防軍各部門之間的規矩。布勞恩被他的頂頭上司霍斯蒂希上校嚴肅地帶到貝克爾將軍辦公室,當初參觀“火箭飛行場”時的貝克爾上校此時已當上了陸軍軍械總監。裏希特霍芬的無禮行為,使將軍勃然大怒。
“德國空軍真有一副暴發戶的架勢,”他咆哮著說,“我們剛有了發展前景,他們就想竊取!但是他們得放明白點,幹火箭這買賣,他們隻不過是小夥伴!”
“你是說,”霍斯蒂希驚訝地問道,“你打算在火箭技術上出錢超過500萬嗎?”
“正是這樣,”貝克爾回答說,“我打算,除了裏希特霍芬的500萬以外,再撥款600萬!”
布勞恩以前的年預算從來沒有超過80000萬馬克,這一下,他的小型試驗成了“頭等大工程”,從此以後,需要的資金成百萬地源源不斷。
手頭有了足夠的資金,他們就對在庫默斯多夫的那點狹小地盤大為不滿了。他們急不可耐,要盡快搬到一個能把火箭發射到300多千米的地點。
1935年聖誕節,布勞恩回到西裏西亞的老家探望父母,他把火箭發展的前景告訴了他們,並告訴他們正在尋找適當地點的事,而且由於安全方麵的原因,這個地點必須靠近海邊。
“你們為什麼不到佩內明德去看看呢!”他的母親建議道,“你祖父以前經常上那兒去打野鴨。”
布勞恩覺得她的意見不錯,並帶多恩貝格爾來查看,軍方最終同意了把這個地方作為火箭試驗場的新址。
進駐佩內明德
佩內明德位於柏林北方烏瑟多姆島西北端伸入波羅的海的一塊沙洲上,這裏有成片的鬆樹林,無盡延伸的沙丘,以及各種水鳥聚集的沼澤地。平靜而孤立,沒有太多居民,這個地方很隱秘,又有一段海岸線可以利用,這一切正符合庫默斯多夫研究小組的需要。
4個星期以後,空軍建立起一個常設的工程師辦公處,開始了試驗場的建設。選上空軍,是因為根據建築條例規定,空軍可以建造規格更高的建築物。
花了兩年時間,終於在佩內明德建起了複雜的綜合性設施。
1937年4月,庫默斯多夫的火箭專家們搬到波羅的海之濱。在龐大的工廠裏,他們簡直成了滄海一粟,這裏需要更多的技術人員。於是布勞恩得以召回那些在老火箭飛行場已經愛上了火箭技術的人員,他感到十分滿意。
布勞恩帶著這個比以前龐大很多的團隊,繼續進行A-3的研製工作。A-3在設計上已經有了很大改進,原來的設計要求達到超音速,但因為不斷增加器材,過於沉重,在A-3的多項革新中,不僅解決了這個問題,能把相當重量的記錄儀器帶上天,還大大減少了點火爆炸的危險。
1937年12月,A-3研製完成,布勞恩準備在波羅的海的格賴夫斯瓦爾德島上試射A-3了。
第一枚A-3在加添燃料之前,某些部分塗上了具有高度吸濕性能的綠色染料,以便在墜落地點把海水染出顏色。發射之前耽擱了幾小時,冰冷的液態氧使海上濕潤的空氣凝聚為水,從而溶解了染料。綠色的水滴順著尾舵慢慢流下來,使經由電纜接線柱通向火箭內部的各種電路短路,這就越發耽誤了時間。
更使氣氛緊張的是,在這段時間內,滿載著觀察大員的船上,不斷向試驗小組發來質問電報,這顯然是由於海上波濤滾滾,船上的人顛簸得難受,因而電報催得很緊。
12月4日,總算一切準備就緒了,布勞恩親自按下啟動電鈕。點火裝置性能很好,第一枚A-3開始飛離地麵。大約持續飛行了5秒鍾,出現了降落傘。可是,降落傘飄進了火熱的噴射流,頃刻化為灰燼。火箭開始打轉,搖搖晃晃地掉到海裏去了。
他們希望,失敗的原因在於降落傘及其機械裝置,所以在發射第二枚A-3的時候把這一部分裝置去掉了,但是照樣失敗。火箭還是打轉,搖搖晃晃地墜毀了。
全體工程人員大失所望,集合在一起討論兩次失敗的可能原因。是燃氣舵缺乏足夠的活動範圍,去壓抗空氣動力流,以致火箭不能迎風前進嗎?但是火箭打轉明顯發生在進入逆風之前,因而這個理由不能解釋。火箭在試車台的方向架上進行試驗時,橫滾控製係統的工作性能良好……他們懷疑會不會是傳動裝置速度太低,會不會是風力影響了滾動穩定性……
他們決定等到一個無風的日子,再把最後一枚A-3原封不動地拿來進行試驗。結果,徒勞無功,第三枚和前兩枚一樣失靈。
失望的布勞恩下決心找出問題所在。他和研究小組重新設計了控製係統,但是要造出這套係統,供下一次試驗使用,至少需要18個月,他們就利用這段時間矯正A-3的其他一些缺陷,並準備研製出新的火箭A-4和A-5。
A-4是第一枚根據特定規格製造出來的火箭,和以往的火箭不同,以往的火箭都是先經過製作,再經過測試評估性能。
A-4是多恩貝格爾定出的規格,它的射程要達到260千米,能負載1000千克重的彈頭,命中的誤差隻能有2米至3米,火箭還必須能用鐵路或公路運達德國境內任何一個地點。
研究小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種規格的火箭必須重量輕、反應快、結構簡單、足以負載大量燃料。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們首先造出了一個真正可靠的液體燃料火箭發動機。
布勞恩等的研究工作取得進展的時候,希特勒的權力崛起,德國空軍得到了國防軍的其他部門所沒有得到過的慷慨資助。
多恩貝格爾和布勞恩都意識到,他們研製的火箭越來越大,射程也越來越遠,像A-4火箭這種大型研究方案,包括布勞恩最想實現的宇宙空間探測,必須要有希特勒政府的支持才能進行下去。
機會來了,布勞恩接到通知,希特勒要去庫默斯多夫視察。
給希特勒上課
1939年3月23日,在布勞恩27歲生日的時候,他在庫默斯多夫炮兵射擊場的試驗站裏第一次見到了希特勒。
在大部分人搬去佩內明德後,這裏還保留著火箭發動機的設計室。
那天天氣特別的陰冷,天空還下著雨。水珠不斷地從淋濕的鬆樹上滴落下來,在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窪窪。靶場和試驗區的地麵上,到處都是水汪汪的,所有東西全都浸濕了。
這是北歐的一個嚴寒而又痛苦的冬天,到處都呈現出一種緊張的政治氣氛。
許多人都隱隱地感覺到,去年蘇台德地區的衝突,很可能導致災難性的大規模戰爭。每一個德國人都知道,他們的元首正在準備攤牌,如果西方列強不能繼續滿足他的要求的話。
當然,從希特勒看來,他不但會繼續成功,而且會永無止境地取得更大的成功。
布勞恩注意到,希特勒到庫默斯多夫的時候,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很驚奇。他的臉因長期征戰被曬得黝黑。他不時地走來走去,顯得精力充沛。他是那麼急切地渴望了解到更多的未知情況,雖然他對火箭研究機構所要看的東西並未表示有任何強烈的興趣。
隨同他一起來的有陸軍總參謀長瓦爾特·馮·布勞希奇和陸軍軍械總監卡爾·貝克爾將軍。佩內明德的指揮官瓦爾特·多恩貝格爾當時是一個上校。他在附近迎接了貴賓,並帶他們參觀佩內明德的前身——庫默斯多夫的火箭研究設施。他還替布勞恩作了引見,並強調說,無論元首想要問什麼技術問題,布勞恩都樂於回答。
多恩貝格爾知道,如果希特勒對火箭技術感興趣的話,也僅僅是局限於發展武器的潛力,因此他要求布勞恩不要提宇宙航行問題。他不願意讓希特勒認為,他們根本不是在研究現實問題,即對德國的軍事力量有用的計劃。
多年來,他們一直在為各種液體燃料火箭發展計劃爭取經費。當他們纏著陸軍首腦,要求得到繼續進行研製的經費時,有人告訴他們,要錢,就隻能研究可以遠程運送重磅炸藥並有希望命中目標的那類火箭。
布勞恩隨同希特勒一行,一起走向一座最老的試驗台,去觀看一架舊的1934年290多千克推力火箭發動機進行試車。火箭發動機的靜態試車並不包括導彈的實際發射。發動機被拴在或者裝在固定的台架上,然後再點火。在這種情況下,燃燒室水平地懸掛著。
希特勒隻站在幾米外的地方觀看這次試驗,隻有一道裝甲木板牆來作為防護。淡藍色的噴氣,集中在由不同亮度的色彩清晰顯示出來的具有超聲衝擊波的狹長氣流中,同時發出刺耳的呼嘯聲。盡管希特勒的耳朵裏塞著白楊軟木塞,但是這種聲浪一定會震得他的耳膜發疼。然而他的表情是那樣地專注,並沒有一絲變化。
希特勒已經習慣於大炮和各種“隆隆”轟響的火炮的表演,他顯然並不為之所動。下一項表演是一台垂直懸掛的發動機發出1000千克推力,他看了仍然還是一聲不吭。希特勒觀看第二項試驗時,距離大約9米多,還是站在一道防護設施後麵。
接著,希特勒一行走向了另一座裝配塔。
多恩貝格爾上校陪在希特勒身旁,向他彙報在新的佩內明德火箭中心的工作情況以及所取得的成績。希特勒始終一言不發。直至介紹他看裝配塔裏一枚嶄新的A-5導彈剖麵的模型時,他才開始說話提問。
希特勒透過導彈薄薄的金屬外殼上的狹長切口和許多小孔,可以看到豎管、閥門、燃料箱和火箭發動機,並可以觀察到燃氣舵的操縱偏度。為了讓參觀者們一目了然,相關的部件都被塗上了相同的顏色。
布勞恩曾經聽說,希特勒對現代技術和複雜的機器頗感興趣。當他開始解釋6米多長的複雜的A-5導彈結構時,希特勒對他講的每一個細節都十分注意地聽著。
“這些是電池組,”布勞恩指著那些高高地位於導彈上方,在逐漸尖削的彈頭下麵的鎳鎘部件說道,“它們為控製係統和儀表裝置的操作提供必要的電力。電池組下麵是陀螺穩定平台和3個控製伺服馬達的速率衰減陀螺儀。陀螺平台上有一具加速度敏感裝置,可以量度並且在雙重積分之後糾正由於風力引起的火箭航向的橫向偏差。其次,這裏有一個防水艙,裝有氣壓記錄器、溫度記錄器和用來拍攝這兩種儀器在飛行中的讀數的小型電影攝影機。”
布勞恩大聲地解釋著,並望了望元首,想看看他聽懂了沒有。
“你們怎麼回收攝影膠卷呢?”希特勒問道。
“到達最大高度以後,有一個降落傘會自動彈射出來,導彈便徐徐降落,掉進海裏浮在水上,於是我們就可以把它撿起來。通常,隻有輕微的損壞。”布勞恩回答。
他繼續對A-5導彈進行更詳細的解釋,他指出:“用於測量外殼溫度和燃燒室壓力的其他儀器,以及當導彈偏離航向時,接收地麵發來的緊急訊號以便關閉火箭發動機的無線電接收機。”
“在儀器艙下麵是氧氣箱,氧氣箱下麵是推進劑箱,內裝鋁製火箭發動機,大約有18米長。”布勞恩解釋了燃料箱增壓係統的作用,“這個係統是由一個液氮貯存器和一個電熱器組成的,二者都裝嵌在液氧箱中。降落傘包則位於兩箱之間,從側麵彈出。”
布勞恩強調說:“容量為390升的推進劑箱雖然是用輕合金製成的,但每平方厘米可以承受的壓力達22千克。”
希特勒繞著這枚起飛重量為750千克的科研導彈踱著步子,他指了指發動機,問:“布勞恩,性能如何?”
“這台發動機在45秒鍾之內能產生1000千克推力。”布勞恩答道。
希特勒沒說什麼,也沒顯露出有什麼感受。他繼續地提他所關心的問題。
最後,他搖搖頭離開了火箭,但是他一聲不吭。
布勞恩心裏明白,希特勒對A-5導彈評價不高,也許他認為液體燃料火箭發動機太複雜了。
希特勒離開裝配塔之前對布勞恩說:“到底是什麼東西使液體推進劑火箭飛起來,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用兩個燃料箱和兩種不同的推進劑呢?”
布勞恩十分驚訝地望著希特勒,他已經對一枚先進導彈的複雜之處作了詳盡的解釋,滿以為希特勒起碼會明白火箭推動的基本道理。但是很顯然,這個人甚至連最基本的原理都不懂。布勞恩意識到,希特勒對他的大部分解釋是左耳進右耳出了。於是,布勞恩開始用淺顯易懂的語言,籠統地向他說明火箭推進的原理。
布勞恩說:“當然,火箭在沒有空氣的情況下是可以飛行的。因為它不是靠推壓後麵的空氣前進。火箭的推壓是在內部進行,推壓的是頭錐。它不像其他的發動機用大氣中的氧氣進行燃燒,如汽車或飛機的發動機。火箭在氧化劑箱中帶著氧氣。”
“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不用汽油或柴油和某種汽化器係統,利用周圍空氣中的氧氣呢?”希特勒猶豫地問道。
“閣下,那已經做過了,”布勞恩回答說,“那種發動機叫做脈動式空氣噴氣發動機。但是這種脈動式發動機隻能用於比較低速的飛行,如果導彈以這樣的速度飛行,就會被高射炮或戰鬥機打下來。火箭推進的主要優點是:即使發動機起作用的時間很短,導彈也能像炮彈一樣,以極高的速度飛行;當然,因為導彈像炮彈一樣是沿著彈道飛行軌道飛行的,所以初速度越大,導彈的射程就越遠。”
布勞恩又看了看希特勒。他擔心,他老是站在那裏解釋導彈技術的ABC,會使元首顯得十分無知。於是當他接著講的時候,就又指了指A-5導彈的流動體係說:
“按發動機的單位重量計算,火箭發動機所產生的推力,比用於飛機推進的任何發動機都要大得多。如果能加快燃燒過的氣體的排出速度,火箭的速度還會更快,射程還會更遠。排氣速度翻一番,同一枚火箭所能達到的速度也會翻一番,射程則是原來的4倍。終速度還取決於所消耗的與火箭空重相比的燃料重量。”
“如果燃料重量是火箭空重的大約65倍,火箭的飛行速度將達到排氣速度的3倍。如果重量比為19∶1,速度比則為3倍,其餘類推。我之所以列舉這些數字,是因為火箭要取得高速度,它所攜帶和燃燒的推進劑的重量就必須比它自身的重量大好多倍。了解這一點是很重要的。當然,火箭彈是能夠取得超音速、達到極端高度或極大射程的唯一大型彈射體。當這樣一枚彈道火箭彈落到地麵上時,即使不帶裝藥彈頭,其衝擊效應也是十分驚人的。”
希特勒那長著難看的獅子鼻、蓄著小胡子、有著兩片薄嘴唇的臉上,並沒有顯出對布勞恩談的內容有什麼特別的興趣。隻要希特勒不說什麼,布勞恩就認為那是表示他可以繼續講下去。
“液體燃料火箭似乎十分複雜,它用的不是燃料和氧化劑在同一個容器中存放和燃燒的固體推進劑,而是把燃料和氧化劑分別放在兩個燃料箱裏。通過燃料箱增壓或用泵,再把液體推進劑壓入再生冷卻燃燒室。雖然液體燃料火箭增加了這麼多複雜性,但是它有幾個顯著的優點。最重要的優點是它的排氣速度比固體推進劑所能取得的排氣速度高得多,這就意味著可以達到更遠的射程。此外,液體推進劑火箭完全可以控製,就像普通的汽油發動機一樣,推力可以通過減少燃料供給來調節。”
“這枚導彈能負載多重?”希特勒問道。
布勞恩答道:“ A-5隻是測試火箭,還沒有考慮負載能力,不過經過試驗,證明可以造出能攜帶巨大彈頭的更大型的火箭。”
這時,布勞恩自以為覺察到希特勒的眼睛裏閃出了一絲興趣的光芒,便繼續對各種液體推進劑功能用途逐步進行詳細的解釋。
“飛機發動機隻能靠汽油運轉,”布勞恩說,“而火箭則可以使用成千上萬種不同的混合燃料。許多異乎尋常的化合物證明是大有希望的。氫氧混合燃料能使排氣速度達到每秒4000米,幾乎等於目前酒精—氧氣發動機的推進劑效率的兩倍。但是液氫很難操作,還沒有辦法實際應用,所以這種排氣速度隻是理論上的。然而它表明,可以研製出新的或更好的混合燃料。”
希特勒多少有點滿意了。他接著又問了一些問題,流露出他想把火箭納入自己的宏偉總計劃中的意思。
例如他問道,用鋼板代替鋁製造火箭是否可能。起初,他聽說A-5隻不過是一個研究用飛行器,不能帶彈頭,大失所望。但他聽說A-4能把1000千克爆炸物載送到290千米之外的目標的簡單介紹時,他就比較有興趣了,問研製這樣的導彈需要多長時間。
布勞恩望著多恩貝格爾,他想這個問題還是由一個軍人來回答好,而且還可以讓多恩貝格爾上校借題發揮,趁機要求得到更多的發展經費。
“根據目前的工作水平和財政支持,那是需要相當的時間的。”多恩貝格爾慢條斯理地說。
希特勒微微點了點頭,以示回答。
在餐廳用午餐的時候,希特勒一邊吃著素雜燴,喝著慣用的法申根礦泉水,一邊自己談到宇宙飛行的話題上來。
他說他曾經在慕尼黑遇到過馬克斯·法利爾。希特勒說,法利爾是一個空想家。布勞恩正想要為法利爾辯護,並給元首簡單介紹一下宇宙飛行問題,但是看到多恩貝格爾的臉色,便連忙住口。多恩貝格爾老練地笑了笑,用外交辭令說,宇宙飛行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希特勒把杯子裏的礦泉水喝完以後說道:“噢,好極了!”他指的是靜態試驗台上的火箭發動機表演。言外之意顯然是想要結束談話。按照禮節,就不應該再談這個問題了。
布勞恩頗感失望。既然希特勒自己提出宇宙飛行的問題,為什麼不談下去呢?說不定他們終究能引起希特勒對宇宙飛行的興趣。
希特勒這個人在其他方麵十分好大喜功,為什麼就不想搞宇宙飛行呢?但是多恩貝格爾解釋了為什麼不討論宇宙飛行問題的理由以後,布勞恩同意了他的看法。
多恩貝格爾擔心的是,希特勒會把他們看成是和法利爾一樣的空想家。如果那樣的話,連軍用遠程火箭這一比較容易達到的目標,他也會加以反對。
按照希特勒此刻的心理狀態,甚至連研製大型火箭武器的時機已經成熟,他顯然也不相信。但是,總有一天他會理解這一點的。喧鬧的表演場麵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了他,這可以從他的評語“好極了”推斷出來。
希特勒向庫默斯多夫的全體工作人員告別時,同布勞恩和多恩貝格爾握了手,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然後便登上他的裝甲汽車往柏林去了。
布勞恩可以想象得到,沒有希特勒站在他們一邊,他們將會遇到許多難題。
希特勒習慣於對他周圍的親信們說,他的“判斷永遠正確”。
而那些親信們對待希特勒的判斷,就像對待福音書裏的真理一樣,立即在全黨進行傳達。從當時的情形看,想要得到經費和支持看來是極為困難的,布勞恩已經開始意識到,通向宇宙飛行之路將是多麼的漫長,那也將是一條不平坦的道路。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由於他在V-2火箭研製方麵的成績,在幾年可怕的戰爭結束以後,希特勒會授予他所謂“榮譽教授”的稱號。
闖過難關研製V-2
1939年9月1日,德軍入侵波蘭。兩天後,也就是9月3號,英法兩國對德宣戰,就此揭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序幕。
這時,布勞恩仍然沉浸在搞大型火箭為今後宇宙探索做準備的幻想中。開戰後沒幾天,他們就把已經完善的新的製導係統裝到了A-5上,隨後進行了試射。試射非常成功,火箭上升的垂直高度達到了13000米,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1940年初,佩內明德的指揮官向布勞恩表示,A-5的研究必須停止,“除非能造出軍方需要的軍事武器來,否則陸軍當局就會拒絕撥給必要的研究和試製經費。”
“如果我們隻是無休止地發射實驗火箭,那就休想維持我們的事業,”多恩貝格爾當時這樣說,“軍械部需要一種射程大大超過遠程大炮的野戰武器。”
經過研究,一種構型類似A-5、可以通過鐵路隧道運輸的火箭,能攜帶2000千克重的彈頭達到270多千米射程。這種火箭滿足了軍方的要求,因而就在這種非正式的情況下,V-2的原始設想產生了。
1940年夏,布勞恩帶著佩內明德的全體技術人員全力以赴地投入到V-2研製的巨大工程中。工程難題幾乎堆積如山,亟待解決,每一項大的改動又會牽出許多新的問題。
要使火箭發動機的性能調節到最完善的程度,就要進行幾百次試車。用V-2的巨型發動機進行這樣多次的試車,後勤工作量之大是驚人的。
V-2的製導和控製提出了許多問題。A-3和A-5所使用的製導和控製係統,是由工業公司供應的。這些公司和布勞恩本人共同商定規格以後,再進行設計和試驗。盡管納粹統治有極端國家主義傾向,但是德國的軍需采辦還是堅持這麼一個原則:政府機構製定所需物資的規格,私人工業負責設計和製造。但是規格的要求越來越嚴,承包商開始提出一些非經詳細研究無法給予滿意答複的問題。
但這所有一切並沒有難倒精力充沛、意誌頑強的布勞恩,他的領導和組織才能也再次得到了充分的發揮。布勞恩的謙虛好學、知人善任使他帶領佩內明德的工程師闖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
戰爭爆發後,因為軍方不相信他們能及時生產出什麼有軍事價值的東西以供使用,所以一些最有經驗的人員甚至被征招入伍,剩下的人員也受到很嚴格的預算控製。
但在研製V-2的關鍵時期,佩內明德得到了當時的陸軍最高司令官瓦爾特·布勞希奇元帥的支持,他是相信火箭研製會取得成功的少數人之一。他分配給佩內明德3500名官兵,這些人名義上是接受訓練,實際上是加速研製。
“除了增加勞動力以外,我們還邀請了36名工程學、物理學和化學教授到佩內明德來,舉辦‘獻智日’,目的是要引起他們的興趣,謀求合作。”布勞恩回憶道。
因為各大學也遭受征兵之苦,教授們都心甘情願地用公文包帶著一個或更多的問題,回到自己的研究所或大學去,任務是教授們根據他們當時的設備情況自己挑選的。
這樣領出去做的任務包括積分加速表、泵葉輪改進、多普勒無線電彈道跟蹤、陀螺儀軸承、電離層研究和電離層中的無線電波傳播、天線方向圖、超音速風洞的新測定法、飛行力學計算機和許多其他問題。從涉及的內容看,火箭技術的確已經成了一門複雜的科學。
布勞恩同教授們的合作不但富有建設性,而且關係十分融洽,非常民主。他們進行了大量的討論,開了許多專題討論會,大家彼此互訪也不少。為了讓大學的研究機構在研究方法上有較大的靈活性,讓它們的人員有充分的機會去徹底熟悉火箭試驗的所有實際情況,最後訂立科學合同時條件訂得很寬。這種做法促使人們作出了許多創造性的貢獻。
佩內明德和36位教授之間的這種安排,阻止了後來納粹分子在德國“組織”整個戰時研究的企圖。那些聲色俱厲的納粹黨人,拿著各種表格要各個大學填寫。為布勞恩工作的人就委婉地謝絕合作,說他們為佩內明德的重點項目進行研究,已經忙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