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其他的人插嘴說,“這是真的,他肩上的擔子不輕啊,我們才不願意和他交換呢。他的確是個有錢的貴人,但是,但是……”
阿裏·巴努在亞曆山大最美麗的廣場上有一幢豪華大樓,大樓前麵有一片寬敞的平台,四周是大理石圍牆,圍牆外是茂密的棕櫚樹林。傍晚,他常坐在大門外棕櫚樹下抽水煙。十二個衣著華麗的奴隸站立在旁邊,與他保持一段表示尊敬的距離,隨時聽候吩咐。奴隸們各有分工:一個手裏捧著檳榔,另一個為他撐遮陽傘,第三個托著裝滿名酒的純金酒杯,第四個拿著一把孔翎扇,驅趕主人附近的蒼蠅,第五個手捧好幾卷經書,為他朗讀,其他的是歌手,抱著各種管弦樂器,需要時為他奏樂,供他消遣。
不過,所有人都是白費力氣。他既不要求奏樂,也不要求唱歌,既不想聽先哲們的箴言和詩賦,也不想飲酒,嚼檳榔。打孔翎扇更是徒勞,因為主人根本不注意身邊嗡嗡飛舞的蒼蠅。
過路的人往往停步觀賞,羨慕地注視著這所宏偉的房子、穿著華麗的奴隸和各種舒適的陳設。但當他們看見主教非常嚴肅、鬱悶地坐在棕櫚樹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從水煙袋上升起的淡藍色煙霧的時候,他們就搖頭說:“這個有錢有勢的人真是太可憐了。他雖然有萬貫家財,卻比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還可憐。因為他不會享福,先知沒有賦予他這種才智。”
所有經過的人都如此嘲諷他,然後幸災樂禍地走開了。
一天傍晚,主教又一次坐在大門外麵的棕櫚樹下,沉浸在極其的孤寂之中,悲哀、寂寞地抽著水煙袋。這時,幾個年青人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他暗自發笑。
“真是的,”一個說,“這個阿裏·巴努,他是一個十足的白癡。我要是有他這麼多錢財,天天要過得痛痛快快,歡歡喜喜。我要把朋友們都請到一起來大吃大喝,讓這座富麗堂皇的大廳充滿歡聲笑語。”
“很不錯的主意,要是能夠這樣,倒也不壞。”另一個附和道,“不過如果這樣長時期吃喝,即使是受到先知保佑的蘇丹,也會坐吃山空的。我要是他的話,每天晚上也會坐在這個美麗的廣場上的棕櫚樹下,但我不會讓奴隸們站在一邊,要讓奴隸們唱歌奏樂,要舞蹈家翩翩起舞,表演各種各樣的精彩節目。我還要拿出派頭來抽水煙,喝瓊漿玉液,像巴格達國王一樣享受一切。”
“我可不會那樣做,”第三個青年是個作家,他說,“這位主教是個有學問、有智慧的人,這是真的。他講古蘭經的時候,引用各種富有哲理的詩文,充分顯示出博學多才。你們看到捧書的那個奴隸了嗎牽那可都是些極其珍貴的經書,我情願拿我的財產去換它們。可是他呀,坐在那裏抽煙,讓書完全閑著。我要是主教阿裏·巴努的話,就一定要叫那個家夥給我朗讀,一直讀完所有的經卷,要麼就讀到深更半夜,而且要讀到我睡著為止。”
“哈哈……”第四個是一個旅行家,笑過之後,他說,“你們知道我怎麼安排嗎牽吃喝玩樂,聽經卷,我可不幹這些。我要是有了錢,就將生活安排得特別瀟灑。他有最好的馬匹和駱駝,有大量的金錢。我要是他的話就出去旅行,行遍世界,甚至走到莫斯科人、法克蘭人那裏去。在我看來,看世上的美景才是最大的享受。如果我是那個人的話,我就這麼做。”
“青年時代是美好的時代,這個年齡是快活的年齡,”站在他們旁邊,聽完他們談話,一位外貌平平常常的老人說,“不過,我認為,青年人也是無知的,說起來口若懸河,誇誇其談,做起來卻不知如何下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老頭兒?”青年們很生氣地問道,“您為什麼要橫加幹涉呢牽”
“一個人如果比別人懂的多,就應該糾正別人的錯誤。這是先知的意思,”老人回答,“主教在先知的保佑下,有這麼多財富,這是事實。而且隻要他心裏想要什麼,就會得到什麼。其原因就是,他保持著嚴肅和悲傷。以為他原本就是這樣的嗎牽不是。在十年前,我就認識他。那時的他,活潑健壯,生活愉快,善於享受。他那時有一個兒子,這孩子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聰明好學。凡是看見他的模樣、聽到他的言談的人,都羨慕主教有這麼個寶貝。他才十歲,學問就與一個十八歲的人差不多了。”
“他那個孩子怎麼就死了呢?主教太可憐了!”那個青年作家驚叫道。
“假如這個孩子是回到先知的家裏,那倒是值得慰藉的,那裏比亞曆山大可要舒服得多了。但是,注定要經曆的事情,是無法逃脫的。那時,法蘭克人像餓狼一樣向這裏猛撲過來,對我們開戰。他們攻占了亞曆山大,從那裏長驅直入,把馬梅盧克軍打得落花流水。主教是個聰明人,懂得忍耐並與他們周旋。可能是他們貪圖他的財寶,也可能是他私藏他的本教弟兄。具體原因我也沒有弄明白。反正有一天他們是闖進了他的家,指責他用武器、馬匹和食品秘密支持馬梅盧克軍。不管他如何辯護,都沒有用處。在榨取錢財方麵,法蘭克人是一個粗暴而殘忍的民族。他們把他那個名叫凱拉姆的年幼兒子作為人質抓到他們的兵營,他為救兒子給他們送去了許多金錢,他們卻不放他走,還要他拿出更多的財物。突然,有一天,法蘭克人接到命令,這命令可能是他們的總督下達的,也可能是別的什麼人發布的。這道命令要他們乘船撤退。在亞曆山大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他們突然撤到公海。而可憐的小凱拉姆——主教的兒子也被帶走了。從此,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啊,可憐的人啊,安拉給了他多麼大的打擊!”年輕人異口同聲地叫喊,同情地看了看那位主教。
“更不幸的是,由於兒子的下落不明,他心愛的妻子傷心過度而死。他買了一條船,配置了設施,說服了住在下麵井邊的一位法蘭克醫生,一起駛往法蘭克斯坦,去尋找失蹤的兒子。他們登上船,在海上航行了很長時間,才到達那些異教徒的國家。但是,據說那裏剛剛發生過駭人聽聞的事件。那些人殺害了蘇丹和總督,窮人和富人互相殘殺,全國一片混亂。他們找遍每個城市,但都沒有發現小凱拉姆的蹤影,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無奈之下,他們隻好返回亞曆山大。從那時開始,主教就開始現在這樣的生活了。他為兒子而悲傷,這是情理之中的事。當他吃飯喝茶的時候,怎能不會想起,我可憐的凱拉姆現在是不是餓了,渴了?當他根據自己的職位和身份披上豪華的頭巾,穿上節日盛裝的時候,怎能不會想起,兒子是如何度日的呢牽當他周圍站滿歌手、舞伎和朗誦者,站滿了奴隸的時候,怎能不想起,他的兒子是否正在法蘭克獨裁者麵前,按照命令跳舞奏樂?使他最痛苦的是,他那可憐的小凱拉姆正生活在異教徒中間,異教徒肯定會讓他背叛自己的信仰,如果真是這樣他想在天國擁抱他也不可能了!
“因此,他對自己的奴隸非常溫和,給窮人以大量施舍,他認為,安拉會讓他如願以償的,也會感動法蘭克統治者的。那時,他們就會溫和地對待他的兒子了。每逢他兒子被劫持那天,他都釋放十二名奴隸。”
“我也聽說過些,”作家接著說,“不過,奴隸們的故事說得很離奇。至於他的兒子,從沒有人提及。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個古怪的人,特別愛聽別人講故事。他每年都要讓奴隸們舉行講故事比賽,講得最好的就被釋放。”
“不要去聽別人的胡扯,”老人說,“情況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我對這些事了如指掌。可能是他在這些痛苦的日子裏,想使自己快樂一下,便叫人給他講故事。但是他釋放奴隸是出於兒子的緣故。夜涼了,我必須趕路了。願你們平安無事。年輕人,以後要更好地了解善良的主教!”
年輕人感謝老人給他們提供的消息,回頭又看了看那悲傷的主教,便沿街而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可不想當主教阿裏·巴努。”
沒過多久的一天早晨。在做禱告的時候,那幾個年輕人在街上又相遇了。年輕人想起了那個老人和他所講的故事。他們都很同情主教,便朝他的房子看了看。他們發現那裏一切都裝飾得極其華麗,不禁大吃一驚。屋頂上金碧輝煌,穿著豔麗的女奴們在院裏忙忙碌碌,大廳鋪上了名貴的地毯,寬闊的台階上鋪上了綢緞,這些綢緞與地毯連接在一起。街道上也鋪上了極其精美的布料。這些布料非常好,有些人隻想用它們做件節日衣裳或鞋子,都未能如願以償。
“怎麼,才短短幾天的工夫,主教就完全變了個樣!”年輕作家說,“他是不是要舉行慶典?是不是要讓他的歌手和舞伎顯一顯身手?你們看那地毯,除亞曆山大王誰有過這樣好的東西!這樣好的布鋪在地上,真是糟蹋!”
“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另一個人說,“一定是為了迎接顯赫的人物,在我看來,隻有國王或先知們才會享受到如此待遇。不過,今天誰會來呢牽”
“快看,那位老人從那邊走過來了。他可是什麼都知道的,一定會給我們一些啟示。”
“老人家。您不會忘了我們幾個吧牽”他們高聲叫喊著。老人看見他們在打招呼,便向他們走過來。他認出他們是幾天前和他談過話的那些年輕人。他們提醒他注意主教家,並且問他,他是否知道正在等待哪位貴賓。
“你們是這樣認為的牽”他答道,“阿裏·巴努今天要舉行盛大慶典,或者有一個大人物光臨他家?事實並非如此。但是,今天是拉馬丹月的第十二天,你們知道嗎牽這一天,他的兒子被帶到兵營。”
“但是,以先知的胡須作證,”一個青年大聲說,“這一切都像是進行婚禮或慶典,而你卻說這是一個哀悼日,這兩者怎麼能統一起來呢?主教是否有點經神失常了呢牽”
“你們的判斷是不是總有點作得太快,年輕的朋友?”老人微笑著說,“這次,你們的箭確實鋒利,你們的弓同樣拉得很緊,但你們還是遠遠沒有射中箭垛。告訴你們吧,今天主教在迎接他兒子回來。”
“他已經找到他的兒子了?”青年們叫起來,都歡喜萬分。
“沒有找到。但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是這樣做的。你們知道,這些年以來,主教也一直懷著悲痛的心情紀念這個日子的,一邊釋放奴隸,一邊供許多窮人吃喝。在幾年前,他突然發現那所房子的陰暗處躺著一個疲憊不堪的托缽僧,主教給了他飯菜和飲料。那托缽僧原來是位聖人,能預知未來,解釋天象。由於主教伸出了溫暖的手,他恢複了疲勞後,走到主教身邊說:‘我知道你苦悶的原因,今天是拉馬丹月的第12天。你不是在這一天丟失兒子的嗎?請放心,這個悲傷的日子將成為你的喜慶日。請記住,你兒子會在這樣一個日子返回的。’聖人就是這樣告之主教的。任何一個穆斯林,如果對這個人的話抱懷疑態度,都是罪過。阿裏聽了這席話後,悲傷並沒有減少,但他總是頑強地在這一天等待兒子的回歸,並把房子、大廳和台階裝飾一新,好像他那兒子隨時會回來似的。”
“好極了!”作家接口道,“不過我還想看看,房子收拾得這麼光彩,他在這種歡暢的場合下是怎樣哀悼,尤其想聽聽,他怎樣叫他的奴隸給他講故事。”
“這是個非常容易滿足的要求,”老人回答,“多年以來,主教家的奴隸總監都是由我的好友擔任。每到這一天,他總是在大廳裏給我留出一個小小的位置。在大廳裏,主教的仆人和朋友很多,多幾個人決不會引起注意。我跟他打個招呼,要他讓你們進去,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事情了。九點鍾在廣場上集合,我會給你們答複的。”
幾個年輕人聽了老人說的這番話,對他表示感謝。他們的心裏,是要看看在這種喜悅的氣氛裏主教是如何哀悼的。
在九點鍾時,幾個年輕人來到指定的廣場,碰到了那位老人。老人告訴他們,奴隸總監同意領他們進去。他走在前麵,但不是經過裝飾華麗的台階和大門,而是經過一個小小的旁門。進去後,他小心地把門關好。然後,他引他們通過好幾個過道,才進入大廳。
大廳裏人頭攢動。既有本市的達官貴人,也有主教的同行。他們都是來安慰他,減輕他的痛苦的。那裏也有各種各樣的奴隸,他們來自世界各國。大廳的最後麵擺著一張豪華長沙發,上麵坐著主教最尊貴的朋友,有奴隸侍候他們。主教坐在他們旁邊的地板上。由於是為他失去兒子致哀,他不能坐在顯示歡樂氣氛的地毯上。他用手支撐著腦袋,朋友們在他耳邊輕言細語,進行百般安慰,但他似乎很少聽進去。他的對麵,坐著幾個穿奴隸服的老年男子和年輕男子。老人告訴他的年輕朋友說,這些人就是阿裏·巴努今天要釋放的奴隸。他們中間有幾個是法蘭克人,老人要求他們特別注意其中的一個,因為他長得很英俊,而且非常年輕。幾天前,主教剛從一個突尼斯奴隸販子手裏用一大筆錢把他買回來,今天就釋放了,因為他相信,他釋放越多的法蘭克人回到他們的祖國,先知就會越早解救他的兒子。
當入席時,四個年輕人才知這個老人是大哲人穆斯塔法。
酒過三巡之後,主教向奴隸總監發出信號。總監站了起來,大廳裏鴉雀無聲。他走到將要被釋放的奴隸們麵前,高聲說道:“幸運的奴仆們,我主人阿裏·巴努——亞曆山大主教,今天開恩釋放你們。現在,按照他家這天的規矩,開始講故事吧。”
於是,奴隸們依年齡開始依次講故事,他們都講了在外國聽到的奇異的故事。但到那個最引人注目的奴隸講時,他竟說出了主教兒子的故事。
主教阿裏·巴努一麵聽故事,一麵深深思索起來。故事使他不知不覺著了迷,他的胸脯脹動,他的眼睛發出紅光,他好幾次都要打斷他的年輕奴隸的話,但故事的結尾似乎並不使他感到滿足。
“你說他現在可能有二十一歲了,是嗎?”於是他開口問道。
“是的,老爺,他和我一般年紀,二十一歲。”
“他說哪座城市是他的家鄉,這一點你還沒有對我們說過。”
“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回答說,“就是亞曆山大!”
“亞曆山大,”主教叫道,“這是我的兒子;他現在在哪兒?你不是說他名叫克朗嗎,他的眼睛是黑的,頭發是褐色的嗎?”
“是的。在悲哀的時候他叫自己做克朗,不叫阿爾曼索爾。”
“可是,安拉!安拉!告訴我吧:你說他父親當著你的麵買了他,他硬說是他父親嗎?這麼說來他不是我的兒子了!”
奴隸回答說:“他對我說:‘讚美安拉,倒黴這麼久總算夠了。’這就是我的故鄉的市場,過了一會兒,路口來了一個紳士,他一見到他就叫道:‘啊,眼睛是上天賜予我多麼寶貴的東西呀!我又一次看見我尊貴的父親了!此人走到我們麵前,看看這一個,看看那一個,最後買了克朗。’這時他高呼安拉,念起熱烈的感謝經來,並悄悄對我說:‘現在我要回到我幸福的廳堂裏了,買我的人是我自己的父親。’”
“那麼他不是我的兒子,不是我的克朗了!”主教很悲痛地說道。
這時,少年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眼裏湧出愉快的淚珠,跪倒在主教麵前,叫道:“這可是您的兒子克朗·阿爾曼索爾。是您給了他兩次生命。”
“安拉!安拉!奇跡,偉大的奇跡!”全場的人都高聲呼喊著,擁擠過來。主教卻站在那裏,久久沒有說出話來,隻是呆呆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年輕人將他那漂亮的身軀轉向他。
“我的朋友穆斯塔法!”主教對這一年老的高僧說,“我的眼前,掛著一塊由眼淚織成的紗,我的克朗的臉上雖然刻畫著他母親、生育他的人的特征,我卻視而不見。你過來,仔細看看他吧!”
高僧走過來,把少年奴隸仔細端詳一番。把手放在這個年輕人的額頭上說:“克朗!你在遭到不幸的那天,我送你去法蘭克兵營,給你一句格言。你能把它重複一遍嗎牽”
“尊敬的導師!”年輕人把老人的手拉到自己嘴唇邊說,“原文是:一個熱愛安拉並有良心的人,即使在貧瘠的沙漠中,也不會孤獨,因為他有兩個同伴走在他的身邊,安慰他。”
老人懷著激動的心情,抬頭仰望天空,把年青人拉到自己身邊,讓他貼著自己的胸膛,然後又把他交給主教,說:“把他接走吧!如果說你十年悲痛完全是為了他的話,那就可以肯定,克朗就是你的兒子。”
主教歡喜欲狂,目不轉睛地端詳著失而複得的兒子,這確實是他的形象。所有在座的人都分享著他的喜悅,他們熱愛主教,仿佛今天自己也得到了一個兒子一樣。
現在,廳堂裏又充滿了歌唱和歡樂,真正的慶典終於開始了。大家一直聚會到深夜,散會時主教給他的朋友每人一份厚禮,使大家永遠記住拉馬丹月的第十二天。
主教並將這四個青年介紹給他的兒子,請他們常常到他那兒來。他決定叫他和作家一同念書,和旅行家出外作小小的旅行,讓歌唱家和他唱歌跳舞,讓另一個人替他準備宴會。他們每人也得了一份厚禮,高高興興走出了主教的住宅。
“我們應當感謝誰呢牽”他們互相說道,“除了這個老人外還能感謝誰呢?以前我們站在這所房子麵前責難主教時,誰想到結果會這樣?”
“我們多麼容易忽視這個老年人的教訓,”另一個人說,“或許專事譏諷他?因為他那破破爛爛的樣子,寒磣極了,誰能想到他竟是哲人穆斯塔法?”
“真是不可思議!我們不是在這兒大聲說出過我們的願望嗎?”作家說,“我們有一個人要旅行,另一個人要唱歌跳舞,第三個人要參加上等宴會,而我呢——要念書,聽故事。我們的願望不是完全實現了嗎?我完全可以念主教家的全部藏書。”
“我不是可以替他預備膳食,安排他最美好的宴會,自己不是還可以參加嗎?”另一個說。
“而我呢?隻要我心裏想聽歌、聽彈琴,或是想跳舞,我不是可以到他那兒去,叫他的奴隸表演給我欣賞嗎?”
“而我,”旅行家叫道,“今天以前還是一個窮光蛋,連跨出城門一步都不可能,現在,我可以隨便到哪兒去旅行了!”
“是呀,”他們齊聲說道,“我們聽老人的話果然是對的,誰能料定我們將來會怎樣?”
他們一路說笑著,消失在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