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日早晨,突然,一陣令人愉快的叫聲驚醒了三位旅行家,原來是雄雞在叫。第一個爬起來的人是米歇爾·阿當。他走過去把半開著的木箱蓋上:

“閉嘴!”他罵道,“我的好事差點讓你給壞了!”

巴比康和尼卻爾這時也醒了。

“這兒有公雞?”尼卻爾不禁有點奇怪。

“沒有。”米歇爾笑著說,“夥計們,是我用田園牧歌叫你們起床啊!”

說著,他突然學著公雞“咯咯嗒”地叫起來,簡直比任何鳥類的歌聲還動聽。

兩個美國人被這個法國人逗得哈哈大笑。

這時候,狄安娜也不甘寂寞,汪汪地叫起來。它還沒吃早飯呢。

“你看,我們隻顧說話,”米歇爾·阿當說,“狄安娜和衛星讓我們給忘了!”

這條母狗把米歇爾·阿當端來的一盆美味食物吃了個精光,舔舔舌頭。

“我說,巴比康,”米歇爾說,“現在,我們的飛行器成了諾亞方舟,把雞狗都帶來了。”

“可惜這地方太小了,否則應該多帶點來。”巴比康回答說。

“如果擠一擠就解決了。”米歇爾說。

“對,”尼卻爾說,“如果我們能夠把公牛、母牛等等這些家畜帶到月球上去就好了。但是,我們卻沒有辦法讓這節車廂變成馬廄和家畜棚。”

“如果我們帶一頭驢子,一頭就行,那就太好了。驢子有一個好處,安既勇敢又有耐性,但是這種可愛的畜生卻經常受到人類的虐待。它們活著的時候要挨打,死了之後還要挨打!”米歇爾·阿當說。

“這是怎麼說?”巴比康問。

“因為驢死了,皮會被剝下來蒙鼓。”米歇爾說。

米歇爾·阿當說完,巴比康和尼卻爾就忍不住大笑起來,但是他倆立刻止住了笑。因為他們聽到阿當叫了一聲,他正彎著腰,瞧著狗窩。

“真是不幸,衛星死了,我們沒有給它治好傷。它真的死了。”米歇爾·阿當無奈地看著兩個朋友。

“這條狗的屍體保留不了兩天的時間,真是個麻煩的問題。”巴比康說。

“這當然。”尼卻爾答道,“但是舷窗是用鉸鏈連接起來的。我們把窗口打開來,把狗的屍體扔出去。”

“雖然我們可以這樣做,但要特別小心。”俱樂部主席沉思了一會說。

“為什麼?”米歇爾問。

“這有兩個原因。”巴比康說,“首先,我們要考慮到拋射體內部空氣的問題。我們不能隨意浪費空氣。”

“可是我們能夠製造空氣呀!”

“我們隻能製造氧氣,也就是空氣的一部分。我們必須注意到一點,就是不能讓拋射體內含氧量過高,否則容易引起嚴重的心理混亂。我們雖然有辦法把氧氣造出來,但我們卻沒辦法製造氮氣,這也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氣體。舷窗一開,氮氣肯定會漏出去。”

“可是,把衛星扔出去隻要一會兒工夫就行了。”米歇爾說。

“沒有別的辦法,隻有如此了,但動作必須迅速。”

“那麼,另外一個原因呢?”米歇爾問。

“這另外一個原因嘛,就是要防止外麵的嚴寒侵入飛行器,否則,我們有可能被凍死。”

“外麵有陽光呀!”

“是的,太陽可以給我們的飛行器加熱。但是,它卻沒辦法給正在飛行中的真空加熱。沒有空氣的地方雖有光線擴散,但卻沒有溫暖。而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既黑暗又寒冷。假如有朝一日太陽沒有了火焰,地球也許就不能這樣存在下去。”

“那麼,行星空間的溫度會有多少呢?”尼卻爾問。

“人們以前都估計溫度非常低,”俱樂部主席答道,“通過計算,有人認為起碼零下幾百萬度,後來一個法國科學家,米歇爾的一個老鄉傅立葉重新做了一個比較正確的推算,推翻了這個估計。他認為,空間的溫度絕對不會低於零下60度。”

“哦。”米歇爾咕噥了一聲。

衛星的葬禮很簡單:右舷窗的螺栓被被迅速鈕了下來,大家把這隻可憐的死狗拋入了空間。

12月4日5點鍾的時候,已經旅行了54個小時的三位旅行家都醒過來了。單從時間上看,他們已經度過了應該呆在飛行器內的時間的一半多了,而從路程上看,他們已經完成了十分之七的路程。由於飛行器的正常減速而產生了這個奇怪的現象。從底部舷窗觀察地球時,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陷沒在陽光中。別說看到灰朦朦的圓盤,現在連“月牙”也看不到了。地球要重新進入“新月”位置,要等到第二天午夜月望的時候。現在月球的路線和飛行器的正在接近,到了一定時刻,它們就會合在一起。四周是明亮的星星,它們懸在漆黑的空中。因為隔得太遠,它們沒有明顯的變化,因此這時看到的太陽和星星都和在地球上看到的一樣。月球在他們麵前變得非常大,但他們的望遠鏡放大倍數小,還不能有效地觀測地球表麵,也就不知道它的地形如何。

現在,他們無事可做,消磨時間的辦法就是不斷地閑聊。雖然每個人都談及了各自領域的知識,但月亮總是成為中心話題。作為科學家,巴比康和尼卻爾總是保持著嚴肅的態度,而米歇爾·阿當卻總是異想天開。他們談起飛行器,它的位置和方向,以及什麼樣的意外事情將會發生,應采取什麼樣的措施使飛行器降到月球上去。時間在饒有興趣的談話中到了下午3點。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米歇爾說,“說實在的,我真是學到了很多東西。時間也就一下子過去了。”米歇爾說完就爬上拋射體拱頂去“更仔細地觀察月球”。巴比康和尼卻爾則在下麵的弦窗口觀察著。

從拱頂上下來的米歇爾·阿當又到側麵的舷窗去看,不料,他立刻驚叫了一聲。

“怎麼回事?”巴比康問,說著他走近窗口。

隻見,在窗口外麵幾米的地方飄蕩著一隻有點兒扁的口袋似的物體。這個物體和他們並駕齊驅,證明它也在做上升運動。

“這是什麼家夥?”米歇爾·阿當感到好奇,“難道這是由於受了我們飛行器的引力而和我們一起飛的微型天體?”

“有一點我不明白,”尼卻爾說,“按理講,這個物體遠比炮彈輕,但它竟能和我們平行飛行!”

“尼卻爾,我不知道這個物體是什麼,”俱爾部主席思考了一會說,“然而,我知道它能和我們保持平行的原因。”

“什麼原因?”

“我親愛的船長,因為我們是在真空裏飄蕩。在真空裏,不論重量大小和形狀如何,所有的物體都以同樣的速度運動或降落。在地球上,由於存在空氣阻力,物體降落的速度就不一樣。物體在真空裏,不論鐵塊還是鵝毛,都下降得一樣快。在這裏也應該是同樣的道理。”

“正是這個道理!”尼卻爾高興地說,“凡是扔到外麵的東西都將和我們一起降到月球。”

“對呀!我們真是傻極了!”米歇爾跳起來。

“你怎麼這樣講話?”巴比康問。

“唉,真是忘了!我們原該把用得著的東西,書啊,用具啊,工具啊,等等裝滿這個拋射體,然後就把它們全都扔到外麵去讓它們跟我們一起走。哎,我們還是真傻!我們可以到外麵去散步呀,就像上麵這個物體一樣,我們可以跳到空間裏去。在太空裏自由自在地停留。比鳥兒還要悠閑自在,鳥兒還要扇翅膀哩!”

“這是個好主意,”巴比康說,“但是怎樣呼吸呀?”

“真是氣人,偏偏在關鍵時候又沒有空氣了!”

“米歇爾,即使有空氣,你也會被拋在後麵的。因為你的密度比炮彈小。”

“看來我們隻好呆在車廂裏啦!”

“隻有如此。”

米歇爾又突然驚叫一聲。

“怎麼啦?”尼卻爾問。

“我知道這個物體是什麼東西了!它什麼也不是,既不是小行星,也不是小行星的碎塊!”

“到底是什麼?”巴比康問。

“它就是我們扔掉的那條狗啊!”

這個變樣的無法辨認的物體原來正是衛星的屍體。它又扁又平,像一隻跑氣的風笛一樣,跟著他們一直在飛行。

空中魔術

第二天,也就是12月5日,早上6點鍾,三個人起床了。按照事先計算,這是最後一天的旅程了。再過18個小時,也就是午夜,他們就要到達月球表麵了。一想到這點,大家一起向黑暗中的天體歡呼一聲:“萬歲!”

月球在布滿星星的太空裏運行。隻要再轉過幾度的角,飛行器就要在空間的某一個地方和月球碰麵了。通過觀察,巴比康認為,他們著陸的地點將在北半球。那裏到處是遼闊的平原,山脈很少。他們盼望著月球的大氣層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樣聚集在低窪的地方。

盡管巴比康保持著沉默,卻有一個念頭總是纏繞著他。但他見兩個夥伴的心情很愉快,便不願讓他們擔憂。

由於飛物器的軌道已經略微有些改變,現在,它的方向偏向月球北部,而原來是打算把炮彈發射到月球中心的。現在他們不是向月球中心飛去證明它的方向已經發生了偏差。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個偏差呢?巴比康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不知道偏差有多大,因為他找不到方位標。他希望偏差度小一點,以便於炮彈能夠在月球上半部著陸。巴比康隨時觀察著月球,想了解飛行器的方向有沒有發生新的變化。假如炮彈是滑到月盤邊上,衝入星際空間,而不是擊中目標的話,那後果就堪憂了。

以前看似一個大圓盤的月球,此時已經是個能讓人感覺到的球體了。隻要沒有太陽光傾斜地照射到月球表麵,那麼,這時高山那突出的輪廓就清晰可見了,山的高度也能夠根據陰影而測量出來,就連遼闊平原上那縱橫交錯的溝壑也能分辨。但是,現在陽光是那麼耀眼,地勢如何,還看不清,也看不清月亮上那張像人臉的圖案。

“人臉?就算是吧,”米歇爾·阿當說,“說真的,太陽神妹妹的這張臉真是令人不敢恭維。”

現在,三個旅行家離月球非常近,他們仔細地觀察著這個新的環境。他們早已做好了如何在這個未來的國度裏漫遊的打算。

但是越是靠近目的地,他們就越是擔心。他們現在的速度已經降低,如果他們注意到這點的話,他們更要擔心。飛行器這時似乎已“失掉了重量”,靠這樣的速度,他們是難以到達月球的。飛行器的重量正在逐漸消失,到了月球吸引力和地球吸引力的分界線時就會沒有了。這時會發生許多令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米歇爾·阿當照樣像平時一樣準備早飯,並不去操心這些事情。濃湯的味道很好,罐頭肉也很可口,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大家以幾杯不錯的法國葡萄酒結束了早餐。

製氧裝置一直都在正常地工作著,空氣裏的氧氣保持著合適的濃度。苛性鉀把所有的二氧化碳都吸收了。

每天早上,米歇爾·阿當都不忘檢查氣流調節閥,用溫度計調整氣體的壓力,以便保證製氧裝置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良好的工作狀態。慶幸的是,一切都沒有出差錯。三個旅行家的重量、炮彈和炮彈裏所有的物體的重量,從離開地球的時候起就都在逐漸減輕。即使飛行器重量的變化他們無法覺察到,但他們遲早會感到自己以及所使用的物體會越來越輕。

奇怪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就在這一天上午11點時,尼卻爾不小心掉了一隻玻璃杯,他原以為必定會損失一隻玻璃杯了,沒想到杯子並沒有掉下去,而是在半空中懸起來了。

“哈哈!這真是一個有趣的物理現象!”米歇爾·阿當笑起來。就在突然間,所有的東西,用具呀,玻璃瓶什麼的,都和那玻璃杯一樣,魔法似的停在空中不動了。米歇爾把狄安娜托起來,把它放在空中,不用任何魔術,竟然能夠完成魔術大師們的表演絕技,狗就懸在空中不動了。

這個科學道理雖然三個旅行家都懂得,但仍然驚訝得張口結舌。他們感到輕飄飄的,仿佛突然進入了一個神話般的世界。他們伸出胳膊,胳膊並沒有自動下降。腦袋也仿佛是在肩膀上懸著,活動自如。兩隻腳不知不覺中離開了地板,他們全都失去了平衡,像喝醉的酒鬼。曾經有許多故事描述了隱身人和無影人,但在這裏,在拋射體裏,人體的重量因兩個天體的引力相互抵消而消失了!

米歇爾突然輕輕一跳就離開了地麵,懸在空中靜止不動了。兩個朋友也和他一樣,淩空懸著,和他會合在一起,就像拉斐爾那幅奇妙的畫。

“這是不是真的?這可能嗎?”米歇爾嚷起來,“不可能!沒有誰會相信,但事實又真是這樣啊!如果拉斐爾見到這種情景,他的《升天圖》肯定會畫得更加美妙!”

“但是這種魔法很快就要結束了。”俱樂部主席回答說,“當飛行器穿過引力中心線,月球就會把我們拉過去。”

“那麼,我們就要站在飛行器的拱頂上啦!”米歇爾說。

“不會。”巴比康說,“由於飛行器的重心很低,它會慢慢翻轉過來。”

“那樣,我們所有的東西都要翻過來了。”米歇爾說。

“不用擔心,米歇爾,”尼卻爾說,“飛行器是在不知不覺中翻轉過來的,因此這些東西是不會顛三倒四的。”

“事實上,”俱樂部主席接過話頭,“由於底部比較重,飛行器越過引力中線以後,將要和月球保持垂直。這個現象隻有越過這一點之後才會出現。”

一個小時之後,三位旅行家又感到自己有了重量,他們重新回到飛行器底部。巴比康注意到,飛行器的圓錐頂和底部正慢慢轉過方向來,月球引力比地球引力強了。於是,飛行器開始向月球降落,開始,速度小得幾乎無法感覺到,但下降的速度卻隨著月球引力的增加而越來越大。他們就要到達目的地了。

現在,巴比康不再為飛行器的推力而擔心,卻擔心起旅行的結局來。因為飛行器已穿越那條引力中心線,不會再回到地球去了。現在的問題是,炮彈怎樣在月球的引力作用下到達月球地麵。

要從35672公裏的高空降落到一個天體上,可不是簡單的事啊!盡管在這個天體上,重量隻有地球上的1/6,降落仍然是可怕的,必須馬上采取預防措施。

預防措施有兩種:一,是想辦法減輕飛行器到達月球時降落地麵的撞擊力量,起程時那種非常有效的緩衝設備可惜不能用來減輕著陸地的撞擊。也就是說,當作彈簧用的蓄水裝置和易碎隔層不能拿來使用了。雖然那些隔層還沒有損壞,但是水卻不足了。這種寶貴的液體他們還貯存著一些,但那是為在月球上缺水準備的,總不能這樣浪費掉。因此,隻好放棄這種很有效的防撞擊手段。

幸虧當時巴比康嫌水層裝置不夠理想,才把彈性很強的緩衝墊裝在底層圓板上,在水層的橫隔板破碎以後,可以起到緩衝的作用。這些彈簧現在還在艙裏,隻要重新裝在能夠拆卸的底層圓板下麵就行了。幸好現在這些零件沒有多少重量,很容易就可以再裝上去。

隻花了一個小時,底層圓板的彈簧就弄好了,這時還不到中午。巴比康又去觀察飛行器的傾斜度。這個飛行器仿佛沿著一條和月麵平行的曲線前進,而沒有明顯下降的趨勢,這使他憂慮不安。

這種情況不由人不擔心。

“我們會不會到達月球?”尼卻爾問。

“我們應該做好準備。”巴比康回答。

巴比康接著做第二項預防工作,準備減低降落速度的機械裝置。

巴比康原先配備的火箭都裝在螺旋炮筒裏,炮筒可以旋入飛行器底部。炮底在飛行器內部與底部相齊,外部突出半英尺。火箭炮一共是20架。活動底板上留有一個洞,從這兒可以點燃火箭雷管,火箭的爆炸隻能影響飛行器外部。混合炸藥已壓緊在炮筒裏了。隻要把底部的金屬活塞旋出,然後把炮筒緊密地旋進去就行了。

他們到3點鍾完成了這件新的工作。現在,萬事具備,就等著降落了。

飛臨月球

現在,飛行器離月球已經非常近了。這說明,月球已經影響到飛行器的飛行,飛行器加上自己原有的推力,現正沿著一條斜線飛行。飛行器的路線可能因這兩種力量的影響而變成一條正切線。這樣,由於重力的關係,本來底部應該正對著月球降落的飛行器,現在不會正常地著陸了。

作為科學家的巴比康,原來預料飛行器或者會降落到月球上,或者是回到地球去,或者停留在引力中心線上,但現在竟出現了第四種情況,就是說,大炮彈竟然不遵循萬有引力定律。盡管巴比康心裏感到不安,但他卻是一個堅定的科學家。加上有像尼卻爾這樣冷靜的人和像阿當這樣大膽的冒險家,他才不會被這種意外所嚇倒。他們馬上關注起這個問題。如果不是他們而是其他人,肯定考慮到“我們將被炮彈列車帶到哪裏去”這方麵的問題去了,而他們卻想得不一樣,他們要了解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這種情況。

“是不是我們跑出軌道了?”米歇爾·阿當問,“但這是什麼原因呢?”

“盡管我們已經采取了一切措施來預防,”尼卻爾回答,“我還是有點懷疑哥倫比亞炮沒有瞄準。真是那樣的話,我們就有可能被扔到月球外麵去。”

“沒有瞄準?”米歇爾問。

“不,”巴比康說,“大炮是絕對垂直的,它的方向正對著月球,這是毫無疑問的。滿月時我們應該到達月球。這肯定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

“我們是不是來得太遲了?”尼卻爾問。

“什麼太遲了?”巴比康不禁有點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