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尼卻爾說,“我們必須在97個小時3分20秒內完成這段旅程,這是劍橋天文台跟我們說的。也就是說,如果來得太早,月球還沒有到達指定地點;如果來得太遲,它又過去了。”

“對,就是這個道理。”巴比康說,“我們是12月1日晚上11點差13分20秒動身的,應該在5日半夜滿月的時候準時到達月球。但現在已經是12月5日下午3點半,再有8個半小時,我們就應該到達目的地了。我們為什麼到達不了呢?”

“是不是由於速度太大了呢?”尼卻爾回答,“我們現在已經知道初速度比原來設想的大多了。”

“不!不是這樣!”巴比康反駁道,“隻要炮彈的方向正確,即使速度太大,我們照樣會到達月球的。現在,一定是軌道出現了偏差,我們已經不在軌道上了。”

“這個錯誤是怎麼造成的呢?”尼卻爾問。

“我也不知道。”巴比康說。

除了繼續觀測,現在無事可做。由於太陽光的照射,他們沒法看清月球表麵的地勢。

他們一直就這樣透過兩側的舷窗向外看,直到晚上8點鍾為止。現在他們麵前的月球是那樣大,以至它把半邊天都遮住了。一邊是太陽,一邊是黑夜中的天體,二者都在飛行器上灑下了很強的光。這時候,巴比康以為他們離目的地隻有2800多公裏了。飛行器的速度現在是每秒200米,即每小時720公裏,在向心力的作用下,炮彈底部正逐漸轉向月球,但是離心力還是占據著優勢,飛行器的運行軌跡很可能由直線運動變為曲線運動。

“那麼這條曲線是什麼呢?”巴比康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三四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答案。很明顯,飛行器離月球越來越近了,很明顯,他們難以到達目的地了。至於他們將要經過的離月球最近的地方在哪兒,這些取決於月球的吸引力和排斥力作用的結果。

“我現在隻希望這樣,”米歇爾說道,“讓我們離月球再近一點,以便我能夠瞧瞧月球的秘密。”

“嗨!”尼卻爾大聲說,“這個該死的,使我們的炮彈跑出軌道的原因!”

“對,應該怪它!”巴比康說,他好像突然想出了其中的原因,“我們應該詛咒在半路上碰到的那顆火流星!”

“什麼?”米歇爾·阿當應了一聲。

“你是說……”尼卻爾說。

“我認為,”巴比康很有把握地說,“由於那個在太空裏遊蕩的天體,使我們離開了自己的軌道。”

“可是它並沒有撞到我們呀!”米歇爾說。

“是沒撞到,但是它的體積夠龐大了,它的引力一定影響了我們的飛行器。”

“影響不大。”尼卻爾說。

“但是不管怎麼說,”俱樂部主席說,“對我們的214976英裏的路程來說,已經足以使我們到不了月球了。”

軌道出了偏差,他們不可能到達月球了。由於一件意外出現的小事,這個大膽的科學試驗竟半途而廢了。三位勇敢的探險家感到很心焦。

這三位旅行家在5日的整個晚上都沒有休息片刻。他們離這個月球是那樣近,誰願意閉著眼睛呢?不願意!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月球:他們是代表地球上的人類而來的,月球的各個部分和秘密正暴露在人類的眼皮底下。他們激動地從這個舷窗走到另一個舷窗。

他們通過望遠鏡觀測,巴比康把這些觀測進行整理,然後確定下來。

這是一副精良的望遠鏡,是為這次旅行而專門定做的,放大倍數是100倍。

現在,月球的地形就顯示在望遠鏡裏,他們發現了一個特點:月球上許多大陸都集中在南半球,這跟地球和火星的布局正好相反。地球上的大陸,如南美洲、非洲和印度半島的邊緣線條分明,而月球上的大陸的邊緣則棱角突出,支離破碎,海灣和半島隨處可見。這有點兒像馬爾他群島,地形錯綜複雜,所有的土地是由一塊塊組成的。

月球南極的陸地和北極相比要多很多,這也是一個特點。北極除了一塊小圓帽似的陸地,周圍都是海。而在南極,整個南半球幾乎全都被大陸覆蓋了,月球上的島嶼不計其數,這些島嶼幾乎全是橢圓或渾圓形的,組成很多群島,就如同希臘和小亞細亞之間的那些島嶼一樣。

從望遠鏡裏,他們能夠清楚地分出山脈、孤獨的山嶺、環形山和溝槽。這個區域幾乎集中了月球上所有高低起伏的山嶺。這裏的山都巍峨險峻,它們都是在火成岩形成時期出現的。月球在形成時期不斷收縮而形成了如此高低不平的地貌。

他們對這些廣闊的大陸觀察了一會,然後就又注意到那些廣闊的“海洋”了。和地球上的情形一樣,“海洋”也占據著月球的大部分麵積。這些“海洋”並不是充滿海水的海域,而是廣闊的平原。

到了半夜時,巴比康估計他們離月球表麵大約1400公裏,月球的半徑稍微比這個距離小一點。但他們還在向北極前進,因此他們離月球可能還要近。現在他們已飛過赤道,到達北緯10度線。從這條緯度線起直到北極,正是他們進行觀測的最有利位置。

“朋友們,”巴比康用很嚴肅的口氣說,“我不知道我們的命運將是什麼,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回到地球上,但是,為了人類的未來,我們現在就馬上工作,進行認真地觀測吧。”

巴比康說完就和他的兩個夥伴開始工作了。根據飛行器和月球之間不同的距離,他們繪下了月球表麵不同的圖形。

淩晨兩點半,炮彈穿越30度緯線,距月球表麵1000公裏,但在望遠鏡裏就隻有10公裏了。

在三個旅行家的眼底下,高低不平的月麵正不停地往後退,他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下麵。

他們就這樣大半天一句話也沒有說,注視著這個令人神往的天體。但是,他們的沉思突然被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感打斷了。原來,他們所乘坐的飛行器已到了月球北極的上空,在舷窗裏麵的玻璃上結了一層霜花,飛行器內部的溫度也突然下降了,他們呼出的濕氣遇到冰冷的舷窗玻璃變成了冰,無法再進行觀測了。

尼卻爾看了一下溫度,不禁大吃一驚,發現氣溫已經降到零下17攝氏度。本來他們要節省用煤氣的,但他們現在已顧不了那麼多了,馬上把煤氣打開來取暖。如果冷的溫度再這樣下去,炮彈裏的三位旅客就會被凍死了。

太空奇景

盡管巴比康和他的兩個同伴不知道他們乘坐的這個炮彈車廂將要怎樣,但他們卻並不為此擔心。他們安安靜靜地工作著,就如同在自己的工作室裏一樣,不浪費一點時間去關心他們將要飛到什麼地方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現在無法改變這個飛行器的方向,也不能控製它的速度。一個氣球駕駛員可以控製氣球的高度,一個水手可以隨意改變船的航向,而他們對自己的交通工具卻無能為力。既然如此,他們隻好像航海家說的那樣順水漂流,聽天由命了。

12月6日(這是在地球上的日期)早上8點鍾,飛行器離月球已經很近了,月球看起來就像在天空上展開的一塊無邊無際的黑色圓幕。但現在他們還無法估計飛行器和月球的真正距離。一股無法解釋的力量把炮彈從至少50公裏的高空推過月球的北極。在它進入圓錐形陰影兩個小時以後,沒有任何方法標誌能夠測定他們的方向和速度,因此這個距離是增加了,還是減少了就無法知道。他們有可能馬上飛出這片黑暗,遠離地球表麵,也有可能向月球表麵逐漸靠近,說不定突然間撞到一座看不見的高峰上,摔得粉碎。

巴比康和尼卻爾一直靜靜地守候在舷窗前,在認真仔細地觀測著。

突然間,前麵出現了一個亮光,剛才太空裏那個無比龐大的黑色圓物不見了。這個白熱的亮光使人難以忍受,因為它是那麼突然地從無限太空的黑暗中出現。現在飛行器內部一片明亮。在白色的光芒裏,巴比康、尼卻爾和米歇爾·阿當三個人的形象顯得那樣蒼白、鐵青,還有點兒綠,仿佛一個個幽靈。

“火流星!”巴比康大聲說。

“沒有空氣也能燃燒?”

“能。”

巴比康說得對,這確實是一個燃燒的火流星。一般來說,我們在地球上看到的流星亮度比月亮要小,但在這黑暗的外太空裏,它們就非常亮了。這些天體在太空裏飛行,即使沒有空氣,也有使它們燃燒的材料。

這個突然出現的流星至少在600法裏的高空,巴比康估計它的直徑有2000米。

這顆流星以大約每秒鍾2公裏的速度飛行。炮彈的去路被它攔住了,大概再有幾分鍾就要和炮彈相撞。流星越來越近,體積越變越大。

請讀者為我們三位旅行家想想現在的處境吧。這真是可怕的情景,平時,他們都很勇敢而鎮靜,遇到危險也不驚慌,但這時,他們都嚇得目瞪口呆,全身發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已不能控製飛行器的方向,麵對著這個火光熊熊的龐然大物,飛行器竟筆直地朝它衝去。

三個人怔怔地看著這個小行星。如果他們還能正常思維的話,在驚恐中他們的大腦還可以正常活動的話,那麼,他們必定認為這一次真的活不成了。

這可怕的場麵僅僅持續了兩分鍾,但卻像200年那樣漫長。就在它們要互相撞上的時候,火球卻像一顆炸彈那樣突然爆炸了。奇怪的是,他們沒有聽到爆炸聲,聲音是由於空氣振動而產生的。這裏沒有空氣,因此也就不可能有聲音了。

三個人叫喊起來,一起朝舷窗玻璃撲了過去。窗外的景色真是太美了!有什麼樣的畫家能夠畫出如此美麗的景致呢?

仿佛火山爆發那樣光芒四射,也像森林大火那樣火光衝天,發光的碎塊拋上了天空,就像放煙花那樣好看。這裏紅、橙、黃、綠等各種顏色都有,美麗極了。原來那個巨大的天體是多麼可怕,現在變成了無數碎塊向四麵八方飛散。這些碎塊像無數把火劍,拖著長長的白煙,在太空裏散開去。

在爆炸中,有些小碎塊碰到了飛行器。一個小碎塊撞著了左舷窗的玻璃,把玻璃給撞裂了。

四麵八方都是這種分散的小碎片,太空被照得一片明亮。天空實在太亮了,以至在短暫的片刻,三位旅行家又看見了消失的月球。

“啊,我們終於又看見了可愛的月球!”三個人興奮得叫喊起來。

他們用肉眼看到月球上有幾條狹長的地帶,在月球的大氣層裏有許多雲團。透過雲霧,他們還看到很多高山,甚至看到了高低起伏的環形山、形狀怪異的火山口,以及無邊無際的空地、遼闊的大海。這些耀眼的亮光映在海水裏,似乎在晃蕩著。最後,他們還看到月球大陸上的許多黑色斑點,可能是一片片森林……

但是,天空裏的亮光沒有先前那樣強烈了,那些小星體也沿著不同的方向越飛越遠,慢慢看不見了。黑暗又充滿了太空,原來被亮光遮住了的星星這時候又露出了臉,那剛剛出現了短暫片刻的月亮又在黑暗中消失了。

三個旅行家誰都沒有想到去休息。他們都在注視著外麵的天空,盼望著出現什麼意外的現象,而這些現象是可以幫助他們研究天體的。米歇爾·阿當在五點鍾時,準備了一點簡單的晚餐給兩個同伴吃。他們還是靠在舷窗邊,霜花現在又結在了舷窗玻璃上。

晚上5點45分左右,通過望遠鏡,尼卻爾看到在炮彈正前方,也就是月球南部邊上,出現了幾個明亮的發光點,就像一條不連貫的白線浮現在天邊。這些相當明亮的發光點說不定是一個個連續不斷的山峰,因為這些白點正像初九晚上月盤邊緣的線條。

這一溜白點沒有火流星那種顏色,因此我們不能認為這是一顆普通的流星,而且它們也不動,更不用說像一座活動火山了。

“這恐怕是太陽。”巴比康立即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什麼!太陽?”尼卻爾和米歇爾·阿當同時發問。

“對!夥計們,”巴比康說,“正是光芒四射的太陽照耀著月球南部邊緣的這些山峰。看來我們快到南極了。”

“我們不是剛經過北極嗎?”米歇爾說,“這麼說,我們就要繞著月球轉一圈了!”

“正是這樣,米歇爾。”

事實正如巴比康說的那樣,炮彈沿著橢圓形軌道運轉,就是繞著月球運轉,必然就成了一個小衛星。現在,飛行器成了月亮的衛星了。太陽係裏增加了一個新的天體,在這個微型的世界裏,隻住著三位公民。由於缺少空氣,這三個居民很快就要停止呼吸了。向心力和離心力使炮彈變成了衛星,巴比康沒有為此感到高興。他們將重新看到月球明亮的圓盤。他們的生命也許可以延長到某個時候,在這個時候,他們可以最後一次看到被太陽光照耀得如同滿月般的地球,他們該準備向地球做最後的告別了,因為不用多久,他們將再也回不到地球上去了。他們現在又離開了可怕的黑暗,重見光明,這給了他們少許的安慰。

晚上6點鍾,炮彈從離月球表麵不足60公裏的南極上空掠過,和經過北極時的距離差不多。這證明了飛行器確實是在一個橢圓形的軌道上飛行。

三位旅行家又看到了令人舒適的太陽光。他們向這個圓圓的發光的太陽發出歡呼。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屬牆壁把光熱傳了進來。舷窗玻璃上的冰層很快消失了,舷窗玻璃重又像平常那樣明亮了。飛行器內稍微暖和一些。煤氣燈立即關掉了。但製造氧氣的裝置還得照常運行。

“啊,多麼溫暖的陽光啊!”尼卻爾高興地說,“真是可憐那些月球人,他們要熬過那麼漫長的寒夜,才能迎來白晝。”

“對啊,”米歇爾·阿當一麵說,一麵貪婪地看著外麵燦爛的天空,“沒有了光和溫暖,也就沒有了生命。”

巴比康和他的同伴們,曾長時間地看著遠遠的地球,一句話也不說,陷入了思索之中。他們現在離地球越來越遠,再也回不去了。飛行器和月球的位置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它的底部現在轉向了地球。

這個變化使巴比康感到驚訝。他們不解的是,既然炮彈沿著月球運行,那它就該像月球繞著地球那樣,把笨重的部分轉向月球,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

實際上,飛行器正沿著一條曲線離開月球,這條曲線和它接近月球時的曲線非常相近。這是一個很大的橢圓,這個橢圓很可能延伸到地球和月球吸引力相互抵消的那個地方。

通過觀察,巴比康發現了這一點,他相信他的兩個夥伴也是這樣認為的。

於是很多問題被提了出來。

“我們到達那個地方後會怎麼樣呢?”米歇爾·阿當問。

“這個,不清楚。”巴比康說。

“但我們總可以提出一些假設吧?”

“假設有兩種,”巴比康答道,“一種是飛行器的速度太小,它會停在兩種吸引力相等的那個地方,一動不動,而且永遠如此……”

“這種假設結果太壞,”米歇爾說,“說說另外一種假設吧。”

“另一種是飛行器的速度相當大,”巴比康說,“它會沿著它的橢圓形軌道永遠繞著月球運行。”

“這樣總好些,”米歇爾說,“這樣,我們就要變成月球的奴隸了,可是我們一直把它當作我們的仆人呢!這就是我們的光輝前景。”

巴比康和尼卻爾都沒有做聲。

“你們為什麼不說話呀?”米歇爾有點兒急了。

“沒有什麼好說的。”尼卻爾說。

“難道我們就這樣等待?”

“除此之外,你認為我們可以改變‘不可能’嗎?”巴比康答道。

“為什麼不可以?難道一個法國人和兩個美國人會在‘不可能’麵前退卻?”

“你想怎麼樣?”

“控製我們正在飛行的炮彈!”

“控製?”

“對,”米歇爾越說越來勁,“控製或改變它,最後讓它服從我們的安排。”

“如何著手?”

“這就看你的了!炮兵如果控製不了炮彈,那就不能稱為炮兵了;炮手如果聽從炮彈的指揮,那就該把炮手裝進炮筒裏!你們這兩個大名鼎鼎的科學家,把我弄進炮彈裏以後,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是怎麼說!”

“弄進來?”巴比康和尼卻爾嚷起來,“弄進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咱們先別吵架!”米歇爾說,“我不是在發牢騷,我覺得這次旅行挺好!但是,即使在月球上降落不了,我們也該想盡一切辦法降落在其他地方呀!”

“我們想的和你一樣,我可愛的米歇爾,但是我們毫無辦法。”

“能不能改變炮彈的運動軌跡呢?”

“沒辦法。”

“能不能降低它的速度呢?”

“也沒辦法。”

“能不能減輕飛行器的重量,就像減輕一艘超載船的重量那樣?”

“你想減輕哪一樣呢?”尼卻爾回答說,“我們這兒沒有壓艙物。並且,我認為,減輕了重量之後,說不定它的速度會更快。”

“更慢。”米歇爾說。

“更快。”尼卻爾堅持道。

“不快也不慢,”俱樂部主席說,他想讓兩個朋友意見一致,“我們現在是在真空裏前進,根本用不著考慮物體本身的重量。”

“這樣看來,我們就隻有一件事要做了。”米歇爾·阿當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

“什麼事?”尼卻爾問。

“吃早餐!”這位法國人大聲說,在最困難的時候,他總是用這個辦法解決問題。

“雖然,我們做這件事對炮彈的方向不會有任何影響,但是,我們進行這種嚐試至少不會出現什麼麻煩,並且對肚子大有好處,說真的,這個米歇爾好主意多的是。”

他們是在淩晨兩點鍾的時候進早餐的,不過時間在這裏已不很重要了。米歇爾供應的內容還是與往常一樣的飯菜,他的特色內容是從一個地窖裏拿出來的一瓶酒。這瓶1863年的尚貝爾但酒應該給會他們的大腦增加一點良好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