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未必,我的朋友,”埃默裏回答說,“我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你想過沒有,埃弗雷斯特上校和他的同伴們或者因長途跋涉而過度疲勞;或者因路上缺乏必備食品而忍受饑餓;或者在荒野中迷失了方向;又或者一時無法找到這裏。萬一發生了上述可能的情況,而我們又因缺乏耐心過早地離開,那我們就罪責難恕了。所以,我們最好繼續堅持,耐心地等待他們的到來。”

“我們在這裏衣食不缺,晚上睡在貨車上又很安全,還可以欣賞大自然壯麗的風景,它無比的美,對我來說,能在這人間仙境度過一段美妙時光,那真是一種莫大的福份。而你呢,莫孔?隻要你舉起獵槍,各種美味獸肉、山珍野禽就應有盡有了。去打獵吧,獵殺動物的同時可以打發寂寞的時光,快去吧,我的好獵人,我在這兒守候著他們,你也用不著在這裏這等、無聊透頂啦,快去吧!”

埃默裏的建議恰好搔到了莫孔的癢處,他決定到附近的樹林裏去一試身手,看能不能捕獵到野生動物或鳥類什麼的。而且幾個小時會很快過去。雖然他是在非洲叢林中成長起來的優秀獵手,但是獅子、鬣狗和豹子等凶殘的野獸不會因此而懼怕他,所以他得帶上他的好幫手愛犬“萬能”,莫孔“籲”地吹了一聲口哨,“萬能”飛快地跑上前來,這隻聰明的獵狗似乎和他的主人一樣,早已閑得不耐煩了,從它歡快的“嗚嗚”聲就可以聽出來它對主人的計劃深表讚同,並且早就等不及了。在叢林的掩護下,莫孔和他的獵狗很快就消失在莫格達瀑布的叢林之中。

威廉·埃默裏獨自躺在柳樹遮掩的綠蔭下,一邊感受著高溫低濕的空氣夾雜著的輕輕涼風,一邊仔細地考慮著自己目前的處境,他現在靠近陌生的橘子河畔,這裏遠離居民區,人跡罕至,而他必須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等待他的同胞——歐洲人,他們已經離開自己的故鄉,冒著各種危險遠涉重洋來到非洲探險。

可是,這次探險到底有什麼目的呢?有什麼科學課題必須到南非沙漠來解決呢?這個南緯30°的地帶為什麼會有如此的魅力呢?這一切,在埃默裏腦子裏形成了一個大謎團,因為皇家天文學家艾裏在信中沒有作過任何說明。埃默裏心想:他們懇請我的協作大概是因為我比較熟悉南非的氣候和地理環境的原因吧,氣候和環境與科學息息相關,我的幫助顯然可以給他們提供許多捷徑。帶著這些疑慮他漸漸地睡著了。

睡到夕陽斜掛時他才醒來,燦爛的陽光在如血的晚霞擁吻下更加絢麗,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提醒他該吃晚飯了,已經是下午6點鍾了,要趕快返回山穀。

突然一聲清脆的槍響從附近的叢林裏傳來,使埃默裏猛地清醒過來,接著,莫孔就出現在叢林邊緣,手裏拖著剛剛捕殺的獵物,獵狗“萬能”緊跟在他的身後歡快地搖著尾巴,像是在向主人表示祝賀。

“快來呀!我的夥夫先生,晚餐準備了什麼美味呢?”埃默裏喊道。

“一隻小羚羊,威廉先生。”莫孔指著手裏拖著的動物說。

小羚羊是南非叢林中一種較為常見的動物,棕黃的毛,有著絲綢似的白色軟毛尾,還有腹部的零星散落的稀疏的斑點,看來這肉味鮮美的小羚羊將是他們豐盛的晚餐了。

莫孔和埃默裏將小羚羊用一根棍子抬著向山穀走去,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到達了紮在山穀裏的營地,這裏有兩個遊牧族車夫守衛著,貨車也停候在這裏。

美妙旅行

剩下來的四天,莫孔和埃默裏一直守候在莫格達瀑布附近。莫孔這回有了打獵來消遣,終日在瀑布附近的叢林中玩得不亦樂乎。而埃默裏則陶醉在橘子河畔那廣闊、原始的大自然風光中,他滿懷激情地、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河的下遊。

這位在數學界傑出的專家曾通過望遠鏡整天地觀察著經過子午線的恒星,或推算著它們的行星的運行軌跡。但現在,埃默裏已開始喜歡上這種山野生活了,這裏的山腳密布著難以穿行的樹叢,山頭氤氳著從莫格達瀑布飄來的水霧。對他來說,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享受這猶如詩一般的孤獨實在是一種特有的樂趣,在這裏他還能夠讓因思考數學難題而疲累的頭腦獲得休息,重新振作,就這樣他克服了因等待遲到的同伴而差點消沉的意誌,身心都得以恢複與新生。他有耐心是因為他欣賞到了大自然的新奇事物,由於莫孔無法享受這種新奇,這使他經常產生埋怨情緒,麵對莫孔的抱怨他一直保持鎮定,但他的鎮定始終無法撫慰莫孔焦躁的心。

今天已經是一月三十一日了,要是過了這最後期限他們仍不出現的話,威廉·埃默裏就不得不想想其他辦法了,這就很容易使他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他們的耽擱很可能會無限期地延長下去,而他倆卻不能無限期地繼續等待。

“埃默裏先生,”獵人提出他的看法,“我們為什麼不去接他們一段呢?因為你也知道:如果他們走水路,那就隻有順橘子河逆流而上,要是我們順流而下,非碰到他們不可。”

“這個主意確實不錯,莫孔,”埃默裏興奮地說,“我們先探測一下瀑布下遊的地形吧,以便能找到回山穀的路。但是,你了解橘子河各個流域的情況嗎?”

“那當然了,這條河我已經走過兩次了。”

“除了那些瀑布之外,整個河流的其他河段都可以通航嗎?”

“是的,”莫孔回答說,“但是,在旱季河口五六英裏會有一段斷流不能通航,或者,勁猛的西風鼓蕩,會激起驚濤駭浪,河流就會形成一道道障礙,船兒也將無法行駛。”

“那不要緊,但願我的歐洲朋友到達河口時,河口恰好沒有斷流。”

莫孔沒有回答,他挎上來福槍,帶上獵犬,沿著山間小路走到橘子河下遊150碼的河邊停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這兩個探險者——可以稱他們為探險者,沿著左邊河岸出發了。橘子河的水麵並不安穩,兩岸灌木叢生,地勢時而陡峭險峻,時而崎嶇回轉;千奇百怪的樹上開滿了爭奇鬥豔的花朵、綠葉和嫩枝織成的網塞滿了他們的路途,獵人隻得拿出獵刀披荊斬棘前進。

埃默裏早已被這沁人心脾的樹香和花香所醉倒,煩人的樹叢所帶來的不便他也沒放在心上,值得慶幸的是,除了樹林之外還有幾處是空曠的平地,這就給他倆帶來了便利,節省了行路的時間,隻兩個小時他們就已經趕了近4英裏的路程。

莫格達瀑布的喧囂聲早已遠去了,隻有歡快的旅途中涼爽的風拂麵,偶爾可聽到下遊“嘩嘩”的流水聲。當來到一大片開闊地帶時,埃默裏說:“先休息一會兒吧,莫孔,我的腿不如你的能走,我習慣於在廣闊星空中漫步,但並非跑很長的路。在這裏我們能夠看到二三英裏遠的地方,如果他們的輪船在遠處拐彎的地方出現,我們將很容易發現。”

埃默裏走到一棵高達40英尺的大戟樹下坐下來,莫孔一會兒也安靜不下來。他永不知疲倦地帶著獵犬“萬能”一邊沿著河邊漫步,一邊向遠方注視著。

半小時後,莫孔已經走出百多米遠了,他像發現了什麼似地,比剛才更加注視著下遊的遠處。

埃默裏起身走到莫孔身邊。

“有什麼發現嗎,莫孔?”

“沒有,埃默裏先生,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從下遊傳來,它是除了大自然之外的一種特殊的‘嗡嗡’聲。”

莫孔告訴埃默裏不要走動,他則將耳朵貼在了地上,過了幾分鍾,他又說:“不對,可能我把風吹和水流的聲音當成了……”

但莫孔仍然仔細地聆聽著。

埃默裏說:“莫孔,你可以到水裏去聽一下,因為在水中可以減輕外麵的很多雜音,可能會很清晰地分辨出來。”

“太對了,埃默裏,我還在水底下聽過河馬戲水呢。”

莫孔小心翼翼地沿著陡峭的河岸滑下去,再慢慢跨進水中側耳聆聽。他突然大喊起來:“沒錯,是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它很有規則地、很平穩地發出撞擊聲和水響聲。”

“那是螺旋槳的聲音。”

“埃默裏先生,我們要等的人已經離我們很近了。”

莫孔重新爬回河岸上,而埃默裏也知道他的感覺和判斷很正確。因為在這裏觀察下遊是一個最佳地帶,所以他們決定就守候在這裏。

他們又等了半個多小時,埃默裏似乎保持著鎮靜,其實他是陷入了深思當中,這是他對付枯躁的等待的好辦法,他正幻想著橘子河的下遊正緩緩地駛上來一艘輪船。突然他被莫孔的一聲“你看,有煙”,從幻覺中驚醒。他一下子跳起來,順著莫孔手指的方向,的的確確,能夠很清晰地看到拐角處那一團白色的煙霧。

輪船此時大約距莫格達瀑布還有七英裏,但它航速很快,一轉眼就到了不遠的地方,可以看出船上的水手為了盡快到達相約地點是多麼地努力。

埃默裏決定返回大瀑布,因為這裏不方便輪船靠岸。莫孔也同意按原路返回去。埃默裏跟在莫孔身後往回趕,他邊走邊回頭眺望前進中的輪船,又過了一會他可以清楚地看見船尾飄揚的英國艦旗了。

在趕回大瀑布短短的時間裏,莫孔把埃默裏遙遙地落在了身後,他跑到大瀑布下的一個小潭邊站定:這裏水深齊岸,是最好的港口。

輪船航行的速度比他們步行要快得多,所以輪船越來越近了,蜿蜒崎嶇的河岸以及岸邊的繁枝茂葉使他們仍然無法判斷輪船的具體位置,但他們可以聽到輪船那蓋過瀑布聲響的汽笛聲,它宣告科學委員會的正式到達。

莫孔鳴槍以示應答,槍聲在河岸間回蕩,久久索繞而不絕。

輪船終於來到了岸邊,船上的人也看見了岸上的埃默裏和他的同伴。

埃默裏朝船上的人揮著手,輪船順著他的手勢沿著河岸開了過來。船上的水手扔過來一根纜繩,莫孔立即將它緊緊地拴在一個樹樁上。

從船上走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後麵的人也跟著走過來,他們徑直走向埃默裏。埃默裏迎上前,說:“您就是埃弗雷斯特上校?”

“正是。”上校說。

上校和埃默裏握手後對他的同伴說:“先生們,首先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在莫格達瀑布等候多時的威廉·埃默裏先生。”

埃弗雷斯特上校把隨行的四位科學家介紹給埃默裏:“你的同鄉,來自德文郡的約翰·默裏先生;來自帕爾科娃天文台的馬修·斯特克斯先生;來自赫爾辛福斯天文台的尼克拉斯·帕蘭德先生和來自基輔天文台的米歇爾·佐恩先生——這三位俄國專家在我們國際科學委員會中代表沙皇政府。”

水陸並用

埃弗雷斯特上校看上去,還不到40歲,但他已經是一個傑出的科學家了,他因計算恒星的掩星和星雲的變化而著稱。他把這次航行的一切都安排得有條有理,而且他的日常生活也是如此。埃默裏之所以對科學委員的按時到達深信不疑也緣於對上校的了解。現在這裏的一切都由上校和俄國的馬修·斯特克斯來共同管理,埃默裏則必須服從他們的安排。

盡管埃默裏對這次上校及委員會為什麼要來南非探險滿懷疑慮,但埃弗雷斯特既然不說,可能是時機未到,那就沒有必要去詢問。

而富翁約翰·默裏先生也是埃默裏早就認識和敬仰的著名的學者。他在天文學方麵的貢獻帶給英國許多榮譽,他大量的財政投入使科學界獲益:他曾花費兩萬英鎊建造了一個巨大的反射望遠鏡,這使得科學家們查明了許多雙星的構成成分。他最多不超過40歲,一副很有教養的樣子,他那冷漠的外表令人無法猜透他的內心。

至於那三個俄國人,斯特克斯、帕蘭德和佐恩,對埃默裏來說也並不陌生,隻不過是沒有單獨相處過而已。帕蘭德和佐恩與斯特克斯無論在功績還是職務上都有一定的差距。埃默裏注意到的隻是委員會人員在數量上的相同——三個英國人,三個俄國人,以及女王和沙皇號輪船上船員數量的相等——五個英國水手、五個俄國水手。

埃弗雷斯特上校在介紹完畢後接著對埃默裏說:“我們現在已經很熟悉了,雖然你年齡並不大,但你的成績使你獲得了應有的聲譽,為此,我對你表示真誠的敬意。所以我請求英國政府指定你與我們一道共同完成這次南非探險任務。”

威廉·埃默裏朝上校鞠了一躬表示感謝,心想,上校可能會告訴他這次探險的目的了,但是埃弗雷斯特上校仍然隻字未提此事。

“埃默裏先生,”上校繼續問道,“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嗎?”

“一切都準備好了,上校,我從一個月前接到艾裏先生的來信就從海角鎮來到拉塔寇開始準備了。我們備齊了進入非洲境內所需要的給養、貨車、馬匹等各種裝備。一支由100個可靠的當地遊牧族人組成的護衛隊正在拉塔寇待命,這支隊伍由最著名、最富經驗的獵人統率,就是他——遊牧人莫孔。”

“遊牧人莫孔,久仰大名。”埃弗雷斯特上校大聲說道。

“他是一位勇敢非凡、技藝超群的非洲獵手。”埃默裏補充說,然後轉向莫孔。莫孔絲毫也不為別人的局促感到窘迫。

“這位就是獵人莫孔。”埃默裏向科學家們介紹他的同伴。

埃弗雷斯特上校說:“莫孔先生,你在英國富有很高的知名度。安德森和著名的大衛·利文斯通既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很高興英國有你這樣的朋友,並為埃默裏先生找到了你而向他祝賀。我知道你肯定是一個很好的火槍手,你可以在我們的武器庫裏隨意選擇你最鍾愛的火槍。”

莫孔的嘴角掠過一絲微笑,他的作用在英國得到肯定和欣賞無疑令他很滿意,而更令他心動的還是上校提供的優厚條件。他禮貌地表示了謝意後站到一邊傾聽埃默裏與其他歐洲人交談。

埃弗雷斯特和科學家們聽埃默裏詳細地談了與探險有關的方案後十分滿意,他們決定趕到拉塔寇,等雨季臨近結束的3月份的第一個星斯就出發,埃默裏說:“上校,我們如何到達拉塔寇呢?要知道,莫格達瀑布是輪船無法跨越的。”

“我們可以繞過它,走幾英裏陸路後,就可以取道橘子河及它的一條支流——庫魯曼,那裏到拉塔寇的一段河麵上輪船可以安全航行,這是距拉塔寇最近的路。”

埃默裏大惑不解:“可是上校,輪船這麼龐大,怎麼帶著它……”

上校打斷了他的話:“這艘輪船是著名的地主公司的得意之作,你不是帶了貨車來嗎?隻需幾個扳手和幾個螺栓,就可以把它拆成細塊裝上貨車,到用時再重新安裝起來。”

“那太好了,貨車就在距這兒不足1英裏的營地。我馬上就去叫遊牧人把貨車開過來,然後我們把船拆開裝到上麵,然後我們立即沿河岸趕到橘子河上能航行的地方去。”

莫孔聽完轉身就走,並答應一小時之內返回,他剛走,水手們就動手卸船上的貨物,其實,他們的貨物並不多——幾箱科學儀器、各種槍支、兩小桶酒精、幾大桶幹肉、幾箱彈藥、盡量壓縮的私人行李、帳篷布、細心捆紮好的皮筏子以及紮營用的工具等等,另外還有一挺威武的機關槍,盡管它看上去有些破舊,但完全可以用來抵擋任何敵人的襲擊。

貨物放在岸上又把發動機拆成了鍋爐、機器和螺旋槳三部分。

接著,隻見水手們又把由鍍了鋅的鋼製輪船的船艙壁及箱子床鋪等通通拆開搬到岸上,隻剩下輕巧而結實的一具35英尺長的空殼。整個拆卸工作的輕鬆和順利把埃默裏看得目瞪口呆、驚詫不已。

不到一小時,莫孔和兩個車夫就駕著貨車趕來了。這是一輛簡單的四輪牛車,有20英尺長,有點像火車車廂。六頭牛兩兩並排地拉著這些沉重的裝備,為了保持兩邊平衡,女王和沙皇號的船員仔細地分配著設備,對於這些內行的水手來說,裝載貨物隻不過是小菜一碟,他們把最重的貨物裝在車軸的正上方,因為這裏是貨車最牢固的部位,把那些小件放在車輪之間。很快就一切就緒了。下午3點埃弗雷斯特上校命令出發。他和科學家們在埃默裏的帶領下走在前麵;莫孔、水手和車夫緩緩地跟在他們後麵。牛在車夫的長鞭之下顯得十分溫順,車軸被壓得“嘎吱”直響,也隻有牛才承受得起這樣的重負。盡管它們的“頭兒”有著高超的駕車技術,貨車還是深深地陷入了泥沼,直到動用了所有的人力才把它拖出來。

盡管曲折遷回的河岸延長了他們的路程,但途中並沒有太大的困難,貨車安全地向前行進。

他們邊爬山邊熱烈地交談。但對這次探險的目標仍閉口不言。這些歐洲人非常喜歡這裏壯麗的景觀,他們和埃默裏一樣陶醉在這大自然的造化之中,雖然旅途勞累,但絲毫不影響他們熱愛這美麗的非州景色,但他們的表達方式非常含蓄,即使發現了雄偉的莫格達瀑布,也隻是雙手指尖碰一碰而已。

科學家們在大約四點半鍾時已到達了莫格達大瀑布的上方高地上,望著豁然開朗的向遠處無限延伸的上遊河水,靜靜地等待著貨車。

牛車在五點左右安全到達營地,埃弗雷斯特上校命令船員盡快卸車,並宣布第二天早晨天亮啟程。

整個晚上他們一直忙碌著:拚裝船殼,豎起金屬船艙,重建燃料艙,各種不同的貨物也安放到原來的位置。一切行動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這足以表現出女王和沙皇號水手熟練的工作技能。這些水手都是經過委員會精心挑選出來的,他們紀律嚴明、動作嫻熟、忠於職責。

全體船員從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整裝待發。6點鍾,埃弗雷斯特的出發命令一下,所有人都迅速上船,莫孔在導航,而貨車則由留下的兩個遊牧族人趕到拉塔寇。船起航了,上校向埃默裏問道:“你知道我們這次南非探險的目的嗎?”

“我一直都在猜測著呢,上校。”

“實際上非常簡單,就是為了測量子午線。”

關於子午線

很久以來,人們由於缺乏子午線的測量方法和器具,隻能嚴格按照自然規律本身,用常用的、固有的標準來測量子午線。

實際上,最好的辦法是測量地球的真實圓周。古代也有許多人試圖采用這種方法測量:古代著名科學家亞裏士多德(公元前384~前322)曾把兩極至赤道分成上億個埃及肘尺;普托勒米時期,伊拉特森沿著尼羅河利用角度測量粗略地計算了錫恩到亞利山迪亞之間的距離。但是,無論是波西多紐斯還是普托勒米都沒有精確地計算出這條最短路線的長度,他們的弟子和傳人們也沒有做到。

1669年,法國的皮卡爾德,最早運用角度測量法測出地球上巴黎至阿米恩之間的距離為57,060英尋。

1790年,法國在塔利蘭德的提議下,為了使測量值更精確而召開了一個特別立憲會議,會議以法令形式向科技協會提出要求重新建立固定的重量和長度單位。於是許多傑出的科學家聯名提出了新的長度和重量單位。

雖然利用角度測量的度值在世界各地得到廣泛應用,雖然,因為地球是個圓球而不是個圓麵,所以它在運轉時兩極會變得越來越扁平,這就使得測量地球兩極的扁平率成為一種必要。

1768年,在北美洲的賓夕法尼亞和馬裏蘭的邊界,天文學家麥遜和迪克森估算了美洲長度為56,880英尋。

通過以上各種測量結果我們可以看出:地球的平均度值為57,000英尋,將這個平均度值乘以地球圓周對應的360度就可以算出地球的圓周為9,000裏格。

但是,由於是在世界各地測定的弧長,其結果並不一致。然而,從度值測量的平均值57,000英尋人們得出了新的測量單位“米”:天文子午線長度的四千萬分之一,約39.37英寸。

盡管米製單位確實比其它長度單位優越,也有些國家立即接受了它,但它並未被包括英國在內的所有文明國度所采納。

1790年5月8日,立憲會議邀請皇家協會的成員與法國科學家共同討論“米”長是否以60秒鍾內單擺的總長為基礎,並頌布法令來決定是否用“米”來作為測量地球圓周的最小單位。但一場政治糾紛耽擱了會議的召開,而“米”終於沒被英國采納。“米”的優越性在長期的使用中越來越明顯,英國在1854年也終於在知識界和商界的強烈要求下而采用了它。

英國政府決定在確定這種新的測量方法是否精確前不公開使用“米”的法令,但政府卻就米製與俄國政府達成協議。這就是這次由三個英國天文學家和三個俄國天文學家組成的科學委員會的來龍去脈。

科學家們在倫敦會合,他們決定首先到南半球測量子午線的一段弧長,然後到北半球測量另一段弧長。從這兩個測得的結果,希望能夠得到全世界公認的精確值。

本來是要在南非、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三個英國的殖民地中選擇目標。但由於新西蘭和澳大利亞位於歐洲的另一麵,他們必須經過遙遠的航行才能到達,而且毛利人和土著澳大利亞人經常和殖民者交戰,這就加大了他們勘察的難度。而南非則有許多優勢:首先,它與俄國在歐洲的部分位於同一子午線上,在測量了南非的一段子午線之後,委員會可以秘密地測量沙皇俄國的一段子午線;其次,相對而言,到南非的行程也較短;再次,這些來自英國和俄國的專家將有一個來驗證法國天文學家拉加利測量的準確性很好的機會。拉加利曾在南非好望角測量過子午線的度值為57,037英尋。

盎格魯-俄羅斯委員會決定讓他們選擇好望角為勘察地,這個決定得到兩國政府的讚同,政府派威廉·埃默裏到南非境內作好事先的準備,而且為委員們提供了豐厚的資金和三角測量儀器的複製品,並派奧古斯塔護船艦護送科學家們到橘子河口。

然而這並非隻是單純的科學問題,他們之所以能夠共同團結協作完成這次測量,也是為了一種民族尊嚴。要憑著科學家在南非的荒山中,在惡劣的條件下測量出比拉加利更精確的結果,從而在計算和科學分析上超過法國。所以委員會成員們都下定了決心,為了給世界一個精確的答複,即使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拉塔寇鎮

天上下起了雨,這也是這個季節最尋常的事,但人們躲在船艙裏依然舒適安穩,上漲的河水減小了遇到淺灘的危險,好在上遊的航行馬上就要結束了。

借著雨水衝刷後澄清涼爽的空氣,科學家們更沉醉在河兩岸的美麗景色之中,兩岸柳枝繚繞,灌木叢生,絲絲的風帶來濃鬱的花香,鳥兒在空曠的在原野上空自由地飛翔。默裏也是一個喜歡打獵的人,莫孔向他介紹著各種鳥的類別和特征,使他聽得興趣盎然,他很快與莫孔成為了親密好友,並按埃弗雷斯特的許諾為莫孔挑選了一支遠程步槍,這更使得莫孔得意忘形。

莫孔打開話匣子,向默裏講述著森林裏的長頸鹿、水牛、角馬等野生動物。特別是說起幾天前還獵殺了一隻羚羊時,更讓默裏羨慕和嫉妒。要知道他在蘇格蘭以獵狐而聞名,但這與遊牧人獵殺野牛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埃默裏並未被莫孔的故事而吸引,他在仔細地閱讀著新同事們冷峻的表情下的內容,兩個冷冰冰的人——同為40歲左右的埃弗雷斯特和馬修·斯特克斯雖然因為一項共同任務而走到了一起,但要使他們之間變得親密無間幾乎是幻想。

帕蘭德看上去並沒有他55歲年紀那樣老態,他是盎格魯-俄羅斯科學委員會成員,他以能夠毫不費力地用腦子算出5乘5位數的結果而令人欽佩,並被人稱為數學奇才。他終日沉醉在數學計算中並樂此不疲。

埃默裏最感興趣的是米歇爾·佐恩,並由於相同的趣味愛好和誌向而成為好朋友。佐恩和藹可親,並和埃默裏一樣風趣幽默。他在天文探索方麵功績顯赫聲譽很高。他關於大星雲的發現震撼了整個歐洲。但仍與埃默裏謙遜地談心,他倆不時對默裏和莫孔正在商量如何襲擊森林裏的野獸而相視會心地微笑。

輪船在莫孔的指引下繞過高聳的懸崖和突兀的小島,九曲百折然而平安無事地向前行進。舵手們一直對莫孔言聽計從,小心駕駛。

河水在瀑布上遊30裏格處突然由東西流向而變為東南流向,這裏已是庫魯曼河。在庫魯曼河上航行四天,行程240英裏時,已把它和莫格達大瀑布完全分開。庫魯曼河正好流經拉塔寇。

輪船在經過一場陣雨的洗禮後,於2月5日到達霍屯督鎮的克技爾活特村。在這裏橘子河接納庫魯曼河的流水。埃弗雷斯特上校命令馬不停蹄地駛入庫魯曼河。輪船駛進寬闊的河口,並以三英裏的時速行駛在越來越狹窄、越來越湍急的庫魯曼河上。

在行進過程中,汽笛的尖鳴聲和螺旋槳的“啪啪”聲驚起了九隻河馬。莫孔告訴科學家們,荷蘭人稱這種龐大而可愛的動物叫海牛。默裏匆忙地舉起槍準備射向它們一試身手,莫孔卻阻止他說:“別著急,再往北走你會有更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