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它,”莫孔喊道,“我們必須在它們起跳前開槍射擊。”
隨著這句話就聽到“砰,砰”兩槍幾乎同時打響,一隻獅子在獅群中躍起之後,轟然倒地斃命,另外那隻黃爪雄師被默裏擊中了腿部,它更加惱火地向洞穴的堡壘撲過來,後麵還跟著兩隻瘋狂的母獅,這些凶猛的家夥企圖強行攻入洞穴。
莫孔、默裏和波謝曼人已退到了洞穴的深處,槍便很快地被裝上子彈,隻要再有一二槍擊中,獅子就要全趴下了,突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燒紅的彈殼點燃了地上的枯枝,洞裏立即彌滿了濃煙,火勢迅速蔓延開來,緊接著,火借著風勢在獵人與獅子之間伸展開來,獅子嚇得節節後退,獵人們也不能冒著幾秒鍾就會窒息的危險再繼續呆下去了。
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衝出去!”莫孔喊道,他已被熏得呼吸困難了。他們用槍托撥開冒火的樹枝朝洞口跑去,從濃濃的煙霧中衝出來時,他們已經嗆得快窒息了。
不等他們定下神,默裏和波謝曼人的頭上雙雙被兩隻母獅的尾巴擊中,波謝曼人當場暈了過去,約翰以為自己的腿可能被打斷了,雙膝跪在地上頑強地掙紮著,一隻雌獅正要向他撲來,這時隻聽“砰”的一聲,莫孔的槍響了,一顆子彈擊中了母獅的骨頭,在它體內爆炸了。
這時,佐恩、埃默裏和另外兩個波謝曼人也及時趕到,投入了戰鬥,他們已經幹掉了兩隻雄獅和一隻雌獅。依然令人生畏的是,還有兩隻雌獅和一隻腿部受傷的黃爪雄獅尚未擊斃,很快,一隻雌獅又被擊斃。受傷的雄獅和剩下的雌獅奇跡般地奮力躍起,越過兩個獵人的頭頂消失在拐彎處。
望著地上的四具屍體,瞧著龐大的獵物,默裏發出一聲歡呼。
戰友們圍住約翰·默裏,並將他攙起來,幸運的是,他的腿沒有被打斷,被打暈的波謝曼朋友這時也醒來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找到了拴在山下的馬匹,但再也沒有碰到那兩隻幸存的獅子。
“默裏先生,”莫孔對默裏說,“你覺得非洲的鷓鴣還令你滿意嗎?”
“真是妙極了,我尊敬的遊牧人,”約翰一邊揉著被掃傷的腿一邊苦笑著回答說,“但有一點我弄不明白:鷓鴣的尾巴怎麼這麼厲害。”
幸運的大火
這時,埃弗雷斯特上校和其他在營地的同事正在心急如焚地盼望著“戰鬥”勝利的消息。他們早已架好的望遠鏡和所有儀器向著山頂,不放過任何細微的光線。如果莫孔他們成功地幹掉“敵人”,那晚上就會從山頂傳下燈光來,這一天他們都在急躁不安中度過。
“計算器”帕蘭德卻不像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那樣坐臥不安。除了計算他對別的都不屑一顧,更忘掉了正出生入死的同事們。善良的人們不會怪他自私和譴責他,因為他隻要活著,就不會停止計算,換言之,他是為了計算而活著。
可想而知,獵手們的安危和測量任務能否完成雙重的焦慮壓在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心頭。而且這重疊交錯的擔憂搞得英、俄兩位專家焦頭爛額又無所適從。任何這樣那樣的麻煩都會導致測量停止或無限期延長。必須承認這是他們更擔心的。
夜晚終於來臨了,上校和斯特克斯輪流到望遠鏡旁觀察山頂情況。在每隔一小時換班時兩個人也像黑夜一般沉寂無言。人們焦急地盼望著信號光從山頂趕快射下來。
一分一秒如滑過了幾個世紀,到了半夜,山頂仍沒有變化。
5點15分,當埃弗雷斯特上校再次抬起頭時,他強忍著心頭的喜悅,盡量放鬆地說:“信號燈!”
好運總是惠顧上校,這使得帕爾科娃的天文學家很氣惱——馬修·斯特克斯原想第一個發現信號燈,此時他心裏酸溜溜的,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沒說一句話就走開了。
7月2日拂曉,山下的營地撤除了,上校下令全速進發,因為他急於知道在“戰鬥”中的同伴們是否有傷亡。中午,委員會成員在山腳下相聚了,幸運的是沒少一個,勝利者向上校敘述戰鬥場麵,他們的勝利贏得了上校的熱烈祝賀。
默裏、佐恩和埃默裏從這天早上就在山頂測量了新測站的角度,因此所有的測量工作又可以繼續進行了。天文學家還通過測量當地恒星的高度,得出山尖的經度。通過帕蘭德的計算得到了第二十個三角形。
由於他們從不間斷地工作,測量得以快速地進行,前麵好像再沒有阻礙測量進程的困難了。連續五個星期天氣晴朗,地形起伏也不是太大,這些都使測量處於最佳狀態。在默裏的積極參與下,肉食來源豐富;沒有後顧之憂,死在他槍下的獵物也不計其數。所有方麵都很幸運:沒有病人;水源豐富,尤其令人欣慰的是埃弗雷斯特與斯特克斯之間也有所緩和,都幹勁十足地加入到測量工作中,人們盼望這種緩和局麵繼續保持下去直至成功。但是由於地形因素迫使測量工作中斷,並重新引發了民族敵對。
那一天是8月11日。因為10號晚上車隊在樹林與灌木混雜連綿的密林中穿行,11日黎明他們不得不在廣闊無邊的參天茂密的密林中停下來。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望無際、令人肅然起敬的綠色群體,在他們頭頂形成一張近百英尺的綠幕,任何精僻的描寫都不能確切地表現這片茂密森林的美麗。用於造船的各種樹木繁雜群居於此:長滿黑質樹皮的烏檀;擁有鐵質纖維的羊蹄甲樹;戴滿橘黃色花朵的黑草樹;成千上萬棵直插雲霄的通卡豆。從叢林深處依稀傳來陣陣“嘩嘩”聲,使人們禁不住聯想起波濤拍打沙灘的聲音,這是風吹過樹林時與枝葉在說悄悄話。
“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上校向莫孔問道。
“拉浮姆森林。”莫孔回答說。
“從森林東麵到西麵跨度有多寬?”
“大約45英裏。”
“南北有多深呢?”
“至少10英裏。”
“我們將如何穿越這片森林呢?”
“我們沒辦法穿越它,”莫孔回答道,“裏麵沒有路,我們隻好從東邊或西邊繞過去。”
聽了莫孔的回答,上校和斯特克斯感到非常為難,很明顯,他們不可能在森林中設置信號標杆。如果繞過森林,那得離開子午線20~25英裏,這將大大增加測量工作的勞動量,也許意味著將要增加一些多餘的輔助三角形。
這樣一道自然障礙的產生擋住了他們的道路,他們麵臨的問題也變得很難解決,他們在離森林約半英裏的巨大樹蔭下召開了一次委員擴大會議。
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擺在眼前:在這種叢林環境中,測量是難以置信的。可子午線偏偏就在它的正中間穿過去。現在關鍵是從東邊還是從西邊繞過的問題。
所有的人對繞過叢林達成一致,也知道從哪邊繞都不是主要問題。可就是在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上,兩個舊日冤家——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在休整了很長時間後又精神百倍地投入了爭吵。
上校指出走右邊比較合適,因為這條路臨近大衛·利文斯通第一次探險讚比西大瀑布所取的道路,這一地區更為人所知,也常有居民出沒,這至少還算一個理由;斯特克斯建議左邊則純粹是為了抵製上校。假若上校說走左邊,他一定會堅持走右邊,所有人的勸解都是徒勞的。
爭吵也過份到了極點,而且也與實際內容發生了很大的偏差,這也預示著內部其他人分裂的必然。
其他人對此也毫無辦法,他們隻好離開會場,任兩位領導人繼續“口腔運動”。頑強的選手已進入衝刺階段。
但漫無邊際的爭吵白白耗掉了一整天的寶貴時間。
時間毫不留情地翻過了一頁。默裏第二天看到二位尚未到達終點,就煩悶地邀莫孔去附近消磨時間,也希望兩位首領會由於疲乏而休戰。
馬不離鞍的莫孔可以隨時出發,他們沿著森林的邊緣一邊搜尋獵物,一邊談話。
話題順理成章地轉入到導致測量延誤的事件上來。
“在我看來,”莫孔說,“我們還得在這裏駐紮一段時間,這兩位固執的首領決不會向對方讓步。請原諒我的措詞不敬,他們倆就像一輛車上的兩頭出色的公牛,而這兩頭牛並不往一塊使勁,一個往右邊拽,一個往左邊拉,結果是,牛車寸步難行甚至南轅北轍。”
“真倒黴,”默裏非常讚成莫孔的比喻,“我真害怕他倆的爭吵會引發整個探險隊的決裂,他們的宿怨對我來說無所謂,科學測量才是我的興趣所在。在非洲叢林狩獵令我享受了無窮的樂趣,在他們觀點達成一致之前我可以四處逍遙練練槍法。”
“你是否想過他們能否達成一致呢?”
“我認為可能性不大,要我看我們的暫停將繼續延長。”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莫孔,”默裏說,“在這樣一件毫無意義的小事上爭吵,隻會與事無補,害人害己。同時兩個人都各有自己的道理:埃弗雷斯特上校已宣布不會改變;斯特克斯也鄭重發誓保持自己的尊嚴。兩位專家同屬於一個科學理論,但不能從自尊心上作單純的讓步。真盼望子午線把這座森林一切為二。”
“讓這阻礙測量的森林見鬼去吧,”莫孔說,“你們這些科學家,為什麼要把地球的長和寬弄清楚呢!那樣會使它更加先進些嗎?我寧願對這些一無所知,我喜歡在一個廣闊深邃不可知的世界中生活,永遠新鮮,但又不揭開它的謎底,一旦我知道了它的體積,我會覺得它很渺小!默裏,如果我還能活上100年,我敢說我仍然不讚成你們的做法。”
默裏不禁微笑著搖了搖頭,他們對此的爭吵也是相持很久了。這個自由自在的大野孩子、冷靜勇敢的獵人,能夠用一些最直觀的哲學家的感知來反駁默裏,又使默裏不得不佩服他雄辯的魅力,盡管他對三角測量的科學原理一無所知。
邊走邊聊使一些小獵物如鼠兔、鷓鴣等已收入他們的囊中。絕大多數是默裏打的。莫孔卻極少開槍,他擔憂的是由於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的爭吵將導致測量工作夭折,迅速解決這個問題是當務之急,以至他對眼前的獵物興趣大減。
剛才默裏提到“一切為二”時,有一個念頭在莫孔心頭慢慢升起,這個概念現在越來越明朗化,默裏見他走火入魔似的在自己口裏念念有詞,眼光凝滯,與帕蘭德的“木樁功”有異曲同工之處。
但在這一天裏,莫孔好幾次問默裏一個問題:“你認為上校和斯特克斯真的不可能達成一致嗎?”
默裏也給他惟一的答案:“恐怖的大分裂是遲早難免的。”
傍晚回來時,到距營地幾英裏處,他們又重複了同樣的問答,可在默裏回答完後,莫孔又加了一句:“你放心,也許我能夠讓他們都滿意,從而結束爭吵。”
“真的?我有點崇拜你這個打獵人的智慧。”默裏驚奇地說。
“不錯,我重申一次,如果風向可以幫助我的話,埃弗雷斯特上校和斯特克斯閣下將立刻閉上嘴巴。”
“莫孔,請你說清楚些。”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好,按你想的去做吧,莫孔,你將對整個歐洲科學界作出貢獻,你的大名也將載入史冊。”
“深感榮幸之至。”莫孔答道。然後又繼續他的思考而不再說話了。
默裏一直很信任莫孔的沉默,沒再要求他解釋什麼,但他顯然不能理解莫孔用什麼手段使兩個固執的首領都滿意。
五點鍾,兩人回到營地得知,兩人的爭吵在埃默裏、佐恩的調解下非但沒有降溫,反而上升到拳腳相加,人們甚至可以預見兩人之間將走向決鬥的慘烈地步。那麼,三角測量的進程將因兩位首領的脆弱的自製力而就此告終,如此前景尤其令埃默裏和佐恩傷心,彼此的友誼由於決裂的來臨而顯得猶為珍貴。
默裏了解他們的友情,也知道他們傷心的根由。他本打算用莫孔的話來使他們寬心,但雖然他對莫孔一向信任,又怕萬一莫孔沒有成功的話會使他倆空歡喜一場。所以他忍住了衝動,而耐心等待莫孔的許諾。
莫孔一個晚上都像往常一樣安排站崗,護衛車隊,按慣例采取安全措施。默裏甚至認為他早忘記了曾答應過什麼,臨睡時默裏隻得去上校處探探口風,可上校一口咬定,如果斯特克斯不為他的固執而有所收斂,忍無可忍之下隻好英、俄兩國科學家各行其事。
默裏帶著沮喪的心情和一天狩獵造成的疲憊很快進入了夢鄉。
晚上大約11點左右,默裏被波謝曼人的騷動聲猛然驚醒,他起來一看,營地一片嘈雜,波謝曼人正四處穿梭。
森林著火了!
多壯觀的場景啊!在這黑暗的夜裏,在黑色天幕的襯托下,一束束火苗直衝天頂,大火已輻射了好幾英裏。
默裏看著站在他身邊紋絲不動的莫孔,而莫孔卻沒有回視他,此時默裏終於明白了一切,為了保證測量工作的繼續進行,這場大火將在這片古老的森林中開出一條道路。
火勢借著南風熊熊燃起,灰燼飛舞、火花四濺,火勢迅速蔓延開來,站在遠處的人們都可以感覺到一陣陣的火熱;雲也像燃了火似的,眨眼間已變得血紅耀眼;黑煙中點點紅星像雨點一般滿天飛散。
這時,四麵八方傳來了野獸驚恐的叫聲,驚恐不安的獸群像黑色的幽靈一般四散奔逃,喪失家園的鬣狗、水牛、獅子和大象嚎叫著,哀鳴著朝漆黑的曠野亡命奔竄。
大火燒了整整一天兩夜,8月14日早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大火掠光後留下的一片廣闊平原為測量工作開辟了道路,膽大而又富於冒險精神的獵人莫孔挽救了三角測量的命運。
宣戰
緊張的工作終止了爭吵。雖然爭吵的雙方仍然餘怒未消,但測量工作使他們不得不重新在一起。
大火開出的平原的左前5英裏處有一座小山丘,在上麵設杆即可做為新三角形的頂點,它與前一個觀測點的角度值被測出後的第二天,探險隊穿行在大火洗劫後的森林中。
積滿木炭的路麵上熱氣蒸騰,青煙仍然從仆臥的樹枝上冒出來。到處可見野獸的屍骨,不幸的家夥因沒有翅膀而在劫難逃,燒焦的姿態仍能想像出它們當時驚慌失措的樣子。從一處處團團的濃煙可知大火並未滅絕,隨時都有死灰複燃的可能,那時將使隊伍陷入火海,而所有物資將會灰飛煙滅。因此科學家們必須時時謹慎,在莫孔的鼓舞下,剛到中午,車隊就到達了小山丘腳下。
層層岩石規則地堆在山腳,就像人工精心砌成的一樣,在此時此地看到這種渾然天成的石頭城連建築學家都會驚佩不已。石堆上麵有一塊巨大的圓錐形沙岩,這很可能是非洲人用過的祭神的聖壇。
埃默裏、佐恩和默裏對這陌生的建築產生了興趣,在莫孔的陪同下想仔細檢查一下,當他們走到離錐體約20碼處,突然,從石堆底部竄出一條人影,迅捷無比地奔下山腳,瞬間就在沒被大火殃及的叢林中消失了。
就在這一瞬間,莫孔敏銳地識出了那條人影——馬科羅羅人,他怒喝一聲朝那個人逃跑的方向緊追下去。
默裏下意識地尾隨著莫孔進行“搜捕”,但他們在整個叢林裏也沒再碰見馬科羅羅人,他熟知林中捷徑,即使最敏捷的追擊者也不可能趕上了。
一得到消息,埃弗雷斯特上校便立即派人叫來莫孔並一連串地發問:
“剛才那個人是什麼人?他屬於哪個部落?他在這裏幹什麼?你為什麼要追趕他?”
“他是個馬科羅羅人,上校,”莫孔回答說,“屬於經常出沒於讚比西河支流的北部部落土著人,馬科羅羅人是我們的敵人,他們燒殺搶掠、惡貫滿盈,經常威脅進入南非境內的旅行者,連波謝曼人都怕他三分。那個人是在偵察我們的武器,很遺憾沒有抓住他。”
“不過,莫孔,”埃弗雷斯特上校問道,“難道我們還害怕這夥強盜嗎?難道我們不足以抵擋他們嗎?”
“目前我們還行,”莫孔回答說,“但是,這些靠搶劫為生的部落在非洲北部更常見,越往北走就越不容易擺脫他們。如果剛才那個馬科羅羅人是來刺探情報的話——我感覺可能是的——他肯定會在我們的路途上成百上千次地搶劫我們,一旦劫賊擋道,上校,恐怕我們將前功盡棄。”
埃弗雷斯特上校相信莫孔的話並非虛言,他會考慮他的忠告,但這些都使他心頭火起。馬科羅羅人的舉動顯然值得注意!他突然出現、立即逃跑都暴露了他的密探身分,馬科羅羅人早就對盎格魯-俄羅斯委員會的出現產生了興趣。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了,隻能以後注意加強測量過程中的防範措施。
到8月17日為止,科學家們又獲得了一個新三角形的角度,並確定了新測站的緯度值。這樣,從開始到現在他們總共設立了22個三角形。
科學家們通過對地圖的核察得知,距營地向東北100英裏處就是科羅本鎮了。他們決定到達那裏休整幾天並捕捉一些發生在歐洲的最新事件。自從他們離開橘子河岸近6個月的時間裏,在空寂的南非曠野地帶科學家們就陷入了信息閉塞的境地,從此與文明世界失去了任何聯係。
南非重鎮科羅本是南非教會主要駐地之一。在此處,隊員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整,恢複得人精馬壯、物資充足,而重要的是或許可以和歐洲取得聯係。
探險隊8月22日到達科羅本,途中平安無事,小鎮其實是由許多的木房子堆積起來的,由教會控製,一些地圖也稱它為裏頭巴婁達鎮,曾經有人稱之為雷佩羅鎮。1843年,當大衛·利文斯通因為想熟悉巴科因斯人的風俗習慣而曾在這裏住過數月。
傳教士們熱情地款待了委員會成員,並且把鎮上的所有物資供他們使用。利文斯通曾住過的木房仍依稀存在,但因布爾人的入侵已變得破爛不堪。
科學家們在傳教士為他們安頓好之後就向他們打探來自歐洲的信息,傳教士的回答無法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因為已有半年沒有收到任何來自歐洲的信件。
然而有消息傳來,送信和送報紙的信使已到達讚比西河上遊,可望一星期內到達科羅本。這樣,科學家們可以先休息幾天。因此他們在閑散中度過了一個星期,而尼克拉斯·帕蘭德則利用這段時間重新驗算了一遍計算結果。
8月30日他們期盼已久的信使終於到了,他是來自讚比西河口鎮上的基爾緬因人。一艘經營橡膠和象牙的商船經過讚比西河口,放下幾個送到科羅本教會的包裹,信使又在路上用了一個月,那這些包裹至此已有兩個月了,但它卻改變了整個科學測量的命運。
牧師送走信使就忙不迭地將由《泰晤士報》、《每日報道》、《論壇》具載有重要新聞的報紙送給了埃弗雷斯特上校。
科學委員會的成員們在牧師的房間裏湊齊,埃弗雷斯特上校將報紙整理好,然後拿出一張1854年5月13日的《每日報道》準備朗讀。
然而剛看到頭版頭條的標題時,上校立刻臉色大變、異常嚴峻,拿報紙的手劇烈地抖動。他費了很大努才使自己恢複了平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上麵有什麼重要的事嗎,上校?”默裏問。
“很嚴重,夥伴們,”上校答道,“確實很嚴重。”
他緊緊握著《每日報道》,其他人都焦急地望著他,盼望他趕快念出答案。
上校站起身來,出人意料地向馬修·斯特克斯走去,並對他說:“斯特克斯先生,在傳達這條新聞之前,我先向您陳述一些觀點。”
“我洗耳恭聽。”斯特克斯答道,他要比別人更加驚異萬分。
埃弗雷斯特上校強調說:“在此之前,斯特克斯先生,我們的個人敵意已超出了科學測量的範圍,這使得我們的觀點經常產生分歧,也給我們偉大的事業帶來了大大小小的傷害。我想這歸根結底在於勘察隊不應該有兩個首領,這是造成我們爭執不休的根緣,因為一山不容二虎,你同意我陳述的觀點嗎?”馬修·斯特克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斯特克斯先生,”上校接著說道,“由於某種特殊的令人痛苦的原因,這種狀況就要改變了。但首先請允許我對你說,先生,我對你懷有敬意——因你在科學領域的地位而產生的深深的敬意,因此,對於我倆之間產生的不愉快,我請你接受我的歉意。”
這些話說得堂堂正正,甚至還有點自豪的含意。
斯特克斯和所有同事都不知道上校這段觀點的真實含意,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上校所說的“令人痛苦的原因”是什麼。斯特克斯強壓住個人的恩怨情緒,克製住反感,說:“對我們的恩怨造成對測量工作的影響我也有同感,也請允許我對你在科學領域表現出的天才致以我個人的敬意。我也將會為了測量而保證不與你發生衝突。但你剛才所指的由於特殊痛苦的原因造成事態改變,你指的是——”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斯特克斯先生,”埃弗雷斯特上校以一種恍然若失的口吻回答說,“但首先請把你的手遞給我好嗎。”
“好的。”馬修·斯特克斯轉過身,臉上掠過一絲迷惘的神情。兩位專家的手曆史性地無言地握在了一起。
“你們終於化敵為友了。”默裏感慨道。
“你錯了,默裏,”上校鬆開了握著斯特克斯的手回答說,“從今以後我們就是真正的敵人了——民族意義上的敵人——永遠無法和解的敵人,就連在科學的土地上也不能再見麵的敵人。”
說完,他轉身目視他的同事——
“諸位夥伴,”他補充說,“英國已對俄國宣戰,這些來自英國、法國和俄國的報紙都對此進行了詳細報導。”
的確,克裏米亞戰爭早已爆發了——英國、法國和土耳其的聯軍早就兵臨塞瓦斯托波爾港口,東方爭端已經在黑海用炮火講話了。
埃弗雷斯特上校的話如同晴天霹靂震驚了在坐的所有科學家,因為,在他們每個人的心中對國家和民族的感情高於一切,他們不由得跳起身來——“英國對俄國宣戰”這幾個字已足夠他們受的了,無形的鴻溝使他們無法逾越,他們不再是夥伴,不再是同誌,也不再是為了共同的科學目標一起工作的朋友,甚至不再是科學家而是敵人,他們已彼此進行了“測算”——國家間的戰爭已使他們的心靈創傷無法彌補。
科學家們本能地疏遠了彼此間的距離,即使尼克拉斯·帕蘭德也毫不例外。也許隻有米歇爾·佐恩和威廉·埃默裏兩個人心中的傷感多於敵視,在聽到埃弗雷斯特上校宣讀報紙時他倆的手差一點就握在了一起,現在隻能憂愁地互相對視一眼。
沒有人說一句話,相互鞠躬道別之後他們就分道揚鑣了。委員會的分裂毫無疑問會給測量工作帶來更大的艱難,但這也是在所難免的。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他們都計劃將工作繼續下去,但隻有在兩條不同的子午線上進行測量了。
一切細節都已在兩個新的探險隊的首領之間得到解決:俄國人命中注走要沿著這條子午線繼續測量;而英國人將選擇西邊60~80英裏之外的另一條子午線進行測量,它隻能通過一係列的輔助三角形與最新測量的三角形相連,然後他們可以測量東經23°左右的子午線。
一切都沒有激起任何喧嘩,上校與斯特克斯也因民族敵對的偉大而拋棄了個人的那點小恩怨,大家遵守禮儀,甚至連一句難聽的話也沒聽見。
車隊也被均勻地分成了兩部分,各自保留自己所屬的物資。輪船被俄國人幸運地得到,因為那是沒法分開的。
莫孔由於對英國人尤其是默裏的偏愛而跟隨了英國車隊;波謝曼人的首領沃魯波爾也是個經驗豐富的獵手,他當仁不讓地成了俄國車隊的首領。他們各自保留自己的儀器和設備,共同複錄了記有測量過程和結果的筆記本。
8月31日,原國際科學委員會成員道別分手了。英國人為了把新的子午線與剛確定的三角形連接起來將率先離開科羅本鎮。謝過牧師的盛情款待之後,早上八點他們就離開了科羅本。
昔日的密友,如今是敵人——佐恩和埃默裏在離開之前一同在佐恩的房間裏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