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早就盼著兀術能傾巢出兵,等敵軍臨近陣前,他立即命令步兵拿一種叫“麻劄刀”的大刀和大斧上陣。步兵們彎著身子,低著頭,用刀斧專砍馬足。馬一摔倒,人就跟茬摔了下來。一匹馬躺下,另兩匹馬就不能前進。兩軍短兵相接,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決戰開始了。激戰幾十回合,嶽家軍步、騎密切配合,戰士個個奮勇爭先,從午後一直殺到天色將黑,金軍鐵浮圖紛紛倒地,拐子馬非死即傷。金軍終於全線崩潰了。兀術帶著殘兵敗將,急忙向北逃跑。嶽家軍一路猛追,直殺得金軍屍橫遍野,棄甲如山。兀術看著七零八落的人馬,不禁嚎啕大哭,說道:“從海上起兵,全靠鐵浮圖和拐子馬打勝仗,現在一切都完了!”

郾城之役大勝之後,嶽飛預料兀術必定還會卷土重來,就命令嶽雲從速帶領背嵬軍前往潁昌,支援駐守在那裏的王貴。果然不出嶽飛所料,兀術重整旗鼓,糾集了步兵十萬人、騎兵三萬人,向潁昌府殺來。兀術在西門外擺開一字陣,長亙十多裏,陣地上金鼓震天。嶽雲手執雙錘,帶著八百名騎兵,正麵衝殺,兩翼步兵跟著推進。從上午到中午,雙方血戰幾十回合,直殺得人變成血人,馬變成血馬。正當兩軍勝負未分、相持不下的時候,董先、胡清帶領一支生力軍從城中殺出,金軍抵敵不住,全線崩潰。嶽家軍乘勢迫殺,大獲全勝。戰鬥結束,戰場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千多具金軍的屍體,其中包括兀術的女婿。嶽家軍還俘虜了二千多名戰俘,繳獲戰馬二千多匹、金印十枚。兀術狼狽逃走,副元帥粘罕孛堇身受重傷,抬到汴京就死去了。

經過許多次戰役,尤其是郾城之戰,嶽家軍顯示出強大的戰鬥力。金軍被嶽家軍打得聞風喪膽。他們不得不承認:“撼山易,撼嶽家軍難。”形勢對嶽家軍極為有利。嶽飛向趙構上書,報告河北人民盼望宋軍前去解救和金兀術已經命令其老小渡河北撤的消息,指出現在正是“陛下中興之機,金賊必亡之日”,如不乘此機會,必定留下後患。他請求盡早命令各路兵馬火速並進,發動總反攻。與此同時,嶽飛親自帶領全軍從郾城繼續北上,進軍朱仙鎮,距離汴京隻有四十五裏了。困在汴京城裏的兀術,在前有嶽家軍,後有忠義民兵的夾擊下,幾乎成為甕中之鱉。為了挽救自己覆滅的命運,兀術一度傾巢出動,帶領十萬兵出城,與嶽家軍對陣。嶽飛用騎兵出擊,擊敗金軍。兀術抱頭鼠竄,連夜逃回了汴京。

朱仙鎮之捷,更增強了嶽飛乘勝渡河收複河北的決心。他再次上書趙構,要求深入敵境,恢複舊疆,報亡國之恥。他急切地盼望著朝廷能批準他的請求,發出渡河進軍的命令。他鼓勵部下說:“這一次進軍,直搗黃龍府,一定跟大家喝個痛快!”這時,河東、河北的忠義民兵聽說嶽家軍馬上就要渡河,都拿起武器、扛著糧食,或者頂盆焚香,準備迎接。大批百姓擁向黃河北岸,等待著嶽家軍。金軍看到這種情景,又急又懼,徒喚奈何。燕京(今北京市)以南,金朝號令不行。兀術企圖征兵繼續頑抗,河北各州沒有一人願意從軍。不僅漢族百姓進行抵製,連女真族百姓也痛恨這場長期的無休無止的掠奪戰爭。兀術哀歎道:“自我起兵北方以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挫敗過。”他不敢再戰,隻求能安全撤回北方。

正當宋朝軍民精神振奮,迎接即將到來的勝利時,突然從臨安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趙構既怕嶽家軍打敗,又怕嶽家軍全勝。打敗了,南宋小朝廷難保,他自己可能淪為階下囚;全勝則又擔心嶽飛功勳太大,有震主之威,難以駕馭。尤其令他擔心的是,如嶽飛完全恢複失地,金將欽宗送回,自己就要將皇位讓與欽宗。這是他的一塊大心病。秦檜更怕嶽飛打勝,因為他是為金朝主子效勞,以主和起家的。嶽飛得勝之日,便是他性命難保之時。他摸透了趙構的心理,指使一名官員上書趙構說:“現今兵弱將少,民困國乏,嶽飛如果深入敵境,豈不危險!希望陛下命令嶽飛暫且班師,待將來兵強將眾,糧食充足,再興師北伐,當可一舉而定,這才是萬全之計。”趙構本來心懷鬼胎,一見奏書,正中下懷,立即下令各路大軍停止進擊,一律撤回原來的駐地。

嶽飛接到朝廷的命令,一麵讓將士整裝待發,一麵在七月十八日上奏力爭。他在奏章中說:“金賊屢次敗衄,銳氣喪盡,內外震駭;打算棄掉輜重,迅速渡河。況且現今豪傑聞風響應,將士奮不顧身,天時人事,誰強誰弱,已一目了然。大功即將告成,時機不可輕失。”他堅決要求乘勝北進,擴大戰果。但是,嶽飛的這一奏章還沒有送到臨安,趙構已在一天之內用金字牌(朱漆的木牌,長一尺多,上麵刻著金字,是用來傳遞皇帝發下的特急件的一種標誌,按規定不分晝夜,鳴鈴走遞,一天行四百到五百裏)發出十二道詔書,催促嶽飛班師,理由是“孤軍不可久留”。

一道道詔書使嶽飛悲憤不已。嶽飛淚流滿麵,悲傷地說:“十年的努力,一旦付之東流!收複的各州,一朝全部丟棄。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複!”諸將也痛哭流涕。就這樣,嶽飛被迫下令撤軍。在撤軍前,為防備兀術聞訊派兵偷襲,故意放出風聲,說明天將要渡河。金兀術害怕汴京城內百姓作嶽家軍的內應,連夜棄城,北逃一百多裏。

嶽家軍班師的消息不脛而走,百姓們紛紛趕來挽留。他們擋住嶽飛的坐騎,痛哭失聲地訴說:“我們頂香盆、運糧草,迎接王師,金賊知道得一清二楚。現今相公一走,我們就沒法活命了。”嶽飛勒住馬頭,流著淚,拿出趙構的詔書,讓百姓們觀看,說:“朝廷有詔書,我不能不走嗬!”他隻好再三安慰百姓,勸他們南撤到襄、漢一帶。為此,他命令留兵幾天,掩護百姓撤退。

嶽飛率軍從郾城班師。

金兀術聽說嶽家軍已經撤走,不禁拍手稱慶,緊接著便派兵重新奪占了中原地區的許多州縣。

千古罪名“莫須有”

金兀術曾秘密寫信給秦檜說:“你一天到晚請求講和,而嶽飛卻正想進攻河北,還殺死我女婿,此仇非報不可。必須殺了嶽飛,才可以講和。”他向秦檜明確提出以害死嶽飛為議和的條件。

紹興八年,嶽飛多次要求增添兵力,趙構加以拒絕,說“寧可縮小防區,也不能添兵”。要防止“尾大不掉”。嶽飛曾當麵建議趙構早建皇儲,趙構更大為不滿,說:“武將不應幹預朝政。”嶽飛重創金軍主力,聲威大震,這在趙構看來是武將挾震主之威,更難於容忍。加上嶽飛始終不渝地反對苟安投降,堅持抗戰,以“直搗黃龍”為目標,這就更難為趙構所容忍。

紹興十一年正月,金兀術再次征兵十多萬,侵犯淮西,趙構命令韓世忠、張俊等大將合兵淮西。二月初,金軍已占領廬州。嶽飛二月九日接到前往江州應援的詔令,稍作準備,十一日便領兵上道。三月四日,金兀術采用酈瓊的計策,發兵急攻濠州,八天後破城。張俊會合楊沂中、劉所部,回兵救援,為金兵所敗。接著,韓世忠在濠州附近也被金軍打敗。十三日,嶽飛率部趕到濠州定遠縣(安徽定遠)。這時,張俊、楊沂中、韓世忠等部宋軍已經敗退,而金兀術聽說嶽家軍開到,立即引兵退回淮北。

趙構和秦檜經過密議,以酬賞柘皋之捷的名義,把韓世忠、張俊、嶽飛召到臨安。趙構任命韓世忠、張俊為樞密使,嶽飛為副使。幾天後,宣布撤消三大將的宣撫司機構,將所轄人馬直屬皇帝“禦前”。

趙構和秦檜一舉剝奪了三大將的兵權,這是他們蓄謀已久的陰謀的第一步。緊接著是解散三大將的軍隊,防止他們的部屬因懷念舊帥而違抗朝廷命令。同時,利用三大將的矛盾,逐個翦除。五月,趙構命令張俊和嶽飛出使淮東,檢閱韓世忠的兵馬,籌措戰守之策。實際上,趙構和秦檜布置給張、嶽的任務是拆散韓家軍、羅織韓世忠的“罪狀”。臨行前,秦檜向嶽飛透露趙構的真實意圖,要他到韓家軍駐地去搜羅韓世忠的“罪狀”。秦檜還假示關懷,要嶽飛防備韓家軍叛變。生性耿直的嶽飛立即回答秦檜說:“韓世忠已經升任樞府,楚州的軍隊就是朝廷的軍隊。公相(指秦檜)命我帶兵自衛,有什麼用處呢?至於叫我去收羅同列的陰私,隻會使公相失望。”嶽飛和張俊到楚州後,張俊一夥按照秦檜的預謀,誣告韓世忠的心腹將領耿著,說:“耿著企圖動搖軍心,圖謀叛逆,而且還要韓世忠重掌兵權。”嶽飛事先已經知道秦檜的陰謀,對韓世忠的遭遇極為感歎,他說:“我和韓世忠一起為朝廷做事,豈能使他無辜被罪!否則,我就對不起他了。”於是立即寫信急報韓世忠。韓世忠得報,緊急求見趙構,哭訴了一場。趙構假裝不知道這件事,讓秦檜審理耿著一案,因而耿著得以免死,以刺配流放了事。

嶽飛在韓世忠的問題上秉公盡義,因此更得罪了秦檜,也得罪了趙構。七月間,嶽飛從楚州回到臨安。十六日,秦檜唆使右諫議大夫萬俟首先發難,上書指責嶽飛“爵高祿厚,誌滿意得,日漸頹惰”。具體“罪狀”有二:一是柘皋之戰,違反詔旨,不及時發兵,很久才到蘄、舒;二是揚言楚州不可守,沮喪士氣,動搖民心。萬俟請求罷免嶽飛的樞密副使。趙構親自出場配合,首肯萬俟的話,說:“嶽飛公然聲稱楚州不可守,修城有什麼用,這是因為將士久戍楚州而感到厭煩,想棄城而到別處去,嶽飛的用意是附合下級以釣聲譽,所以說出這種話來,叫朕去依靠誰!”秦檜乘機推波助瀾,說:“嶽飛的話說到這個地步,而朝廷內外有的人還不知道。”接著,禦史中丞何鑄、殿中侍禦史羅汝楫也交章彈劾嶽飛,大意跟萬俟所說相同,請求趙構“速賜處分”。嶽飛立即連上三奏,要求辭職。八月九日,趙構罷免嶽飛樞密副使之職,改任萬壽觀使的閑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