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木屋就在森林裏。冬天時小河結了厚厚的冰,祖母無法乘船找吃的。也根本不能走著到有人家的地方去。而爸爸在獵區裏親手搭建的小屋裏,存糧已經快吃光了。祖母本來也會使用獵槍,如果有了獵槍祖母冬天還能去打些小動物來吃,但爸爸的獵槍,和他一同被那棵大樹壓斷了。
祖母犯愁了:這個漫長的冬天該怎麼度過呢?
一個獵人,這時不知從哪裏來到了祖母的小木屋。
祖母當然很高興能有人來,她向那人請求說:“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你竟然能來看望我們,你真是個好眼的人。如果你能帶我到森林外麵去,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那人答道:
“大娘,帶您出去沒問題,但你家的狗必須送給我。”
他指的是賴伊,他想要賴伊。當時,賴伊已經名傳四方了。備受獵人喜愛,所有人都知道賴伊是一隻世上絕無僅有的好獵犬。方圓數百裏,就算沒有見過賴伊,但也沒有不知道它的。
祖母一聽來人打賴伊的主意,心裏一下感到不快,她斷然拒絕了:“這可不行。這隻狗可不能送人。它是我去世的兒子的忠誠夥伴,現在又與我相依為命。除了它,別的什麼條件我都能答應,但我不能把唯一的忠實朋友送人。”
但來人仍然纏著祖母不放,說:“大娘,你這麼大歲數了還想怎樣呢!這狗遲早還不是我的?不如現在送我,我還領你的情。”
祖母生氣地說:“你非要這隻狗,這分明是落井下石。你既然居心不良,我們就沒有什麼話講了。我再為難也不會求你了。”
來人看軟的不行,就沉下臉來說:“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今天還非把狗帶走不可。”
祖母毫不軟弱從身後抄起一把斧頭,威嚴地說:“那你就試試看!”
那人做賊心虛,看到祖母嚴厲的樣子,隻好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祖母告訴我:“咱們西伯利亞的哥薩克個個都是硬骨頭。”
雖然骨頭是硬的,但肚子可是空的。在這原始森林裏,到處隻有大樹、沼澤和山石。積雪都能沒到人的腰部。暴風雪肆虐著多少天都不停。這可不比城市公園裏的雪景,沒處找吃的東西啊!
爸爸活著的時候,每次打死一頭駝鹿或一頭熊,當場就收拾幹淨了,把肉割成一塊一塊的放進麻袋裏帶回家。而毛皮和剩肉就放在森林裏的自己搭建的小窩棚裏。
森林裏的獵人都會在森林深處建一些小的窩棚。窩棚就搭在一根剝去樹皮的光滑的大圓木上,動物根本爬不上去。冬天可以把獸肉保存一部分在那裏,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去取回一些。如果幾天都打不著獵物,也能保證待在森林裏有吃的。
爸爸對祖母說過,森林裏他建了3個小窩棚。裏麵都裝滿了駝鹿肉、北方鹿肉和熊肉。但現在在茫茫的原始森林裏,又怎麼能找到爸爸留下的小窩棚呢?
祖母深思良久,終於想出一個好辦法。
她取出一隻皮腰帶,緊緊地紮在身上,然後腰帶上別一把斧頭,穿好雪地滑雪板,又拖著一輛雪橇,衝賴伊喊:“走吧賴伊,今兒就靠你了。你帶我到你主人放獵物的地方去,你總該知道獵物放在哪裏吧?”
賴伊似乎聽懂了祖母的話,搖搖尾巴,率先奔進森林。它跑出一段,就回頭看看祖母是不是跟上來了。
聰明的賴伊把祖母帶到了一個窩棚前。祖母把爸爸生前放在那裏的獸肉都拉回家來了。接下來,賴伊又帶著祖母去了第二個、第三個窩棚。於是,祖母和賴伊依靠這些獸肉,一個冬天都沒挨餓。
冬去春來,河裏的冰都融化了。祖母取出幾張獸皮,鋪在爸爸留下的小船上,又裝了一些行李,帶著賴伊,劃著小船順流而下走出60來千米,到達了一個村莊。
那裏住著好心的村民,他們給祖母收拾了一幢小木屋。當時我媽媽帶著我在城裏讀書。祖母聯係上媽媽時,媽媽正病得厲害,祖母急忙乘火車去到城裏看媽媽。但她沒來得及見媽媽最後一麵。於是我在世上就隻有祖母唯一一個親人了。她摟著我肚腸寸斷。
我和祖母來到城郊,在鐵路附近的一個村鎮住了下來。賴伊一直都沒有離開祖母身邊。
賴伊承擔了保姆工作
我父母雙亡,祖母帶著我這個不滿4周歲的孤兒。但我卻不懂人世的苦難,祖母說我那時十分頑皮,她為我操碎了心。祖母為了生計,找了份工作出去上班了。而我隻能留在家裏,因為近處沒有幼兒園。我處於無人照料狀態,祖母隻好讓賴伊盡量照管我。
一天,祖母把我和賴伊都叫到跟前,她說:“聽著賴伊,這個小男子漢就托付給你了,你可得看好他。在我上班期間,你看著他,別讓他淘氣惹禍。知道嗎?”
賴伊懂事地“汪!”了一聲。
我不知道它是順口答音呢,還是認真考慮後的鄭重承諾。因為他習慣於用“汪!”來回答任何問題。
祖母又轉臉對我說:“聽到了吧!我跟賴伊已經說好了。它什麼都明白。你要像聽我的話一樣按它說的做。”
然後又囑咐賴伊說:“等我下班回來,這個小男子漢又闖了什麼禍,都要毫不隱瞞地告訴我,知道嗎?”
賴伊又響亮地回答:“汪!”
“小男子漢”嚇得乖乖地坐著,動都沒敢動——他認為賴伊是一頭狼呢!
我嘟囔著說:“祖母,我害怕……好祖母,不要讓我單獨跟它留在家裏吧!”
“男子漢,它有什麼好怕的?賴伊是一隻忠誠而善良的狗。別怕,你來摸摸看。”
祖母抓著我的手,我拚命向後縮著,但還是被拉著摸了摸賴伊的腦袋。
祖母說:“是不是?隻要你乖乖的別淘氣,它就和你好好玩。你扔出一根棍子去,它會幫你叼回來……”
祖母又板著麵孔說:“……但就是不能淘氣,你別以為賴伊會替你打掩護,不!它會告訴我一切的。不信你等我回來,你做了什麼它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祖母關上門上班去了。我悶在屋裏單獨麵對著這隻可怕的“大灰狼”。哎呀!別提心裏有多恐懼了!那種感覺我永遠都不會忘掉。
我坐在椅子上,屁股就像被用鐵絲和椅子固定在一起似的,甚至喘氣都不均,誰能知道這隻“大灰狼”會怎麼對付我!
賴伊早已經離開了椅子,它跑到窗前,扒在窗沿上看著祖母慢慢走遠了。過了一會,它在屋裏走來走去。它到牆角去看了看放在那裏的狗食盤,裏麵沒有任何東西,忽然它向我走過來。
我嚇得一下坐得筆直,雙眼死盯著它,難道它找不到吃的,就想來吃我!其實我的害怕是多餘的,它走到我麵前,把頭依在我的小腿上。哦,它的腦袋又大又重。
我看到它並不想吃我,原來它是一隻這麼溫和的“狼”。這時我才放下心來,把手輕輕地放在它的腦袋上。它顯得更溫順了。我繼續輕輕地來回撫摸著它,就像祖母平時那樣的動作。我的小手碰到它的鼻子時,它用舌頭在我手上舔了舔。這時,我看到祖母正從窗外向裏張望,趕忙從椅子上爬下來。祖母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用手比劃著示意我打開小窗子。我爬到窗台上,把小窗子打開。
祖母問道:“男子漢,還怕這‘狼’嗎?”
我答道:“不怕了祖母。”
“這就好,你們在家好好玩。我工作的地方離家不遠,中午休息時就能回來看你們。”
於是,我逐漸和賴伊親近起來。但當著它的麵我還是不敢淘氣。因為我怕它真會向祖母打我小報告。
獠 牙
過了一段時間,我已經相信賴伊不是狼了。我們之間成了好朋友。我可以摸它,搡它,甚至拽著它的尾巴。有時會騎著它讓它在屋子裏轉圈,它也變成了我的駿馬,我每天都作為騎士玩。它一點也不生我的氣,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憤怒時會怎麼叫。
祖母一離開家,我的小腦袋就會冒出一個接一個的壞主意。後來膽子越來越大,竟然偷拿祖母藏在櫃子裏的糖,或者掏一兩勺果醬吃。但我每次都記著分一半吃的給賴伊。比如兩塊糖或麵包,都要分給它一塊。賴伊也總是來者不拒,欣然吃掉。
事後我都會央求賴伊:“好賴伊,這事兒可不能告訴祖母哦。確實你和這事並沒什麼關係,但我……你知道的,祖母的巴掌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賴伊回答:“汪!”就是聽明白了。
不過每次祖母一回來,賴伊會馬上跑過去,扒著祖母的肩膀湊著她的耳朵,但不知道說什麼悄悄話。其實賴伊隻是伸舌頭舔舔祖母的耳朵,根本不是說什麼悄悄話,它一直用這樣動作來迎接祖母回家。但祖母卻故意演給我看,讓我認為賴伊在向她彙報我一天的情況。
我緊張地看著,擔心賴伊會不小心說漏了,告訴祖母我偷吃糖和果醬的事。
祖母向小屋四麵打量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就對我說:“這就好!真是乖孩子。賴伊告訴我,你今天表現挺好。”
我逐漸把賴伊當成了我的死黨,根本不用害怕它向祖母打小報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