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源尚未上學,每天攆雞打狗,十分淘氣。這日便硬逼著丫頭帶他來尋沄姐兒。丫頭本來怕二少奶奶責罰,不肯帶他去,隻是阿源固拗,一定要去。丫頭隻得偷偷帶他過來,正見沄姐兒在吃午飯。
沄姐兒午飯不跟著主子們一起,是自己單吃,阿源是先吃過午飯再來的,趴在窗外看了一會兒,納悶道:“怎麼她不會使筷子?”
丫頭看了一眼,支支吾吾:“行了,你也看到了,快走吧。”說著就要拉走他。阿源不肯,甩開丫頭,蹬蹬登幾步跑進房裏。
秋香本站在沄姐兒身後,見阿源進來,立即道:“哥兒你怎麼來了?”
阿源不理他,徑自走到沄姐兒麵前,強拉她右手,“你這手是怎麼了?”
沄姐兒躲閃不及,就聽阿源倒吸一口氣,“我媽打的?”想來也是,別人也夠不著去打她。沄姐兒羞愧,抽回手,忙不迭的掩在背後。
阿源跺腳,“怎麼打成這樣?”見跟著伺候的媳婦並小丫頭都不說話,想來挨打有理,但手掌心都打得通紅發腫,怎麼也算打得太狠了點。想了一會兒,總不能跑去責問自己親媽,無法,隻能柔聲道:“我給你揉揉,一會兒就不疼了。媽也打過我屁股,打得我幾天都沒法好好坐著。你這總算比我好些。”
說完,又拉過她手,仔仔細細在她手心裏吹氣,一麵學著爹媽哄自己的語氣,哄著沄姐兒,“不疼了不疼了。”
那媳婦並幾個大小丫頭都笑了。
阿源瞪了秋香一眼,“她拿不動筷子,你就不知道伺候著?”
秋香委屈,“哥兒又不是不知道二少奶奶的脾氣,沄姐兒既是挨了打,誰敢喂她吃飯?別回頭連著我帶著姐兒再挨一頓,何苦來?”
阿源唉聲歎氣。
少時丫頭帶他走了,路上阿源便吩咐,“一會兒回去,把上次我用的那個藥膏子拿給妹妹。”
丫頭道:“還上次?那是早八年的事情了,那藥膏子早就跑了藥氣,不管用了。”
“那怎麼好?”
“等我下午出去,找大夫再配一盒。”
阿源喜道:“那好,你現在就去。”
那丫頭沒好氣,白他一眼,“我的少爺!急也不在這一時。這眼看二少奶奶午睡要起來,定是要喚你過去的。等我伺候完這一下,再去也不遲。”又道:“再說了,配藥是要錢的,這個錢是從哪裏出來呢?”
阿源懵懂,“好姐姐,我的錢都在你跟前,你看著使吧。”
那丫頭也是沒奈何,搖搖頭,道:“現在就知道心疼媳婦了,可真是——”
晚上果然配了藥膏來,阿源本想親自送去給沄姐兒,那個叫紅杏的大丫頭便道:“你還是別去了。她今天剛挨了打,可別害她再挨一頓。”尋了一個事情,去了廂房沄姐兒房間,放下藥膏,叮囑秋香一番,翻身回來。
阿源問:“妹妹可還疼了?”
“自然不疼了。”紅杏哄他。阿源年紀雖小,也知道打成那樣,斷沒有半天就好的道理,但有時候,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細究的。於是心有不快,早早便睡下了。
這周家也算是鎮上殷實人家,在鄉下有一個莊子,幾頃地,三、四個養魚池,鎮上幾個店鋪,另在大名府有幾家店鋪,交由長子打理。
家裏一個老爺,如今在家做員外,等閑不理事;三個兒子,長子頭腦精刮,做生意常年在外;二兒子就鄉下鎮裏兩頭跑,一個月倒有半個月不在家;三兒子最有出息,念書有成,一路鄉試貢試殿試,做了天子門生,如今放了縣太爺,在山西某地當著父母官,給父母掙了老大光彩。
因小兒子當官在外,家眷也帶在任上,如今家裏就是長房大媳婦在家,並二房夫妻兩個。長房三個孩子,都是虎頭虎腦的小子;二房如今隻有一個兒子,因是說,一大家子都是男孩子,隻有沄姐兒是女孩。倒不是沄姐兒有多可人疼,隻是因大少奶奶本來看中她,要養來給自己二兒子做媳婦,二少奶奶豈是能讓人的?於是便搶了過來。
阿源同沄姐兒倒是年齡相當,本以為好容易來了個妹妹,比那幾個堂兄弟好玩些,誰知道整天也見不到麵,他心裏就不大高興,整天磨著,說要跟妹妹玩兒。
二少奶奶不悅,“整天就知道玩!你看你三叔家的老大,還比你小一歲,前幾****叔叔來信,說今年就要給他開蒙讀書。再看看你!”拿手指戳在兒子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