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遭遇了這麼一件事情,等周二少帶了兒女回到細柳鎮,也就是下午了。
小廝一見牛車緩緩走到路口,就往內宅飛報,說二爺回來了。二少奶奶等了多時,少不得要親迎到二門。先扶了自家相公下車,再同相公一人抱了一個孩子下來。
二少奶奶瞧著懷中兒子的小臉,心疼道:“瘦了。”
阿源皮猴似的,在母親懷中扭個不停,“媽,我這幾天吃的可多了,怎麼會瘦?許是媽想兒子了,總覺得兒子在外麵要受苦。”忽然裝模作樣,“哎呀!那豈不是說,爹爹沒有照顧好兒子?”
周二少就笑,一手抱著沄沄,一手挽著妻子,“阿源皮得很,我罰他三天沒吃飯!”
二少奶奶見這父子兩個胡說八道討她歡喜,打心底裏笑出來,“就知道跟著兒子胡鬧!”在阿源小臉上輕輕擰了一把,交給奶娘抱著;隨即自丈夫手中接過沄沄,轉給身邊一個婆子抱了去。
於是一家四口回了小院,跟著的仆人婆子等這才自牛車上卸下行李物事,另有人將牛車卸了,牽了牛去休息吃草。
二少奶奶問明是什麼原因遲了路程,知道他父子三個都沒吃午飯,趕緊催著人做飯。好在灶下沒熄火,沒幾時便端了飯菜上來。沄沄也跟著阿源父子吃了飯,二少奶奶才叫秋香伺候沄沄回房歇息。
誰知當夜沄沄便病了。整夜高燒不退,口中胡亂的也不知道說的是些什麼話,一個字也聽不清楚。秋香尚小,一夜睡的沉,還是紅杏聽沄沄房裏有響動,跑過來一瞧,見沄沄已經自床上翻滾下來,一張棉被半蓋著腿,半個身子露在外麵。
就這樣摔到地下,也沒醒。屋裏又沒點燈,紅杏摸黑進來,依稀見著床下麵白乎乎一團,轉身打了睡在屋裏小床上伺候的秋香一巴掌,喝道:“死妮子,睡成這樣!快起去掌燈!”
秋香給打得懵懂,也知道既然紅杏過來了,想必不是什麼小事,唬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拿火石點著了燈。紅杏這才看見沄沄滾到床下麵了,蹙眉道:“真是個孩子,睡覺也這麼不老實!”
俯身抱起她,頓時覺著這小孩子渾身滾燙,口中就“哎呀”,喊了一聲。
秋香以為沄沄跌傷了,更是害怕,“紅杏姐姐——”
“叫什麼叫!”紅杏惱她睡得太死不知道照看沄沄,瞪她一眼,“姐兒病了,渾身燒得厲害。你快穿了衣裳,叫潘嫂子往外麵去找大夫來。再把奶奶屋裏的春英叫過來。”
秋香忙應了,穿了衣裳跌跌撞撞出去喊人。
少時春英蓬鬆著辮子過來了,“怎麼竟病了?”她做事麻利,立時找了麵盆毛巾出來,出去打了井水來給沄沄冷敷。
“二爺剛回來,這時候也不好去找奶奶回話,咱們姐倆先看著她。若是早上退了燒,也就罷了。哥兒那邊,夜裏恐怕是離不了我,等我去換秋菊過來。”
春英點頭。“這孩子看起來身體挺好,這幾天又都是好日頭,怎麼好好的就發熱了?”
“許是在鄉下沾了什麼邪風罷!”紅杏憂心忡忡,“要真是邪風,也不知哥兒是不是也被吹到了。”
春英忙道:“姐姐你趕緊回去照看哥兒,這邊等秋香回來,再叫來秋菊,也就行了。”
紅杏手裏也不停,將沄沄身上汗濕了的上衣也除了,另拿了件幹淨的換上。“這燒的還蠻厲害,整個身子就跟個小火炭似的,可別燒壞了腦子。”
春英已是給沄沄擦了臉,又趁著換衣服的當兒,將她上身擦了一遍。沄沄此時已經燒的糊塗,小嘴唇兒嫣紅滴血,小臉透著一股病態的紅潤,兩隻手緊緊抓住紅杏衣襟,小身體卻是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嘴巴裏麵不知道嚷著什麼,紅杏春英都聽不懂她說的話。
春英皺眉,“看來是燒得狠了,這都不知道在說什麼。”她以為不過是小孩子病中囈語,毫無意義,卻不知道這根本不是漢人的語言。
紅杏本想鬆了她小手,回去照看阿源,但沄沄一雙小手竟將她衣襟抓得極牢,費了老大力氣才掰開。就見沄沄一雙秀眉緊緊蹙著,神態惶急,口中急急不知說些什麼,但看她神情,似乎不願紅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