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
“我是說，基 督山是地中海中央的一個島，島上荒無人煙，也沒有駐軍——是各國的走私販子和各地的海盜聚眾的地方。誰知道這些勤勞的綠林好漢會不會付些保護費給他們的地主呢?”
“那有可能。”伯爵夫人若有所思地說。
“別管他是不是走私販子，”青年接著說，“但您已經見過他了，我的好媽媽，想必您也一定同意，基 督山伯爵是一位不凡的人物，他在巴黎社交界一定會大大成功的。嘿，就是今天早晨，在我那兒，這是他初次踏進社交界，可是他使我們每一個人都感到非常驚異，甚至連夏多?勒諾都不例外。”
“你認為伯爵有多大年紀了?”美茜蒂絲問，顯然對這個問題覺得極其重要。
“三十五六歲，媽。”
“那麼年輕!不可能的。”美茜蒂絲說，這句話一方麵是回答阿爾培所說的話，而同時也是在對自己講。
“但這卻是真的。有三四次，他曾對我說，當然不是有意的，某某時候我五歲，某某時候十歲。而我，由於好奇，把這些細節都牢牢地記住，再把這些日期一對，發覺他從來沒有說錯。因此，我可以確定，這位年齡不明的奇人，是三十五歲。而且，媽，您看他的眼睛多麼靈活，他的頭發多麼黑，而他的額頭，雖然這樣蒼白，卻還毫無皺紋——他不但強壯，而且還年輕呢。”
伯爵夫人的頭垂了下去，像埋在一陣痛苦的思想的巨浪底下。“這個人對你表示很友好嗎，阿爾培?”她問這句話的時候打了一個神經質的寒顫。
“是的，我認為。”
“你——喜——歡——他——嗎?”
“咦，很喜歡他，雖然弗蘭士?伊辟楠想說服我，說他是一個從陰世裏回來的人。”
伯爵夫人打了一個寒顫。“阿爾培，”由於太激動，她說話的音調都變了，“你以前每交一個新朋友，我總是要來過問。現在你是一個大人了，可是我還要向你說，阿爾培，要謹慎。”
“噢，親愛的媽媽，為了遵從您的忠告，我就必須先知道我怕的是什麼。伯爵從來不玩牌，他隻喝清水，裏麵加一點點白葡萄酒，他又這樣有錢，要不是存心想嘲弄我，絕不會向我借錢。那麼，他對我有什麼可怕的地方呢?”
“你說得對，”伯爵夫人說，“我這種擔心是多餘的，特別是對你的救命恩人。你的父親怎麼樣接待他的，阿爾培?我們對伯爵在禮貌上應該更殷勤一些。馬瑟夫先生有的時候心神不定——他擔心著他的正事，他可能，在無意之間——”
“父親的態度再好也沒有的了，好，”阿爾培說，“不，還不止呢，他似乎極其喜歡伯爵對他說的那兩三句恭維話，伯爵的話說得非常巧妙，而態度之安閑，像是他已經認識他三十年了似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支搔著癢處的小箭，父親心裏一定很高興，”阿爾培笑了一聲，又說，“因此他們分手的時候，已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父親甚至還想帶他到議院裏去聽演講呢。”
伯爵夫人沒回答。她已深深地陷入一種幻想之中，她的兩眼漸漸閉了起來。站在她麵前的這個青年溫柔地望著她，他這時所流露出來的母子間的情意，簡直比那些母親還年輕美麗的小孩子更親熱。後來，看到她的眼睛已經合上，聽到她已發出均勻的的呼吸聲，他相信她已經睡熟，就踮著腳尖離開房間，萬分小心地把門拉上。“這個鬼家夥!”他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我早就說他會在這兒轟動一時的了，而我可以用一隻萬試萬靈的溫度計測量出他的效果。我的媽媽都注意到他了，所以他是必然會受人注意的了。”他向馬廄走去，想到基 督山伯爵這次買馬車又大顯身手，以致他的栗色馬在鑒賞家的眼睛裏被降為第二流的貨品，心裏略微有點不高興。“千真萬確，”他說，“人是不平等的，我一定要請求父親在貴族院裏討論這個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