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伯爵問。
“不,大人,”伯都西奧回答,“你一會兒就會知道我當時沒有時間去打聽這件事。”
“繼續說。”
“那天晚上,”伯都西奧繼續說,“我本來可以殺死那個檢察官的,但我對地形還不夠熟悉。我害怕不能立刻殺死他,如果他一喊,我就逃不掉了。我把這件事情拖延到他下次再來的時候。而為了不使一件事情逃過我的眼睛,我弄了一個窗子對著街道的房間,以便隨時觀察花園裏的情形。三天以後,大約在晚上七點鍾的時候,我看見一個仆人騎著馬迅速地離開房子,踏上通往塞夫勒去的大道。我猜測他是到凡爾賽的,我並沒有猜錯。三個鍾頭以後,那個人滿身灰塵地回來了,他的使命已經完成。十分鍾以後,又來了一個男人,是步行來的,裹著一件披風,打開花園的小門,一進來就把門關上。
我急忙下來,雖然我還沒有看見維爾福的臉,但從我心的劇跳上就可以認出是他。我越過街道,奔到牆角上的一個郵筒前麵。我以前就是靠這個郵筒的幫助朝著花園裏看的,這一次,單是望望是不能使我滿足了,我從口袋裏拿出小刀來,自己先試了一試,刀尖確實很鋒利,然後從牆上翻過來。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看那扇門,原來他把鑰匙留在門上了,但為小心起見,他把鑰匙在鎖孔裏連轉了兩次。那麼,沒問題,我可以從這扇門逃出去。我把地形仔細看了一遍。花園是長方形的,中間有一片光滑的草坪,四角有枝葉茂密的樹叢,樹叢中夾雜著矮樹和花草。要從那扇門走到屋子裏或從屋子裏走到那扇門,維爾福先生都需經過一處樹叢。”
“那是九月底,風很大。大塊的烏雲掃過天空,時時把那蒼白的月亮遮住,這時,微弱的月光照白了那條通到屋子裏去的石子路,但卻不能穿透那黑壓壓的樹叢,人如果躲在這茂密的樹叢裏,是決不會被發現的。我就躲在樹叢裏。我剛一躲進去,就似乎聽到在呼呼的風聲裏有呻吟聲,但您知道,或者說得更確切些,您不知道,伯爵閣下,一個快要犯暗殺罪的人,總是好像聽到空中有低低的哭泣聲,這樣過了兩個鍾頭。在這當兒,我好像又幾次聽到這種呻吟的聲音。午夜的鍾聲響了。當最後那一下鍾聲消逝的時候,我看到我們剛才下來的那座秘密樓梯的窗口上透出一點微弱的燈光。門開了,那個穿披風的人又出現了。那可怕的時機到啦,但因為這個時機準備了那麼久,所以我的心毫不慌亂。我把小刀從口袋裏摸出來,準備出擊。那個穿披風的人向我走過來,但當他走近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手裏拿著一件武器。我怕了,不是怕爭鬥,而是怕失敗。當他離我還有幾步路的時候,我才看出來那武器原來是一把鏟子,我依舊猜不透維爾福先生為什麼手裏要拿這把鏟子。
這時他已在樹叢附近停下來,向周圍望了望,開始在地上挖起坑來。為了方便挖土,他把披風脫下來放在草地上。我才發現在他的披風下麵藏著一件東西。那時,我承認,好奇心和我的仇恨混在一起了,我想看看維爾福究竟在那兒幹些什麼,所以屏住呼吸,動也不動地站著。於是我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而當我看到檢察官從他的披風底下拿出一隻長七八英尺深的木箱來的時候,那個念頭就更確實了。我等他把箱子放在坑裏,然後,當他用腳把土踩實,想消滅一切痕跡的時候,我衝上去把我的小刀插進他的胸膛,一麵喊道:“我是琪奧凡尼?伯都西奧,拿你的命來償我哥哥的命,拿你的財寶給他寡婦!你瞧見了吧,我這次報的仇比我所希望的更完滿!”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到這些話,我想他也許沒有聽到,因為他喊都沒有喊一聲就倒了下去。我覺得他的血噴了我一臉,我那時如醉如狂,而那血沒有使我更糊塗,卻反而使我更清醒。一會兒,我就挖出了那隻箱子,然後,為了不讓人知道,我填滿那個坑,把那把鏟子扔到牆外,衝到門口,把門結結實實地鎖上,帶走了那把鑰匙。”
“啊!”基 督山說,“據我看,這是一件小小的暗殺搶劫案。”
“不,大人,”伯都西奧答道,“這是為親報仇以後再加倍賠償損失。”
“那筆數目大不大?”
“那不是錢。”
“啊!我想起來了,”伯爵回答,“你不是說到過一個什麼嬰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