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辟楠將軍本來被公認為陸軍中最好的劍手之一,但他在攻擊時由於被對手壓得太緊,所以沒有刺中他的目標卻跌了一跤。人們以為他死了,但主席卻知道自己的劍沒有刺中他,就伸手把他扶起來。這樣做,不僅沒有使將軍平靜下來,反而激怒了他,他向他的對手衝了上去。但他的對手一劍都不曾虛發。將軍三次中劍,三次後退,他覺得自己被逼得太緊就采取攻勢。攻到第三劍時,他又跌倒了。他們以為他又是像第一次那樣滑倒的,證人們看到他不動,就走過去想扶他起來,但去扶他身體的那位證人覺得他的手上粘到一種溫熱潮濕的東西——那是血。將軍本來已經幾乎昏迷過去,此時又蘇醒過來。‘啊!’他說,‘他們派了一個劍術大師來和我決鬥。’主席並不回答,走近那個提燈籠的人,挽起他的衣袖,把他手臂上所受的兩處傷給他看,然後解開他的上裝,解開背心的紐扣露出側麵所受的第三處創傷。可是他甚至連哼都未哼一聲。一會兒,伊辟楠將軍死了。”
弗蘭士讀到最後這幾句的時候,聲音已經哽咽,以致別人簡直就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於是他停了一下,雙手抹了一下眼睛,像是要驅散一片雲;但在片刻的深沉以後,他繼續念道:
“主席把劍插回他的手杖,轉身走上石級;一道鮮血順著他的腳步滴在白雪上。他剛走到石級頂上,聽到河水裏發出一下厚重的衝擊聲,那是將軍的屍體被拋下去所發出的聲音,人們驗實他確實已死,就把他拋入河裏,所以將軍是在一場高尚的決鬥中被殺死,而非被冷箭所暗殺。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們寫下這卷文件,以明真相,唯恐將來傳聞失真,這幕可怕的情景裏的角色可能被誣為蓄意謀殺或者其他不名譽的行為。
波爾貝
杜香比
李卡波”
弗蘭士讀完了這一卷藏了如此久的文件,凡蘭蒂嚇得臉色發白,抹掉一滴眼淚,維爾福渾身發抖,畏縮在一個角落裏,以哀求的眼光投向那個意誌堅強的老人。“閣下,”伊辟楠對諾梯埃說,“這卷文件上的證人都是很有名望的人士,既然您對於這些情形了解得如此清楚,既然您似乎很關心我——雖然截止目前,您給我的隻是傷感——請不要拒絕滿足我最後的要求,告訴我那個俱樂部的主席叫什麼名字?我至少也可以知道殺死我那可憐的父親的究竟是誰。”
維爾福不由自主地去摸門柄,凡蘭蒂後退了幾步,她比誰都更早想到她祖父的答案,因為她常看到他右臂上那兩塊創傷。
“小姐”,弗蘭士轉向凡蘭蒂說,“您和我合力找出到底是誰使我兩歲的時候成了一個孤兒。”
凡蘭蒂依舊閉口不言,一動不動。
“算了吧,閣下!”維爾福說,“這幕可怕的經曆別再延續下去了。那個名字是故意隱藏掉的。家父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主席究竟是誰,即使知道,他也無法告訴您,字典裏是沒有這個專用名詞的。”
“噢,痛苦呀!”弗蘭士喊道,“我之所以還能有勇氣把它讀完,就是想至少還可以知道殺死我父親的那個人的名字!閣下!閣下!”他向諾梯埃喊道,“看在老天份上,想想辦法!想一個辦法來讓我知道吧!”
“是的。”諾梯埃回答。
“噢,小姐!小姐!”弗蘭士喊道,“您的祖父說他能夠告訴我那個人。幫助我!幫幫我的忙!”
諾梯埃望著那本字典。弗蘭士用一雙痙攣的雙手把它拿過來,把字母接連背下去,一直背到M。背到那個字母,老人表示說:“是的。”
“M,”弗蘭士說,然後這個青年人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移下去。但諾梯埃對每一個字都是一個否定的表示。凡蘭蒂把她的頭埋在雙手裏。最後,弗蘭士指到“我”那個字。
“是的。”老人表示。
“您?”弗蘭士喊道,他的頭發直豎起來,“您,諾梯埃先生?——是你殺死我的父親的?”
“是的。”諾梯埃用莊嚴的目光盯住那個青年。
弗蘭士無力地倒在一張椅子裏;維爾福打開門逃走了,因為他的腦子裏已經想起了一個念頭,想消滅老人心裏殘存的一點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