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航程(2 / 3)

船顛簸得越來越厲害了,一些“結締”組織接連打來,嚇得科拉?彼得遜直大聲尖叫。

“漩渦!都回到座位去,係上安全帶。”格蘭特喊道。然而,奔向安全帶都是極其困難的,大家被弄得前擁後撞,傷痕累累。格蘭特費勁地粗聲粗氣問道:“有沒有人——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瓦爾掙紮著:“是個瘺管——一個動靜脈瘺。”原來動脈和一根小靜脈不正常地連接起來了,由於準備倉促,在循環圖上沒有發現它。

最後一次震動幾乎把格蘭特震暈了,給他帶來了他不得不忍受的極大痛苦;隨著這一震,他們熬過來了,逐漸慢下來,慢到突然一下完全靜止不動了。

靜止不動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不能到達血凝塊,不能救活賓恩斯;意味著這次使命的失敗!原來他們現在已脫離了動脈而駛進頸靜脈。他們無法逆流而回,或者可以說無路可走!唯一的路線,那條沿靜脈流的路線,要通過心髒,那是明明白白的送死。

此刻,計時器顯示是52。指揮部裏一片混亂,焦躁不安。怎麼辦?經過短暫而激烈的辯論和研究,最後決定:通過心髒。隻是通過心髒的時間不能超過60秒鍾。否則賓恩斯的生命將難以保住。

歐因斯把引擎速度調大,隨著血流漂向心髒。他們周圍的世界完全變了樣。血紅蛋白本身是藍紫色,但是在船內微縮了的光波的奇特反射下,每個紅細胞都發出藍綠而又常常夾雜著紫色的閃光。其他一切都帶著這些非氧化紅細胞的顏色。

他們可以聽到一種聲音,像是遠處“轟隆”的炮聲。其實這不過是潛艇甲板有節奏的振動聲,緩慢而整齊,但越來越響。——心髒到了。

邁克爾斯說:“幾秒鍾以後,我們就要進入右心房,心髒的第一個腔室——而指揮部最好使心髒停止跳動。格蘭特,用無線電報告我們的位置。”

格蘭特此刻被他眼前的景象迷住了,暫時忘了其他一切東西。上腔靜脈是全身最大的一條靜脈,在它最後的一段管道裏,它接受除了肺部以外來自全身的全部血液。它一進入右心房,就擴展成一個巨大的發出回響的房間。

聽到邁克爾斯第二次呼喊,格蘭特才一下子明白過來,轉向他的發報機。歐因斯大聲叫道:“前麵是三尖瓣。”

這東西在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他們可以在很遠的地方看到它。這是3條紅色閃光的床單,在它們從船前移開的時候,在互相分離,在掀著大浪張開。一條縫隙撕裂開來,逐漸擴大,同時3個瓣尖顫動著,各自轉向一邊。就像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在吸引著一樣,血流向這個洞穴傾注著,“海神號”隨著血流前進。

5雙眼睛向前方注視著三尖瓣。心室在舒張,血液就得從另一方向,從右心房流進來。麵對著那個方向的三尖瓣開始撲動,掀開了。

前方那個有皺褶的巨大縫隙開始擴展,變成一條走廊,逐漸加寬,最後成了一個寬闊的缺口。

“快!”邁克爾斯叫道,“快!快!”

他的話被心跳和引擎增大了的響聲淹沒了。“海神號”向前挺進,衝過缺口,進入右心室。當心髒又一跳動的時候,潛艇就衝過了另一個反向缺口。艱難地又衝過一個裂縫後,他們就走出了右心室,進入了肺動脈!血液的潮浪以危險的速度驅趕著它前進。“海神號”終於在規定的時間內通過心髒,又進入動脈係統。

裏德說:“盡管他們進入了動脈係統,但並不是駛向腦部。原來是把他們注入體循環係統的。也就是注入從左心室通到腦部的一條主要動脈。肺動脈是從右心室——通向肺部的。”

“這就意味著延遲,但我們還有時間。”卡特說。他指了指計時器,讀數是48。

“海神號”又能平穩地航行了。漸漸地,它接近了很細的毛細血管,它幾乎是貼著毛茸茸的血管壁航行。

走了不久,“海神號”發生了故障。邁克爾斯,杜瓦爾,彼得遜和格蘭特都穿上遊泳衣,離開潛艇,鑽入血液中,去排除故障。結果,用去了大量時間,當他們重又回到船上時,過去的時間已近半。當他們通過肺部和胸膜層時,計時器顯示出32的字樣。通過淋巴管,又用去了4分鍾。

現在,“海神號”進入一個充滿純淨液體的廣闊區域。除了間或有少數幾個抗體在眼前掠過,和一路上透過黃色淋巴液的船前燈的閃光之外,看不到什麼別的東西。

傳來了一陣擦刮著船身的低於聽覺範圍的微弱聲音,船好像是在洗衣板上滑過去似的。以後又是一陣。又是一陣。

“我們進蝸管裏來了。”邁克爾斯說,“在內耳那個幫我們聽聲音的小小螺旋管裏麵了。賓恩斯的這個蝸管幫他聽聲音。聲音使它振動,產生不同的圖形。看到了嗎?”

格蘭特看清了。它在液體裏幾乎像是一個陰影;一個巨大、扁平的從他們旁邊一閃而過的影子。

“這是大聲波。”邁克爾斯說,“至少,不妨這麼說吧!這是一種壓縮波,好歹被我們通過微縮光線看出來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有人在講話?”科拉?彼得遜問道。

“哦,不是。如果有人講話或發出某種真正的聲音,那麼這個東西就會像發生了地震似的弄得海嘯山崩。然而即使在絕對靜寂時,耳蝸也會聽到遠方砰砰的心跳聲和血液流經耳部微小的靜脈的轟隆聲。”

格蘭特問道:“這有沒有危險!”

邁克爾斯聳聳肩說:“不能比現在這樣更危險——隻要沒有人說話。”

這時,一些網狀纖維堵塞住了潛艇的進氣管。格蘭特從船身腹部的艙口降下,落到柔軟而具有橡皮彈性的蝸管底壁上。他望著船身發愁。它的金屬船身已經不再是原來那麼幹淨和光滑了,而像是披著一張獸皮,上麵長滿粗毛。

他兩腳一蹬,遊進淋巴液中並向船頭遊去。他抓了兩把纖維往外拉。好不容易才把它們拔出來,有許多纖維在進氣管過濾器表麵就折斷了。

通過他那小小的無線電接收機,傳來了邁克爾斯的聲音:“情況怎麼樣?”

“夠嗆。”格蘭特說。

“你需要多長時間?計時器現在的讀數是26。”

“得要相當長的時間。”格蘭特拚命拔著,但黏稠的淋巴液使他動作緩慢,同時柔韌的纖維似乎也很不好對付。

邁克爾斯和科拉也穿好遊泳衣,下去幫忙,3個人一起幹了起來。

歐因斯把引擎開動起來,說:“看來很好。你們外麵都準備好了嗎?”

格蘭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剩下的已經不多了。準備啟程。”

然而就在這時,整個宇宙似乎都翻騰起來了。就好像有人從下麵捅了“海神號”一拳,把它掀起老高。船內歐因斯抓住表板不放,杜瓦爾抱住激光器。船外,格蘭特被拋向高空。科拉僥幸抓住“海神號”上一個突出的地方,而當她實在抓不住而把手鬆開以後,就沿著蝸管壁膜滑走了。

怎麼回事?原來蝸管壁是在對某種響亮的聲音做出反應。“小小的振動”產生了巨大的波瀾。

科拉連滑動帶旋轉地翻過懸崖掉進了振動著的圓柱和管壁的世界。她陷在一片毛細胞裏了。她大喊著“救命”。此刻,由於外界的響聲而引起的這場風暴已經過去,船就要起航。格蘭特發現科拉還沒上船,於是他呼喊著她的名字。

格蘭特和邁克爾斯找到科拉時,科拉的身上已經吸附了很多抗體,還有很多抗體正蜂擁著朝她落去。格蘭特讓邁克爾斯遊回潛艇,然後猛地衝向科拉,拉住她拚命向潛艇遊去。

不少抗體被落在後麵,然而科拉的身體已經被黏附著的抗體弄得毛茸茸的了。格蘭特匆忙地往下扯,但抗體粘著不動,他的手碰到它們的時候,它們就順著手的方向變成扁平形,隨後又恢複原狀,有幾個現在開始探測和“品嚐”格蘭特的身體了。

他倆遊向潛艇。格蘭特緊緊抓住艙門。他伸手去扯科拉背上的抗體,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一個抗體羊毛似的纖維,感到軟綿綿的,富有彈性,一捏就陷下去,然後碰到堅韌的核心,再也掐不去了。

這些抗體是沒有頭腦的,連最原始的頭腦也沒有,因此把它們看成怪物、捕食者或者即使是蒼蠅,也都是錯誤的。它們不過是一些分子,其內部原子排列的形式使它們憑借盲目的原子間力的作用,依附到它們能配合得上的表麵上去。

格蘭特繼續撕扯抗體,抗體也繼續遊來。

“我——我——呼吸困——”科拉喘著氣說。

艙門打開了。杜瓦爾把科拉拉了進去,格蘭特跟在後麵。

一進到艙裏,抗體就失去了活力。原來這些抗體隻能在液體裏活躍,一旦被空氣包圍,分子引力就改變了性質。

科拉脫離了險境。歐因斯說:“馬上行進,我們的時間幾乎要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