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音樂會
自從四年前的那個夜晚以後,東山牆已經完全不同了。
安妮的床上鋪著幹淨的席子,窗戶上掛著淺綠色的薄紗織布的窗簾,窗簾垂到地麵,隨著微風輕輕地拂動著。雖然房間並沒有掛著金銀織錦,牆上也僅僅貼著一般的淡淡的壁紙,但經過安妮的裝飾,卻透出一絲藝術的高雅氣氛。
安妮正在為參加“白沙飯館”舉行的音樂會梳妝打扮。來客們組織這場音樂會是為夏洛特鎮醫院募集資金,並且四處物色協辦音樂會且富有才幹的業餘文藝愛好者。
安妮和戴安娜將同簡?安德魯斯和她的哥哥比利乘他們的雙層座位的輕便馬車前往,阿豐利的另外幾個男孩和女孩也去。預計鎮上會來一群觀眾,音樂會結束後,還要招待演員們吃一頓晚飯。
“你真的覺得我穿蟬翼紗最漂亮嗎?”安妮急切地問道,“我覺得它沒有我的藍花薄紗更漂亮,而且它不怎麼時髦。”
“但是它更適合你,”戴安娜說,“它打了很多褶子,柔軟又貼身。而那件薄紗太硬了,讓你看上去顯得太一本正經。但是蟬翼紗就令人感到親切,與你合二為一。”
安妮歎了口氣,妥協了。戴安娜對衣著打扮的品位一向享有盛譽,很多人都想征求她的意見呢!她自己今天晚上就打扮得極為漂亮,穿著一件野玫瑰粉紅色的衣裳,這種顏色安妮是不能穿的,不過,戴安娜不表演節目,所以她的外表倒不是那麼重要,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安妮身上,她發誓為了阿豐利的榮耀,一定要把安妮打扮得像女王一樣。
“可以了,”戴安娜肯定地說。說話間瑪麗拉出現在門口。她顯得麵容憔悴,頭發更加灰白,臉上的皺紋更多,但麵容卻柔和了許多。
瑪麗拉大步地向樓下走去,一邊自豪地想著安妮可愛的模樣,還有那“從前額直照到頭頂的一束月光”,一邊為自己不能去音樂會傾聽她的姑娘朗誦而感到遺憾。
今晚參加音樂會的人們都很激動、興奮。在通往大飯店的路上,人流馬車絡繹不絕,串串笑聲回蕩在四周。
馬車在大飯店門前停住,安妮等人從車上下來。抬頭望去,隻見大飯店在夜色中顯得耀眼輝煌,分外醒目。音樂會籌備組的女士們在門口迎接他們,其中一位女士把安妮領到演員更衣室。室內坐滿了夏洛特鎮交響樂俱樂部的成員,安妮待在他們中間,突然感到害羞、恐懼和自慚形穢。
她的衣服在東山牆屋子裏似乎顯得那麼精致美觀,現在卻變得簡陋和平淡了。她的珍珠串又怎能同旁邊這位高大豔麗的女士的鑽石相比呢?其他人戴的都是暖房中培育出的鮮花,和它們比起來,她那朵小小的白玫瑰顯得那麼寒酸可憐!安妮放下帽子和夾克,苦惱地縮進了一個角落中。她希望自己能回到綠山牆的那間白屋子。
當安妮站到飯店音樂大廳的舞台上時,她發現情況更糟。電燈光照得她眼花繚亂,香水的氣味和嘈雜的說話聲讓她頭暈,不知所措。
對安妮來說非常不幸,一個專業朗誦家現在在酒店裏,而且同意參加表演。她是個身體柔軟的黑眼睛女人,穿著一件閃著如月光一般光芒的棕色長裙,寶石點綴著她的脖頸和頭發,她的聲音具有不可思議的磁性,麵部表情精彩豐富,觀眾幾乎都為她瘋狂了。
安妮把自己全然忘記了,也忘記了自己的困惑,她睜著閃亮的眼睛欣喜若狂地聆聽,但當朗誦結束時,她突然用手蓋住了臉。她再也不能朗誦了,再也不能了。她以前覺得自己能朗誦嗎?哦!要是她能回到綠山牆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