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倒運的時刻,台上報出了她的名字。她沒有注意到那穿白花邊女孩的臉上露出略帶慚愧和驚訝的神情,即使她注意到了,也明白不了其中暗含的微妙的欽佩之情。安妮站了起來,茫然地慢慢來到台前。她臉色蒼白,而坐在觀眾席上的戴安娜和簡緊張得捏緊對方的手。她們對安妮充滿了同情。
安妮被不可抵擋的怯場壓倒了。她盡管經常在公共場所朗誦,卻從來沒有麵對過這麼許多觀眾,看著這個陣勢,她的精神完全瓦解了。一切都很陌生,這麼光彩奪目,這麼令人迷惑,穿著晚禮服的一排排女士,一張張挑剔的臉,還有她周圍的富裕和文明的氣氛。
她的膝蓋發抖。她的心怦怦亂跳,一陣可怕的眩暈向她襲來,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再過一刻她就會不顧恥辱地從台上溜走,可是她覺得,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她將永遠擺脫不了心頭的這種恥辱。
但是,就在她瞪大雙眼驚恐萬分地注視著觀眾席時,她突然看見了遠遠地坐在屋子後麵的吉爾伯特?布萊思,他身子向前傾斜,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安妮立刻認為這一絲微笑是一種得意和嘲諷。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吉爾伯特的微笑隻不過是他對整個音樂會氣氛的一種欣賞,以及對安妮修長潔白的身形和充滿靈氣的麵孔在棕櫚樹的背景下所產生的效果的一種欣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驕傲地昂起了腦袋,勇氣和決心立刻像電擊般震顫著她。她不能在吉爾伯特?布萊思麵前失敗。他永遠都不該有機會嘲笑她,永不,永不!
她的恐懼不安立刻消失了,開始了自己的朗誦,她清澈甜美的嗓音回蕩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裏,沒有一絲害怕,沒有一次中斷。自信又回到了她身上,就像根本沒有最初的恐懼無力一樣。
當她結束朗誦之後,大廳裏爆發出一陣真誠的掌聲和歡呼聲。安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羞怯和興奮染紅了她的麵龐,那位胖女士精力旺盛地握住了她的手拚命搖晃。
“親愛的,你表現得太精彩了,”她結巴著說,“我像個孩子似的哭了,是啊!我哭了。他們叫你再朗誦一段呢!嗨!他們叫你回台上去!”
“哦!我不能回去,”安妮慌亂地說,“但,我得去,否則馬修會失望的。他說我一定會再來一段的。”
“那就別讓馬修失望了吧!”那穿粉紅衣服的女人說罷,笑了起來。
安妮兩眼透亮,笑眯眯地,臉蛋緋紅,邁著輕盈的步子回到了台上,朗誦了一段古怪有趣的小文章。聽得大家更加入迷。那一夜接下來的時間對她來說完全是一場不小的勝利。
音樂會結束後,那位穿粉紅色衣服的女人,她是美國百萬富翁的妻子,牽著安妮的手,把她介紹給了每個人。大家對她都非常好。那位職業朗誦家埃文斯太太過來同她交談,說她有一副迷人的嗓子,說她把那朗誦的文章“詮釋”得非常完美。
他們在一間布置得美麗豪華的寬敞餐廳裏吃了晚飯,戴安娜和簡也被邀請過來分享這頓晚餐,因為她們是同安妮一塊兒來的,可是比利卻不見了。他對這類邀請怕得要命,早就逃之夭夭了。不過,當晚餐結束時,他和馬車一起等著她們,三個姑娘快活地走出屋子,來到靜謐、潔淨的月光下。安妮深深地呼吸著,凝視著漆黑的冷杉樹枝後麵明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