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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克裏米亞的生活

1901年5月初,托爾斯泰一家遷回雅斯納亞·波良納長住,因為再沒有人需要在莫斯科上學了。

6月末,托爾斯泰得了嚴重的瘧疾,一連十多天處於生死邊緣:脈搏每分鍾150次,心律不齊,呼吸困難。請來了幾位大夫。這個時候,所有的子女也都回來了。他妹妹瑪麗亞和一些親戚、朋友也來了。

全國各地發來許多慰問信和電報,祝願他早日康複。

沙皇政府認為托爾斯泰不行了,便明令有關單位,不準遊行,不準演說,不準發表宣言。

10天後,托爾斯泰病情好轉了。一些代表紛紛寫信表示祝賀,其中就有高爾基第一個簽名的賀信。羅馬尼亞的女王也寫信來,表示對托爾斯泰的崇拜和敬仰之情。

然而,7月末,托爾斯泰又病倒了,醫生們診斷為心絞痛,建議到氣候溫暖的克裏米亞去療養。俄國最富有的女人帕寧娜伯爵夫人得知這種情況後,提議到她在克裏米亞南岸加斯普拉村附近的別墅去療養。托爾斯泰全家開會,決定接受帕寧娜伯爵夫人的好意,到克裏米亞去過冬。

托爾斯泰在6月16日的日記中寫道:“生病簡直是靈魂的過節,是精神之活躍,是瀕臨死亡時的心神的休息,以及從四麵八方送來的愛情的表示。”

9月5日,托爾斯泰一行從圖拉火車站乘火車前往克裏米亞。陪同的人員有他的夫人、大兒子、兩個女兒瑪莎和薩莎,還有一直不被托爾斯泰看好的瑪莎的那個敗家子丈夫。

布蘭熱在莫斯科-庫爾斯克鐵路局弄到一節專用車廂將要把他們從圖拉送到塞瓦斯托波爾。這節車廂富麗堂皇,帶廚房、餐廳和單間臥室。但是,托爾斯泰的神色把所有人都嚇壞了。他顯得那麼疲憊不堪、瘦骨嶙峋。給他量了一下體溫,在發著高燒。全家人憂心忡忡,這麼重的病,怎麼可以去這麼遠的地方呢?

然而,布蘭熱再次進行說服工作。他說,去塞瓦斯托波爾的1000俄裏還要困難得多,並且,車廂裏設備齊全,方便舒適,而那邊又是溫暖宜人的氣候。

夜裏3時列車開動了。到了早晨,托爾斯泰的體溫下降,他高興了便給瑪莎口授文章。

傍晚時,火車到了哈爾科夫車站,托爾斯泰一下子被歡呼的人群包圍了。人們聽說托爾斯泰要路過此地,便特意聚來向他致敬。托爾斯泰強撐病體,接待一個又一個代表的慰問。20分鍾後,火車開動了,人們仍然大聲喊著他的名字。他隻好由夫人和大兒子攙扶著到窗前,向人群揮手致意。

偉大的托爾斯泰,這時人們把他看做是愛和善的化身,已成為舉世矚目的中心。一位朋友在給托爾斯泰的信中說,一些從國外回來的人告訴他,不管在什麼地方,在哪個城市,隻要偶然聽到是一個俄國人在說話,就會有人立刻停止原來的話題,湊上來詢問托爾斯泰伯爵的情況。

火車在向前行駛。

病魔折磨得托爾斯泰難以入睡。他知道就要到塞瓦斯托波爾了,當年他浴血作戰的地方。他的心情激動起來,往事一幕幕在腦海浮現。

第二天早晨,列車到了塞瓦斯托波爾。車站上的人不多,警察在維持秩序。托爾斯泰由親人扶著乘馬車到了塞瓦斯托波爾最好的旅館。在旅館裏醒過來以後,托爾斯泰饒有興趣地觀賞著這座城市,不斷打聽:“第四棱堡在哪兒?”

1855年英國軍隊圍攻這座城市時,他曾作為炮兵少尉在第四棱堡戰鬥過。在塞瓦斯托波爾逗留期間,托爾斯泰竭力想找到第四棱堡,他在這兒甚至見到了當年老朋友的兒子,還參觀了軍事博物館。

他們從塞瓦斯托波爾坐馬車到了帕寧娜公爵夫人在加斯普拉的別墅。這座別墅濱海臨山,景色異常美麗。

1901年10月10日,托爾斯泰在日記裏寫道:“在這裏,我住在極其豪華的宮殿裏。這是我從來沒有住過的。有噴水池,花園裏有灑過水的各色花壇,有大理石的階梯等。此外還有大海和群山的奇妙景色。左鄰右舍都是些富翁和王公顯貴。他們的奢侈程度比這裏不知還要高多少倍。”

他在給契訶夫的信裏說:“這裏的景色如此迷人,如果不是覺得慚愧的話,我確實感到非常好。”

這時,托爾斯泰的身體開始康複,但他還是想到死並對死做了精神上的準備。前段時間因老朋友亞當·華西裏耶維奇伯爵去世。他在1901年11月6日給謝爾蓋的信中說:“很快就輪到我了,早上去散步,說了10分鍾的話,心裏明白,我正在死去,跟大家告別,給兒女們留下遺言並且不斷重複一句話:‘我怎麼也沒料到,死竟然是這麼容易。’”

托爾斯泰有兩周左右的時間出去散步,並到阿魯普卡去看海。當時高爾基父子住在海邊,他就有機會與高爾基暢談。雖然感到非常高興,但他認為高爾基作品裏有一些不真誠的地方。

契訶夫當時住在雅爾塔,常來看望托爾斯泰。他因患肺結核在莫斯科住院時,托爾斯泰曾去看過他。在閑談中,托爾斯泰表示對契訶夫的劇本並不欣賞,還勸他不要再寫劇本了,但托爾斯泰對他的小說卻讚不絕口,稱他是小說裏的“普希金”,托爾斯泰說:“正如在普希金的詩篇中每個人可以找到自己感受過的東西,在契訶夫的短篇小說裏,不論是其中哪一篇,讀者也一定能夠看到自己和自己的思想。”

這種真實的對藝術的忠誠,托爾斯泰在庫普林身上也發現了,對他評價很高,認為他頗有才華。

果然,庫普林後來也成為俄國批判現實主義的最後代表之一,他善於通過細膩的心理描寫,塑造鮮明的人物性格,揭示社會矛盾,烘托環境氣氛。題材廣泛,幾乎觸及俄國社會生活各個方麵,抨擊沙皇專製製度的殘酷與愚昧,歌頌底層人民的勤勞與善良。但也有個別帶頹廢傾向和歪曲現實的作品。

至於藝術上的虛偽,托爾斯泰在列昂尼德·安德烈耶夫身上覺察到了,那時他剛剛走紅。讀了他那轟動一時的《無底深淵》之後,托爾斯泰非常氣憤,說:“捏造、言過其實,他簡直一心想嚇唬大家,使他們吃驚。可我卻沒有被他嚇倒,隻是感到有點不舒服,因為他有虛偽的影子。”

托爾斯泰認為,列昂尼德·安德烈耶夫的小說和劇本,內容十分矛盾,一方麵是對俄國資本主義社會的憤怒揭露,但看不到出路何在;一方麵表現出對革命的一定的同情,卻又把革命者歪曲成強權政治的化身,總的基調是陰沉的。他的多數作品都不是通過個性化的具體形象解剖現實,而是把人物當做某種勢力的象征,用極度的誇張和強烈的色彩表現作者的主觀感受。果然不出托爾斯泰所料想的那樣,安德烈耶夫晚年囿於反動政治立場,終未能創作出稍有價值的作品。